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男孩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随着他站立的动作,翻开在腿上的书也跟着滑落在地,啪的一声落在水泥地上。

    全班都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

    老师弯腰捡起了那本书,面无表情地凑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他只是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语文老师年近四十,任教多年,缺乏职业热情,多了几分严厉苛刻。她看着眼前这个成绩糟糕、家世糟糕、性格糟糕……或者应该说是没有哪一点讨人喜欢的小孩,心里多了几分嫌恶。

    她把那本书啪的一声打在孩子手臂上,书应声落地。

    这一声突兀的动静吓得孩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也让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心头一跳。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早有预料,根本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他转身想走,想逃离这个梦境,可是不管他怎么跑,却好像永远跑不出这条走廊。

    墙壁的上半部分是白色的,下面是绿色的。

    大门是暗红色的,木质的老式门。

    头顶是支出的班级铭牌,上面写着一年级三班。

    敞开的门内总是那个严厉的老师,以及站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一脸惶恐的小男孩。

    严倾逃不出这条走廊,因为他逃不出这个梦。

    他只能被迫看着教室里那一幕,听见那个女老师冷冰冰地对他说:“你知道为什么班上的同学都只有七岁,就你一个人快满九岁了吗?”

    年幼的他茫然无措地抬头望着老师,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害怕。

    老师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之后,没有同情怜悯,有的只是一闪而过的厌恶。她说:“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妈妈不要你,爸爸也不养你。你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幸运地进了学校读书,接受学校的教育,不然你根本没有书读!”

    “你不明白别人的好意就算了,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现在连对老师起码的尊重也做不到,你来读什么书?不如回家去吧,不要坐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一字一句本算不上是最恶毒的话语,因为比这恶毒的话在此后的人生里,他听得都快要麻木了,所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可是对于当时还未满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些当着全班五十七名同学向他砸来的话语如同冰雹一般,粉碎了他刚刚萌芽不久的自尊心。

    他尖声叫着,乱舞着手臂:“我妈妈没有不要我,我爸爸也没有不养我!不准你乱说!你乱说!”

    混乱之中,他猛然间打到了语文老师的小臂。

    老师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尖着嗓音吼他:“你敢打我?”

    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来来回回摇着他瘦小的身躯,有些情绪失控地喊道:“你爸妈不教你,我也管不住你!你居然敢打老师?你是想变成你爸一样的人,是不是?今后去混社会,滥赌滥喝,然后变成社会的渣子,走你爸的老路,是不是?”

    ……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根针,本该是不起眼的存在,却因为千万根针一起刺来而变成了最伤人的利器。

    严倾逃不出这个梦。

    他只能一遍一遍看着这个折磨他多年的场景,一遍一遍看着教室里那个哭得一脸绝望还在拼命喊着“我妈妈没有不要我,我爸爸也没有不养我”的孩子。

    那些喊叫声像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将他的心一点一点震碎,而那些碎片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低到了尘埃里。

    ☆、第34章

    就在梦里的那些喊叫声越来越强烈,几乎就要震破耳膜冲出大脑之际,严倾忽然间平静下来。

    这样的过程反复循环过很多年,已经数不清次数。

    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下一刻,梦就该醒了。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医院里四壁皆是洁白一片,哪怕房间里没开灯,也依然刺眼得紧。

    严倾眯了眯眼,想抬手挡一挡视线,可是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失了。他艰难地抬了抬手,发现手背上插着针管,吊瓶里的液体正在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

    胃里火灼火灼的,脑子也昏昏沉沉,他慢慢地侧过头去,看见了阳台上的那个人。

    隆冬腊月,阳台的门虚掩着,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栏杆前站着尤可意,从来都高高扎在脑后的马尾被放了下来,随着夜风四处飘扬,像是无拘无束的水草。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像是一尊雕像。

    不冷吗?就穿着件那么单薄的呢子大衣……

    严倾的心都紧缩起来,想爬起来去为她披件衣服,却苦于浑身乏力,尝试了几下都没能支起身来。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借着挂吊瓶的铁柱子坐了起来,结果双腿一触到地面就软了,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阳台上的人因他摔倒的声音错愕地回过头来,然后猛地冲进屋里来扶他。

    “你怎么了?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她语无伦次地问着,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扶住他的双手都在发抖。

    严倾想让她松手,自己爬起来,可是脚软得根本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气站起身来,只能由她去了。

    尤可意的身材比较娇小,严倾靠在她肩上,总有种就要把她压垮的错觉,所以他努力地让自己站稳了,不要施加太多重量在她肩头。

    她却好像意识到他的刻意为之,一边艰难地扶他上床,一边低声说:“我扶得动,你尽管靠着就是。”

    在她的帮助下,严倾重新坐在了床上。他坐着,她站着,双手还扶着他的手臂,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隐约还有些颤抖。

    沉默了一阵后,严倾侧过头去看着尤可意紧抿的嘴唇和深深蹙起的眉头,顿了顿,苦笑着低声说了句:“抱歉,这一次又让你白等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尤可意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 说:“你昨天下午被陆凯送来医院的,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给你洗了胃,也不见好转。我给你打电话,打了很多个都没人接,后来终于有人接了,结果陆凯告诉我你 进了医院。医生说你摄入大量毒品,如果不是洗胃及时,恐怕就……我一直守着你,怕你醒不过来,还好,还好你醒过来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啰嗦过,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若不是她还牢牢抓着严倾的手臂,若不是严倾感觉到了她颤抖的双手,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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