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见了琴素上仙恁多次,从来都是不染纤尘,一丝不苟的,就算远的只能瞥见一片衣角也能感受到他清清冷冷的风流气度。可如今他额上的细汗都快浸湿了鬓发,衣摆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灰尘,顾遥突然觉得他之前迟疑的那一句“琴素上仙会不会不来”简直就是摆设。

    来的比机关鸟快,只能说明是御剑到了极致,此时的琴素上仙胸膛轻喘起伏着,脸色也因为过于耗力而微微泛红,他眼神里的光亮是顾遥从未见过的,就连一向沉稳的声音也打着颤儿:“相瑜,在哪里?”

    顾遥指了指狐狸洞,还未开口,琴素便已冲了进去。

    狐狸洞里其实摆设很简陋,有一块铺了软垫,应该是给化了狐狸原型的兄弟两人用的,剩下便是前几日刚打理出来的两张石床和一套桌椅。相瑜窝着的那一张石床在狐狸洞的很里面,从洞外看是拐了弯做在相思树后面。

    相瑜正蜷着身子睡在石床的毛皮上,但是极不安稳,大约一炷香就要翻个身,眼睛也是眯眯的,身上的袍子扭动在一起使他更不舒服。

    琴素过去的时候,相瑜还在扯着叠了几层的外袍,整个人缩在石床一角,就算听见来人的声音也没有要睁眼的意思。琴素放下了自己的琴,非常安静地躺到了他身边,带着热度的手指扶在了相瑜的肩膀上,而对方也迷迷糊糊就牵住了他的手指,起初只是握住一两根,后来干脆是自发将身体挪了过去,琴素的一只手穿过相瑜的胳肢窝把他抱在怀里。

    大约半盏茶,相瑜又翻了身,迷糊的眼皮也掀开了一点,泛着水汽的双眼 刚触及到对方的脸便笑成了两道月牙,声音带着点含糊和委屈:“又梦到你啦,我好想你…”

    琴素瞬间便被这委屈的声音扰的发酸,不由自主也红了眼角,眼前陌生的脸也渐渐镌刻在心里,他伸出另一只手把相瑜揽到自己怀里,对方的脑袋搁在他的颈窝,沾了一点汗水味儿,整个上半身密不可分。

    外头干巴巴等着的众人勉强也只熬到亥时便轻手轻脚地一个个回狐狸洞休息,所幸相瑜的石床离得远,有什么他们也瞧不见。

    而相瑜早在月亮全升的时候便囫囵地醒了过来,背后暖和的气息缠着他的身子格外舒畅,相瑜刚想推开却被沁过来的熟悉气息给唬住了。

    以往涂苏夕也这么骗过他,今次故技重施他也只觉得狐狸幼稚,强硬地扒掉了腰间的手翻身坐起,动静足以惊动身边这个人,相瑜坐在石床沿准备穿鞋,身后的人就已经把他抱在怀里。

    相瑜只以为是涂苏夕,便不客气地挤兑他:“狐狸你烦不烦啊,抱你弟弟去睡,别搁我这瞎折腾。”带着点尾音,带着点嗔怪。

    “相瑜…”

    只一声,相瑜便能惊得握紧腰间的手,腰间的手指上有一层很薄的茧子,相瑜不敢置信地来回摩擦了几遍才敢坐起身回头去看。

    而那个他朝思暮想夜里常常梦见的人,真的真的就坐在他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是说,是说你不该在仙界吗?我,我…”他说话语无伦次,方才挤兑的口气瞬间就弱下来。

    “那些不重要,之前也不重要,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琴素不想知道为什么留在自己手里的树皮从来没有音讯,相瑜也不会想知道这些年琴素为何是一次也没来过,这些或大或小的误解其实说开了就能解释,可琴素觉得大概就这样吧,之前种种谁都不想提,恰也是不提最好,因为刚才他们水到渠成的那个样子已经证实了彼此的感情了,不是吗?

    半晌,相瑜咽了咽喉咙,还是笑了:“好”

    ※

    这日晚上也算是各有心思,只等着天明才敞得开。

    莺时月的日出比起之前来得是越来越早,卯时过了一刻多天就已经暗暗地明起来。琴素护着吸纳了整夜月光的相瑜睡下后,才捏了一个法诀理了仪容,十分端正地来到顾遥他们那处。

    这波人晚上溜进狐狸洞是不声不响,因而三兽两人都拘在离洞口最近的那块毛毯上,两人皆是俊秀挺拔,这会也是长手长脚地捱够了拘束。

    琴素站着他们身前连腰都不弯,就着那股子端严又熟悉的气势愣是把顾遥和涂苏夕震慑醒了。

    顾遥掖了掖时询身上的绒毯,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把把涂苏夕扛在肩上,向琴素尊尊敬敬的做了个揖:“琴素上仙。”

    琴素怕扰了睡着的几人,便带着二人往洞外去。

    “时询与你之事,阮庭也捅到我这了,想必也是向让我做你们的后盾。如今你们有何打算?”

    顾遥回道:“时询刚换了木体,生魂尚且不稳,我还是打算带他到青丘养上一养。”旋即他又凝了凝眉,思索起时询所关注的万噩兽来,“平阳郭家,且不说与我的这些私人恩怨,他们的野心如今也快是罪恶昭彰了。郭冕这一辈的恩怨自有郭慈来解决,而郭家近年如此精进的这般仙位,修的也是诡谲,与古籍上记载的万噩兽之间未必干净。青丘呆够了自是要回仙界,公的私的都同郭家分个明白。”

    琴素虽说是孑然一人,看上去与仙界诸事也是断的透彻,实则只要有阮庭上仙在,那些个杂闻秘事,他不见得不知道,听顾遥说的有板有眼,对他回道:“你回去时带着我的手书罢。大概近年我都会留在涂山,仙界的事也不会多管,但好抵上仙的手书还能有些用处,别的不说,用来塞一塞那些冠冕堂皇仙派的嘴还是做得到的。”说着便将一册竹简交给顾遥。

    说完他对着狐形的涂苏夕又严肃起来:“阿洛这般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吗?”

    从前涂苏洛就弱的极不合理,如今又修炼了数十年,它却还只是像个寻常狐狸一样,若非有着涂山氏灵狐的血脉,也真真是让人接受不得

    提起涂苏洛,涂苏夕瞬间就忧郁下来:“没,大概就是命数。”它用爪子刺了刺琴素道:“阿瑜和时询的状态都还不平稳,现在先养个月余看看,之后我要带着阿洛一块去青丘,可能之后会把它送到金陵去,我这边没有办法,那边指不定就有什么结果的,你就留在涂山好好陪树根子吧。”

    琴素见涂苏夕蔫蔫的样子也不忍多提,应了下来便回了狐狸洞。

    一人一狐又回去补了一个时辰的眠,辰中才挨个起身。

    白泽见时询几欲无碍便也辞了行,只是再三嘱托有事一定要叫他。灵一自时询醒过来便更是黏巴,纵使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样貌,做起事来也和七岁的孩子无甚差别,成天见地跟在时询后头,紧巴巴跟个粘糕似的。

    直到槐序月下旬,几人才别了琴素和相瑜前往青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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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相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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