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霍少辛正与徐管家在书房商量生意上的事儿,纤巧炖了宵夜送来。小丫头与某人扛了两天,这会却是满面笑容。徐管家看着奇怪,便多嘴问了一句。纤巧朝管事的福了福,而后才道出原委。

    “那人好本事,竟把婢子送去的饭菜吃了底朝天,一点儿都没剩。”

    此话一出,就连霍少辛也有些吃惊,他问纤巧,“可有放那巴豆熬成的汤水?”

    “岂止放了,还是当着他面放的。”

    纤巧的回话让霍少辛更是惊奇,他大概从没碰上过这种为了吃能不顾一切的家伙。

    “当真是小瞧他了。”这支使人下巴豆的正主在怔忪了片刻后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他喟叹道,“有趣,真是个妙人。”

    纤巧闻言颇为不屑地反驳她家老爷道,“就那痞子也能叫妙人?”

    “怎么不能叫了?”霍少辛此话算是发自肺腑无半点虚假,只边上站着徐管家听后不禁抖了抖背脊,或许也只有他晓得他家老爷要认为一个人有趣,那人以后恐怕会过得——不怎么有趣了。

    大半夜的,林侧柏再一次拖着他的老残腿去茅厕跑去,早前他抵不住那佳肴诱惑,本是想每个菜都尝上那么一口,少许而已不足畏惧。哪料他霍家厨房的厨娘忒是本事,一口两口下去,是让他打着嘴巴都不肯停下。

    体虚能回炉,佳肴复难得!如此想来的侧柏兄索耍开膀子开吃,就等着享受一顿再去受难。五谷轮回么——稀疏平常!

    话虽是如此,可现实总是残酷,若这轮回的其中一节频繁过了头,换来的就只有打飘摇曳了。又拉完一通稀飘回房间,某些使用过度的地方都有些突兀的疼。躺在床上睡不着,这兄弟自然而然又开始问候起霍家祖宗,正嘀咕着,房间门不期然被打了开,他赶紧闭上眼装睡。

    透着眼缝,瞧见有人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捧着个小碗走进屋来,那人全不以为自己半夜闯入客房有何不妥,笔直就走到林侧柏的床边。借着烛光好好打量一番床上睡觉的兄弟,只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被昏暗的灯光照得愈发憔悴,霍少辛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灯下看人永远要比平日美上几分,可惜林侧柏如今只想打得那人满地找牙,不过这边厢还没发作,那头已经主动问候他,“好啊,林大夫。”

    此话带着挪揄之意,刺得林侧柏猛睁开眼,入眼便是一片戏谑之色,怕正等着他撕破脸。林侧柏强压下心口火气,逼着自己也是语气随意地回道,“比不上您好啊,霍老爷。”

    “嗯,是比不上,毕竟我没有拉肚子。”霍少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着面前某人的神情有破裂之兆,只觉心里舒坦得很。他复而又说,“不过林大夫还让人吃惊啊,明知菜里被下了巴豆还能把东西吃得光,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霍少辛并未说出口,只照这调侃语调林侧柏也晓得这形容不会是个好。他撇撇嘴,甚是不屑地回道,“这有何好吃惊的,小老儿不过是看有些缺德之人好不容易想出个鬼把戏不容易,这才给捧捧场陪着玩一遭。”

    “林大夫这么想就不对了,我哪是在玩鬼把戏,不过想学着大夫您的手段也体验回先下药后解毒的乐子,现在看来还真挺有趣的。”霍少辛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担下“缺德”之名,他又往前走近一步,伸了自己端着小碗的手过去,“喏,这是解巴豆毒的药水,还请林大夫赏个脸。”

    林侧柏瞄着那与先前盛巴豆用的相同的雕花小碗,直觉这人又在耍谋。他一本正经拒绝道,“这药老爷您自己留着喝吧,小老儿可受不起。”

    难得施恩不被领情霍少辛也不气恼,他又好好打量了番面前这兄弟,只把人看得寒毛都快一竖起来,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大夫你没有反驳我方才说的话呢,原来浑家身上的毒真是你下的。”

    “我…………”侧柏兄百密一疏被人钻了漏洞,待要辩解却又被抢白威胁,“说起来这给人下毒若要报了官也不晓得要领受什么责罚,要不明个儿我派人去问问?”

    去问个屁啊!林侧柏终于从床上坐起身,他滴溜溜转着眼珠心道这细条说要报官那绝对会言出必行,如今断不能与他硬碰硬。想到这,侧柏兄当下就软了神情摆出副讨好之相,“小老儿那日手滑使错了对象,霍老爷慈悲心肠,可别与我等一般见识啊。”

    “大夫您过奖了。”霍少辛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其实这事儿要放平日我段是不会追究,只近些日子身边压了不少事儿,实在憋得难受,就想找地方纾解纾解。”

    那你也别纾解到我头上来啊细条兄!林侧柏咧着嘴也是笑眯眯,“老爷有事儿不妨说出来,若是能帮上忙的,小老儿定当竭力。”

    “大夫果然古道热肠。”美人老爷就等着这句话,“其实在下有个朋友最近被疾病缠身,难得林大夫医术了得,便想叨扰您前去一看。”

    “好说好说,老爷您吩咐的,我一定去看看。”

    “那就先谢过了。”霍少辛显然很满意林侧柏的配合,他又一次伸手递去小碗,“这解药大夫还是喝了吧,我那朋友的病症有些凶险,咱们明天就得上路。”

    凶险?不会是甚个凶症没得治了吧?林侧柏心里腹诽不断,面上依旧盯着那碗汤药一动不动。霍少辛会错意,以为他不动是怕这里头又放了坏东西,又好心解释说,“大夫放心,无聊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别人都已挑明了,林侧柏也不好小家子气的僵着,他看了眼霍少辛,终究是接过药来。那人既已达到目的,没多停留一刻就爽快走人。留下林侧柏端着那碗药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举到嘴边要往肚里灌。只是才喝进去一口,侧柏兄就差点把那药水喷出来——

    解巴豆之毒方法众多,大豆汁,沉香水,芦笋等等,而那美人老爷偏选用苦口黄连熬成汤水,其味如何?只瞧侧柏兄那沁出眼角的水花便知一二。至此,林侧柏对那美人老爷的感情真是要比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人都要来得深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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