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林侧柏就是在做山楂膏的活计中度过的,照说依这兄弟格定会打着找不着山楂或缺少其他药材的借口不往药铺去,可那霍少辛不知怎想的,就算是派人给他送山楂送药材也定要他做出东西来。

    可怜侧柏兄被人抓着把柄只能作苦力,以至那年立冬未到,他便卷着铺盖躲程家照顾老太太去了。窝在程府过冬,好吃好喝又没有个霍少辛,生活实在舒坦。可时间一长,这没有人相互折腾对着干的平静生活——还真是有些空虚啊。

    空虚一词方从脑袋里冒出来时可让这兄弟吓了一跳,全以为是被那细条儿呼出的毒气感染。侧柏兄打定主意以后定是要里有些人远些,否则中毒严重,指不定会有何诡异症状出现。

    只是这决定虽是做得信誓旦旦,到开春那会霍少辛来程府拜年,得了消息的侧柏兄还是止不住就在心里嗷嗷乱叫,这兴奋劲可让前来请他去老太太那会客的翠竹吃惊不已,“你做什么呢?两眼睛亮得像要吃人似的。”

    像吃人?可能还真有点这想法。

    林侧柏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就催着翠竹快些走,他一路过去脚步轻快,只觉冬眠了许久的活泛劲终于苏醒过来。

    霍少辛好久没见到那痞子大夫,也是有些想念,这会见着人进来,便主动起身与他招呼。那句“好久不见”说得当真是春意盎然。

    林侧柏瞧着面前美人因过年穿了件不同往昔的藕色襕袍,合身合体,还真有些意态风流之色。“哎~小老儿昨个儿还琢磨这百花未开,咋来那么多的狂蜂浪蝶在院子里乱飞,这原来是霍老爷您来了啊。”

    “外头早已春花开遍,林大夫怎还说百花未开,难不成是无缘欣赏?”

    两人开口便是争锋相对,侧柏兄暗指某人招蜂惹蝶,霍老爷说是对方落魄朽木逢不了春。一招过后都觉心里无聊被消解了去,竟都眯眼笑起。

    旁边老太太听着年轻人说话,觉着两人关系甚佳也是好奇不已,她|进话叫人先坐下,吩咐翠竹准备茶点,便同他们聊了起来。

    有程家老太太在,这霍林二人总不能太放肆,假意虚捧不断,林侧柏也是听出些意思。无事不登三宝殿,霍少辛这次来,乃是他那快九个月大的闺女霍圆最近些日子晚上入睡后惊动易醒,醒后便是哭啼不止。不仅闹着带她的娘丫鬟整夜的不能休息,对小娃儿自己也是不好。

    霍府这姑娘得来不易,家里上下都是宝贝得很,这一有不安稳就去请了大夫来望,药方子开得倒是快,可霍少辛始终觉得他闺女年纪太小,怕是经不起药。

    就是在这时候,细条老爷反倒想起了林侧柏,照说两人不对付碰着就是争锋相对。可偏是让霍少辛比外头人更清楚这家伙底线在哪,毕竟每回往来都是要费心费脑,就怕一个疏忽会落于下风。所以真要说心里话——那可能他还更愿意相信林侧柏。

    就因这由头,霍少辛便在年过不久来了程府找人,只是真见着林侧柏时,霍老爷心里又冒出点别的小想法——他觉得他大概还挺想念这家伙的。

    啧,想念?真是个奇怪的念头。

    大老爷与侧柏兄一样都是觉着自己下意识就把对方搁心里头当回事儿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两人面上功夫了得,说来说去也没有谁露了短。

    林侧柏知晓霍少辛的来意后本不想跑那么远去给个小娃,他听了个大概与大夫所开的方子就点头说可行,不用他再去望了。只霍老爷如何都是要请这厮当面去瞧瞧才肯放心,一听他没出诊意思,漂亮的眼睛眯了眯,转头就要与程老太太讨论前几月在县里销路甚佳的山楂膏。

    林侧柏在心里直骂这混蛋来去就一个招数,可偏偏这一招直指他的死,忙是在老太太听出兴趣前打断了说,“霍老爷,小娃儿身体骨弱,越早治便越好,咱们何时出发?”

    “哦,林大夫不是不愿去么?”

    “哪里的话!小老儿不过方才听老爷您请了别家的游医去看心里不痛快,故意与您说着玩的。”

    “我就知大夫你宅心仁厚。”霍少辛从善如流,一拍手便是与上趟一样,俩侍卫从门外跨进,夹着侧柏兄就往外头走,直叫林侧柏想对他们解释他只是瘸了条腿,不是不会走路!

    与霍少辛同车往县里去,林侧柏早没有上回从这里过去时的别扭劲,还饶有兴致地与他讨论起他家闺女的事。

    起先当然是重又问了遍症状,霍少辛一谈起女儿,表情都像是透着暖意,可惜这老爷们总归没有娘们细心,林侧柏问来问去也就晓得这娃儿晚上容易吵闹。要说小儿夜啼有内因也有外因,虽从大夫开的药来看是肝热所致,可是药三分毒,这么小的小孩还真是能不吃药最好。

    反正也要去看个具体,林侧柏便转了话头谈起别的,听他问,“说起来,你家姑娘叫甚个名字?”

    “姑娘家的闺名你要知道做什么?”

    啧,这都不肯告诉?就个没前没后的小娃,又不是天仙。林侧柏反驳有些保护过度的霍老爷,“那我到时候要怎么称呼她?难不成得叫霍氏?”说着,侧柏兄便尝试着说了两句,“那啥,你家霍氏从何时开始有夜啼之症的?之前睡房烧的炭可是比旁的屋里烧得多?我是指霍氏的屋子。”

    “好了好了!乱叫什么!”霍少辛肯定也觉得这“霍氏”“霍氏”听着难受,最终告了小儿名讳,“单名圆,她叫霍圆。”

    “圆球的圆?”难不成细条儿希望他女儿是个胖丫头?

    “圆满的圆!”

    “这不一样嘛。”

    林侧柏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这老爷讲究那么多做什么,霍少辛也是想翻白眼,心里直鄙视那痞子脑袋里尽是糟糕的东西。

    两人路上你来我往,还真是热闹到了府宅。

    到达时天还亮着,霍少辛就提议先去看看霍圆,林侧柏没有意见,跟着他去到姑娘的房间。小娃儿是由娘看顾,另有四个伶俐丫鬟陪着。许是怕姑娘吹着风,霍圆住的房间没有开窗,里头烧的炭又比别的屋更多,还真是间温暖的房间。霍少辛走进去便从娘手里抱过小姑娘,自顾逗弄了好一会才想起招呼林侧柏过来瞧。

    这小娃儿长着张粉嘟嘟的圆脸,细看还真与霍少辛有几分相像。此时她正转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四周,红红的小嘴儿一张一合,模样甚是讨喜。

    “小圆白天很少吵闹,只这些天晚上容易惊醒,醒来便是啼哭不止。对吧,我们小圆最是乖巧了……”霍少辛抱着霍圆给林侧柏看,嘴里说着还不忘与他的宝贝说话,那小娃儿似是感应,竟朝着霍少辛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两个小小的酒窝在鼓鼓的脸颊上出现,可是让她那美人爹爹的眼里温柔得都能沁出水来。

    林侧柏头回见着细条儿面朝自己还能笑成这样,感觉这人要这么笑还真挺勾人的。正是被气氛感染想早些给小娃儿诊出病症好想法子治。怎料这兄弟刚凑近到霍圆的视野里,方才还笑着的小姑娘突然就垮了嘴角,而后不等大人们反应,小娃儿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侧柏兄心里腾起的所有柔软情绪瞬间就被这哭声打散了,他看看小霍,再看看大霍,抽搐着嘴角问道,“这个——真的白天很少吵闹?”

    霍少辛也是皱眉,他轻拍霍圆的背又去看一旁候着的娘。那娘也是意外小姑娘怎突然就哭起来,忙说一刻钟前才喂过,尿布也是刚换的。她伸手要接过霍圆来哄,霍少辛却想自己来。

    只见他转过身边摇着小娃儿边要去拿桌上摆着的小波浪鼓,然而才走不到两步,霍圆就已经收了声。

    “小圆在玩爹爹呢。”霍少辛用鼻尖顶了顶他闺女的小脸,以为无事了,便又转回去要给林侧柏看。可当他走到侧柏兄跟前时,前刻还安静着的小娃儿竟又是瘪了嘴哇一下哭起来。

    这回两个大人像是抓住些蹊跷,却看霍少辛抱着霍圆慢慢转了身,当他的肩膀挡住小娃的视线时,哭声渐渐停下,而当他抱着霍圆凑到林侧柏跟前,那哭声立时大得,小姑娘绝对是使出了吃的力气。

    此番下来怕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霍圆小朋友只要见着侧柏叔叔就要哭。

    霍少辛恶劣地试了几次,终于是大笑起来,他狠狠亲了口霍圆的小脸,直道“小圆是爹爹的好闺女!”

    林侧柏哪是被人如此嫌弃过,他撇着嘴就不屑道,“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娃!都什么玩意儿啊!”

    霍少辛闻言歪了歪脑袋,只看他朝着林侧柏恶作剧似地笑起来,突然就抱着霍圆凑到离人很近的距离。

    方才他试着让霍圆靠近林侧柏时,小姑娘是靠得越近挣动得越厉害,这会被他爹抱着直接要贴到那大胡子怪人跟前,不仅哭声大得吓人,更是手舞足蹈起来。藕似的小臂膀一挥一甩,可不就抓到了侧柏兄的长胡子?于是小姑娘像是抓到了救命浮木,那扯胡子的力道绝对是一等一的大。

    倒霉的侧柏兄一个不妨被个娃儿抓着胡子乱扯,不敢用上力怕伤着娃儿,只得在那嗷嗷叫了半天,直到被那小老虎扯断了好一把胡子,这才捂着下巴蹦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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