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自这日起,谢虞这个混儿便时常寻小常,有时也不并不交谈,只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也相处得很是闲适自在。

    谢虞与老汉商量好了每日捕上来的鱼虾尽都送到谢家去,左右谢家人爱吃鱼的多,每日厨房也能消耗掉这些鱼肉。后来得知谢老汉初来于川还没寻了安身所,每日住在船上,又帮忙牵线搭桥在乾湖边上买下一处供爷孙二人可居的住所。他倒想给小常置办点好些的房子,但到底不算熟人也不好做这个人情。

    常老汉的处所前有几株桃树,前人栽树后人吃果,桃花落了之后,枝上已结了黄豆大的青色小桃儿,看着很是喜人。谢虞站在树下站了许久,小常忽的打开门瞧见一个穿着赤色锦衣的人站在树下也是惊了一下,才发现是谢虞。

    小常吃惊问道:“公子怎得站在这里?”

    “哦,只是无事散步就不自觉到了这里。”谢虞心里尴尬,面上却故作平静答道。

    今早被枝头鸣雀吵醒,见到桃花落尽满树翠绿,不觉想起小常,这多日未见,谢虞心头着实想了些,便想一眼。来见等到了门口却觉得自己的举动没个礼数,站在树下徘徊一会儿,小常就推门走了出来。

    小常心里惴惴,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谢虞心间就有小鹿在跳,奇怪地很。

    一时间两人都只顾自己心里思索,两相无话。偶一抬头,却看见对方也同时抬头,目光相撞之间,面上又添三分颜色。

    踌躇片刻,小常先开口:“公子用过早饭了吗?”

    “没,小常有做什么好吃的吗?”谢虞决定不说自己其实用过朝食才过来的。

    “有,不过粗茶淡饭,就不知道公子吃不吃得惯呢。”

    说是粗茶淡饭,但意外之外精致非常,大约是小常对食物与生俱来的敏感,只是一碗小米粥都分外可口。馒头绵软香甜,虾饺更是晶莹剔透。

    “公子,您吃,这虾今早刚捉的,放了陷阱在水里,早起去看就有好多。”小常殷勤布菜,时而偷看谢虞。

    谢虞自顾自吃虾饺,虾肉和鱼肉的鲜香滋味便溢满口腔。心灵手巧,谢虞心中诚为夸奖。

    “常老何处?”

    “阿满叔年前酿的菊花酒今日启封了,爷爷尝个鲜儿去,他好这口哩!阿满叔还说三伏天时喝梅花酿,霜秋桃花酒,冬日……你猜。”小常说到这里,笑嘻嘻地顿住卖了个关子。

    “猜不出来,竹叶青?菡萏香?还是青梅酒?”谢虞平日最烦他人此番话语,但小常狡黠一笑谢虞却觉出可爱的味道来,盖是情人眼中耳。

    “女儿红!阿满叔的姑娘冬天出阁,可不知到时候可馋死多少酒中鬼了。”

    小常喜笑颜开,谢虞虽不知何故,心里亦有些欢喜,情动时手指在小常脸颊上的酒窝戳一下。小常一惊之下收住笑,半晌憋红双耳。谢虞瞧他两耳通红,耳上更有细小绒毛尔尔。

    “值嫁时,我亦来一尝阿满手酿之陈年老酒。”

    荷香十里,谢虞尝到梅花酿,淡淡寒梅冷香有如能驱走暑热,凉沁心肺。彼时蜜桃既熟,曾与之分桃而食,宛如古人。此为后之不祥之兆。

    月明中秋日,秋蟹肥美,热一壶菊花酿,对月流觞,酒香满室。室时有菊美者,或花冠硕而色艳,或形容瘦而姿态昳丽,或立或卧,形姿各异,而各得其美。而谢虞年逾二十,束发加冠,灯下见之,尤美甚于秋菊。而渔夫兴致兴然,更咏渔人曲,小常和其歌。虽乡野小调,难登大雅之堂,亦有所乐。

    然人事难料,此一时欢乐,竟无再日之时。

    初雪时分,冬至未至,常老竟染上风寒。病体缠身不能下床半月有余,仍不见好转,冬至日时,倒能行走一二,但三两日过去,复又加重。人之不可与天地争,阎王要你三更走,谁敢留人到五更,生老病死,莫不如此……

    常老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也不强求,他心觉自己年逾七十,人生七十古来稀,有甚得不满?唯挂念不过年幼孙儿而已。常老心想,我孙儿未及弱冠之年,而今孑然一身于人世,久居山田,心性天真不识人事,不能识字,不识水性,祖业尚且不能继之,心中忧郁难安。心想至此,常老目光转向在场另一人谢虞。

    虽不知如何得了谢虞的青眼,但他和小常自到于川以来便受了谢虞颇多照顾,若是自己身故,小常能得谢虞一二照拂,自己也能放心许多。

    常老言谈之间已不能连贯成句:“大官人,老身我如今是……咳咳……走到头了,但俺孙儿孤苦一人,咳咳,老身便厚着脸皮求大官人一次,照拂照拂,咳咳,我儿……,便是在您身……咳咳身边做个小厮……”

    小常听此,面上颜色全无,跪在床头无声垂泪。

    谢虞凝视常老沟壑纵横的面孔郑重答应道:“常老,你放心,小常是个好的,我自会照拂他。”常老听到此处,好似松了口气,两眼一闭便离开人世。

    小常悲痛难忍,扑在常老身上掩面大哭。

    生死由天不由人,从此天涯孑然身。

    料理了常老的后事之后,谢虞就把小常接到了身边,起初小常还不大愿意,但谢虞对他说:“小常不记得常老临终之言?”小常被他说的一愣,谢虞又道:“况且安葬常老在下用二十两银子,你不在我这里寻个差事还我,难道要卖身还债?”小常被说得无地自容,欠人钱财,合该当个仆人抵债,才和谢虞回了谢家。

    只是多个小厮,倒是没人注意,何况小常平日也只在谢虞的院里,也不曾闲逛到正院去。

    谢虞见他不说什么,但面上总有些郁郁之色,人也清减了些,却也无可奈何。谢虞知他心里在忧什么,一半是亲人逝世,一半却是怜自己从此便似无根浮萍。

    新年的时候,谢虞给小常拿来新制的团花大袄,新袄宽大,小常身量却小,如披被衾。谢虞嘴里打着趣笑话他瘦,心里却心疼。小常的衣服大多是新制或者拿谢虞的衣服改小了穿,不过只能穿在里面,料子太好怕招来是非。

    谢虞准备了些两钱重的金豆子、金小猪给来讨压岁的小娃娃们,留了个最大的绣桃花的荷包给小常。小常打来看了看还有只翡翠的小兔子,他心里稀罕却不好意思说,放在怀里时不时拿出来瞧上一瞧。

    “啧,得了红包也不还一句吉祥话,实在失礼。”谢虞故意板着脸对小常说道。小常面有愧色,磕磕巴巴回他:“公,公子。新,新年大吉。”

    “嗯,新年大吉。”谢虞抚摸他的脑袋,“过了新年,小常可就十五了。”

    窗外新梅初发两三枝,红梅白雪,傲然挺立。

    ?

    ☆、第四章

    ?  等到春暖时节,院落中一棵枯败的老树底下发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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