”许双婉见采荷端来了水放到了桌上,朝采荷道,“把巾帕给他就是。”

    “姨,你给我就是。”望康朝采荷伸出了手。

    因着他父亲年少走南闯北过多年,自力更生的时候多,望康身上也没有太多世家公子的习气,何况经过塞北战争跟人行伍一洗,他的娇气也就止于跟母亲撒撒娇发发脾气了。

    许双婉是慈母,但也是严母,归德侯府到望康这一代,望康想要背着归德侯府立足朝廷天下也只能靠自己,虽说有着他父亲相帮他要比他父亲当年容易些,但此时非彼时,每一代有每一代的问题要面对,许双婉不觉得丈夫到时候能把儿子的事都帮了,望康要立足,要当好他这一代的归德侯府的长公子和以后的归德侯,就得他自己先立稳了。

    为着他以后少吃些苦头,许双婉也不让自己对他有太多舍不得。

    要知她今日的舍不得,放不下,就是明日儿子的软弱和无能。

    “娘,”望康漱好口洁好面,接过采荷姨端来的水杯问她:“妹妹呢?”

    “跟虞婆一道去姜府请你们舅婆婆去了。”

    “就我闲着呀?”小长公子这下坐不住了,往下穿鞋,“那我去找管家问一问,府里可有什么没备妥的。”

    “你等会,吃点再去。”

    “不用了,娘,我正好要去厨房跑一趟,我在那边用点就是了。”小长公子伸手让丫鬟给他穿上外袍,不等人来给他系,他自个儿系着腰带就往外跑:“晌午不用等我了,你用你自个儿的,有事你叫人叫我一声就行,儿子跑着来。”

    说着他又跟风一般地跑出去了,路上还听到他叫人去把他的小厮随从叫来的声音,甚是热闹至极。

    他走了没多久,摇篮里睡着的小公子蹬着小腿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个兄长,太吵了。

    **

    建元十一年冬天时,归德侯侯夫人死于了侯府别苑。

    她回侯府停棺了六天就下葬了。

    因侯夫人死之前非要逼宣洵林认下她养的小儿当儿子,养在洵林夫人膝下当嫡子待,此番她一死,这世上最眷念她母恩的小儿子末了也掉不出什么泪来,木然地送走了母亲,此后洵林在他的儿孙前也没怎么道过她的存在。

    祖母死了,望康也没太多感觉,次年祖父也不行了,他去看望祖父还有些伤心,守在身边侍候了一阵。

    宣宏道也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人将其死,以前的时间便变得美好了起来,他想起了以前与妻子的诸多美妙的时光,这天听闻儿媳妇那边身体也不太好之后,脑袋有些糊涂的他跟在身前的侍疾的长孙道:“你母亲随了我们去也好,往后这个侯府就安宁了,你就没什么拖累了。”

    望康听了,差点没把手中的碗捏碎。

    等见到父亲,与父亲没什么不可说的、父子之间亲密无间的的望康忍不住把祖父的话告诉了他,宣相对此早已漠然了,与望康道:“只要你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她没了的时候你会哭就成。”

    别的人,与她何干。

    望康听了怔忡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双眼含泪,闭上了眼。

    第178章

    宣老侯爷的话也传到了许双婉的耳里, 这府里没什么是能瞒得过她的耳目,到了她这个份上,即便她不想听,这府里的琐琐碎碎最后也会落到她耳里。

    她听了失笑了一声, 没去计较, 更谈不及伤心。

    她这些年操心过度, 心肺早不如当年了, 尚年轻时还不觉得, 年纪一大毛病就来了, 她现在能不放在心上的就不放在心上,只为着多活几年, 能多陪丈夫几年。

    宣宏道建元十二年三月过的逝, 这次侯府大殡由宣望康主持,因着宣相的名声,老侯爷这一死,上门来为其哀悼的人络绎不绝, 而宣相伤心过度卧病在床,鲜少起来招待宾客。

    他不出面,许双婉跟着他借着他的名声便也能躲不少事下来。

    三月还冷,她之前入冬的咳嗽一直没断根, 她如今这身子也禁不住大操大劳, 便依着丈夫的算盘去了。

    宣宏道在家停了一月的棺,四月中旬才入的墓,他风光大葬, 被外人传道成了有名的教子有方的大贤之人。

    成了归德侯的宣相身上戴孝,便请辞在家,不再去上朝。

    宝络皇拿他无法,便把望康招了进去跟太子作伴,时不时说望康在宫里出事了,让宣相进去赎人,这才得已把宣相招进宫里,跟他说些个事。

    宝络现在年富力强,正是他一生当中最为精猛的时候,宣仲安已有意放手让宝络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去了听宝络说话给他分析情况的时候多,多则他就不言语了,宝络因此更爱招他进宫,闹得宣侯爷把长子逮回了家里,让他回家带弟弟,不去当那个伴读了。

    他这一通脾气一发,宝络哈哈大笑,反倒允了。

    这年戈玉瑾林三笑他们三月来京送老归德侯一程,在京中住了两个月,他们与宝络住在前宫前门殿中,兄弟三人把酒言欢了好一阵,待到六月他们又行归去,早各成一方大员的戈玉瑾和林三笑此次一去身上肩负着宝络的重托倒也激昂,离别之情不深,盼着来年述职能再见皇帝兄弟,再一道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这次戈玉瑾他们回来,宣仲安只去了宫中几次与他们见面,多数还是宝络使计让他去的。

    许是年轻时候满腔心思都放在朝廷上,自身命运也是颇为点颠簸,宣仲安见识够了朝野之间的波云诡谲,他见够了人心,掌握过太多他人的命运,他的雄心壮志早已抒发了个淋漓尽致,这一次借着守孝的名义彻底放手一阵,他觉得难得清静,是不怎么恋栈权力的味道。

    但这也跟他还是在权力的中心,没有远离权力有关,他要是与朝廷彻底断离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归德侯府还立在京城,他的儿孙还要把归德侯府继承下去,他就是死也未必与大韦这个天下脱离得了干系,所以宝络要拖着他一道再行,宣仲安还是按其心意行事。

    这年冬天,宝络请了三次,才把他请进宫中,他不提重病在床的婉姬之事,而是问起了望康的事来:“亲事可是寻摸好了?”

    “他娘跟他舅舅他们一家帮他寻摸着。”宝络亲自烧水煮茶给他喝,宣仲安看着他往炉火里塞炭,便把铜壶提起了点,让他方便塞炭进去。

    “这早点成亲也好,你说是不是?”宝络塞好炭拍了拍手,接过了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

    “到时候看吧,他娘的说法是有点早,还不急。”

    “我看望康倒有点想,昨个我还问我玉瑾家的姑娘好不好。”

    “呵?”宣仲安怔愣,“玉瑾兄家的大姑娘不是说人了?”

    “是二姑娘。”

    “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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