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她清楚,每回都是各自安歇,皇上他,再也没有亲抚过她。

    她还曾试图取悦,可是,皇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往昔的恩爱,像是她的幻觉一般。

    她甚至想,皇上来她的宫殿,不过是为了缓一缓龙体罢了。

    是以,这一回伯府又出事,皇上的态度,让她明白,皇上已经舍弃她了!

    “母妃,你是不舒服吗?”

    玉荣小公主进来的时候,便见着母妃脸色苍白,眼神悲伤。

    刘贵妃见是女儿,招了招手笑道:“你两个表姐又惹了事儿,我怕这一回你父皇不会轻饶了她们!”

    玉荣歪着头问道:“可是汐儿、芩儿姐姐和静懿姐姐的事?”

    刘贵妃点头,见女儿和沈明锦似乎十分亲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玉荣又道:“母妃若是忧心,女儿去和静懿姐姐说一声便是,静懿姐姐素来大度,不会在意的!”

    刘贵妃笑着摇头,“荣儿不用管这些,今日的课业可习完了?”

    玉荣小公主点头,“嗯,荣儿准备一会去找益之哥哥玩,他说了今日带我去街市上买些小玩意,母妃可有什么想要的,荣儿给你一起带回来!”

    刘贵妃柔声道:“母妃什么都有,荣儿早些回来便好!”

    玉荣公主点头,走近用小手摸了摸母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认真的小模样,让刘贵妃心里头十分熨帖。

    哄走了女儿,刘贵妃面上不由带上了几分苦笑。她这一生,若说真心,怕是只有这一个女儿。

    刘贵妃勉力让宫女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裳,提了食盒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外头的李公公拦了刘贵妃,道:“贵妃娘娘,息妃娘娘在呢!”

    刘贵妃身后的宫女塞了个荷包到李公公的手心,李公公抽了手,道:“奴才不敢!”

    刘贵妃轻叹一声,将食盒交给了李公公,“劳烦公公交给陛下吧!”

    李公公躬身应了:“是,娘娘!”

    刘贵妃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门,依稀能听见里头轻微的说笑声,昂着头,下了台阶。

    七月的艳阳,慌得人眼晕,刘贵妃身子一歪,身后的宫女忙搀扶住,刘贵妃道:“走吧,回吧!”

    她担心的一天,终于来了。

    下午,忽地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刘贵妃看着外头钱串子一般的雨珠,问道:“公主回来没有?”

    云嬷嬷道:“尚没有!怕是去了太子府邸躲雨了!”

    刘贵妃道:“陛下为荣儿铺的路,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嬷嬷笑道:“陛下也是心疼娘娘!”

    刘贵妃叹道:“嬷嬷,今时不同往日了!”

    雨水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恰如这些夜里刘贵妃睁眼到天明时的一滴滴的更漏声。

    *

    七月中旬,京城里头人心浮动,一桩流言遮天蔽日一般地席卷京城的大街小巷。刘贵妃娘娘是工部尚书左钦的妾侍!

    事情起因在于,左钦的原配夫人方氏带着女儿千里迢迢地上京寻夫,一度流落街头,后头得了静懿郡主的看顾,才有了一个落脚地地儿,方氏的女儿便做了静懿郡主的丫鬟,一次跟着静懿郡主进宫,被左钦继室杨氏看出了蹊跷。

    杨氏悄悄打探出原来方氏是左钦当年在乡下娶得发妻,为了保证自己原配嫡妻的地位,杨氏两度准备将这个女孩儿抢入府中,冠上外室女的名头。

    方氏忍耐不住,去了官府揭发左钦户籍作假,欺君罔上。

    如果左钦户籍作假,实是徽州人士,那他和丰乐伯府的表亲关系自然也是假的,徽州一处山脉连绵,便是嫁出个把女儿,还能走动寻亲的实乃罕事。

    当年一度流传在民间的关于刘贵妃娘娘的身世再次昭于天下。

    左钦因着户籍造假被罢官,接着又牵出来当年靠着左钦上来的一批官员贪污**问题,其中有一个叫周启仁的被指出在扬州、宁安等任上几度闹出人命。

    恒帝震怒,派了赵益之去彻查左钦一系。

    赵益之不负恒帝所望,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将左钦一系彻查的清清楚楚,还查出九年前有一批官员,比如周启仁是靠着凑足军粮有功提拔上来的,而其中却有白寒石的足迹!

    赵益之报给恒帝的时候,恒帝震怒,“当年与耶律国第一次开战,因着后方粮草被损,军心不稳,造成开战后死伤惨重,虽侥幸得胜,却是连兵部尚书杨爱卿的独子都折在里头!”

    可是,即便恒帝震怒,却也让赵益之不用再查下去,只处死了左钦、周启仁支流,白寒石被罢黜,遣回原籍。

    肃王府也将白薇萱送去了庙中修行。

    周启仁斩首那一日,邵楚峰带着沈明锦和鸾姨去了刑场,马车停在人群外头,沈明锦倚在邵楚峰怀里头,鸾姨已经由薄荷搀扶着下了马车,她说她要亲眼见到周启仁的血。

    那一日回府以后,沈明锦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邵楚峰抱着她在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头发。

    夜色渐黑,待一轮明月挂上梢头,沈明锦才哑声道:“楚峰,我还有一月便及笄了!”

    邵楚峰轻轻“嗯”了一声,“母亲已经在准备你的及笄礼了!”

    沈明锦脑袋往后仰,看着邵楚峰的脸,“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了?”

    一瞬间,沈明锦在邵楚峰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团小火球,红色的小火球。

    “等,等你,及笄后,再说!”身后的人咬紧压根,一字一字十分艰难地说道。

    沈明锦“噗嗤”一笑,连日来的阴郁都散了下去,微微抬起了脸,对着邵楚峰的脸颊“吧唧”了一口!

    *

    九月初八,沈明锦及笄礼,向氏请了老王妃做正宾,赞礼是嘉宜,执事是荣府的小姐、楚府的小姐和林卫的妹妹。

    因着明锦已经婚嫁,是以并不隆重,只请了相熟的女眷来观礼。

    宫中的刘贵妃、息妃、荣妃、玉荣公主都送了贺仪,因着刘贵妃病了,玉荣公主在服侍,是以没有来观礼。

    从头至尾,邵楚峰都眼睛灼灼地看着明锦进去换衣裳,加笄,客人看得暗暗发笑,沈明锦也有些面热,其中当老王妃给她插上发簪,明锦敏捷地从镜子里头发现那是一根新的绘着祥云的乌木簪子的时候,不由会心一笑。

    只是,等及笄结束,邵楚峰也没说,这簪子是他送的,他不说,沈明锦也不问,显得她多稀罕他的东西一样。

    邵楚峰像没事人一样,沈明锦独自暗暗憋着劲儿。

    到了晚上,邵楚峰还不见动静,沈明锦气不过,对珍珠、绿蚁道:“将白日的贺仪搬过来,我看看可有喜欢的!”沈明锦说着这话,看了一眼在一旁练字的邵楚峰一眼。

    对方似乎沉浸在笔下墨水的高深广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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