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山下。”

    “阿晋,想听故事吗?”

    第22章 过往

    “你再日日跟着我,我便用药毒死你。”

    “那你倒是毒死我啊,说了这许多日还不动手,你不嫌烦我都替你烦。”钟白悠悠然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到了一杯,递到金霖眼前,“你要不要?”

    “哼。”金霖夺过来一口喝了。

    “我不是要赖着你,只是我一个人闯荡江湖,又没什么本事,我觉得你什么都厉害,就想能与你做个伴,必要时也能护我一命。一路上我一定对你好。”钟白说的情真意切。

    一句“你什么都厉害”夸的金霖一下子上了天。“我周身是毒,你敢跟就跟,不过别想着我能护你。”

    “我敢的。”钟白笑得好看。

    “再倒一杯。”

    也是金霖傻,那时候的金霖以身试毒,各种毒都往体内放,功力未到高深境界,还不能收放自如地控毒,凡近他身五步之内的人就有可能染毒身亡。钟白跟了他三月有余反倒越发精神饱满,他也看不出。

    等到他反应过来钟白一身好医术甚至胜过自己的时候,他早就连称呼都换了,从“喂”到“钟白”到“阿白”,什么都晚了。

    早就离不得,分不得。

    再后来,江湖上多了两个入队出双的少年郎,一个害人,一个救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他们倒是过得惬意舒爽。

    泛舟阅山,舞剑抚琴,下棋作画。日交游,夜交欢。

    少年情义最无暇。

    仗剑负琴,青山遍踏。

    钟白和金霖以为他们能这样过完这辈子。前半生游历尘世,后半生便寻一处山谷,傍水搭一间茅草屋,再寻一两个徒弟传授一身功夫,这样,也便是一生了。

    可时间总是太快,匆匆又匆匆,仿若指间的流沙,一切缱绻都入了画。

    金霖毒发了。

    他练的功太毒太狠。他的一身术士都是用毒堆起来的。等钟白要他停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会死。

    金霖救不了自己。钟白也救不了他。

    再后来钟白像是疯了一样天天夜以继日的寻药,研药,寻药,研药。整个人快速枯败了下来,甚至比金霖看起来更像将死之人。

    可是所有新药全部石沉大海。

    金霖拿着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逼钟白放弃。良久,钟白转过身来抬头看金霖,满脸泪水。

    钟白却对着金霖笑了。

    “我们一起死吧。”

    金霖把钟白狠狠地揉在了怀里。“好。”

    那日以后,钟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日日拉着金霖的手出门,看山,看水,看世间每一刻有金霖陪伴的花鸟虫鱼。傍晚再一起回来,金霖给他抚琴,他就站在溪水边看着他。

    一起生。

    也一起等待死。

    金霖毒发的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钟白都会寻了一个借口提前走开。金霖不想让他看到的,他就不看。每次金霖在屋内打滚痉挛,钟白就坐在门外地台阶上发抖。

    等到里面没了动静,钟白就起身,若无其事的进屋,说一声:“今天又来晚了,你也不等我一起睡。”

    很多次半夜金霖疼的睡不着在床上闭眼忍痛,钟白突然醒来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才放心地又枕着金霖的手睡过去。金霖睁开眼睛,心里像是被人拿了刀在绞。

    最终金霖还是骗了钟白。

    他舍不得钟白跟他一起死。他一生唯一一次对钟白用毒。这毒绝不会损害身体一分一毫,却能让钟白失去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且永不可逆。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

    金霖独自一人想寻一处去处等死,却意外被一潭泉水克制了毒性。

    金霖发了疯一样回去寻钟白。钟白早就不见了。等再有钟白消息的时候,世上已经有了圣医门。

    金霖没死。钟白却再也记不得他。多可笑。

    金霖没有去设法唤起钟白的记忆,一个是不可能做到。另一个是没有意义了。金霖不知道那一潭水能救他几时,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他随时会死。又何必再去招惹钟白呢。

    金霖一夜白头。

    再后来,圣灵山下多一处医馆。

    冬去春来。

    月盈日衰。

    金霖在山下抚琴整整二十年。

    何为长劫——

    二十年。金霖没上过山。钟白从没下过山。

    “我想送师傅最后一程。”

    “什么意思?”

    “不会出七天。”天一已经算过。金霖虚耗这么多年,身体早就空了。

    “他不是药王吗?”李晋说不上为何,总觉得心里太不痛快。

    “医者不自医,阿晋莫不是没有听说过吗?”天一转过身来,温柔的冲他笑。

    李晋觉得这笑笑得有些悲凉,倒不如不笑,不自觉移开了目光。李晋只道天一说的是金霖。

    他自然感慨于金霖与钟白的过往,死对于金霖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可望而不可即,二十年的等待他不知道换做自己做不做得到。他震撼于两个男人的情爱,这是他从未想过得。

    可到底世间情爱他还是不能尽懂,便也没再接话。

    李晋不知,医者不自医,天一说的也是自己。

    第23章 云烟

    第六日。

    金霖没有醒过来。他安静的倚靠在床上,维持着望向窗外山顶地方向。脸上一片安详,嘴角还有微微地弧度,眼睛却闭着。

    阴错阳差借来二十年,等不来故人,那就算了吧。

    曾言与君天下济,而今白首故人稀。

    有情不能终老实在是一件太平常的事情。

    李晋不忍心看。他觉得心里发胀发酸。

    天一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傅”,在床边跪了很久。

    阿福却是哭得最惨的一个。他为金霖哭,为钟白哭,更为他家少爷哭。

    阿福相信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因为有了一个开头。然后才有后来的二,三——所有。就像死亡不是结束,是一系列死亡的开始。

    阿福抱着天一哭的满脸泪水。

    见了生死的人最没有安全感。

    他害怕,他没了少爷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福说:少爷,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要李晋,我们回家吧。

    天一摸着阿福的头最终都没说出一句话。

    接着是金霖的身后事。

    最简单的事不过就是死,从此归尘归土,世间纷扰,再无相关。

    金霖三天前对天一说:你师父若是记得起,定然最恨我——烧了之后就用药把我化了吧,连灰都不要剩下。

    天一把金霖烧了,却留出了一把骨灰,其他的倒上了药,瞬间化作一摊水,最后蒸发了个干净。

    天一拿着最后一点骨灰把他撒在了金霖夜夜弹琴的山脚。

    “你毒多少人,我便为你救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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