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那样周全。”

    黛玉默不作声,只是背过身去收拾起东西来。紫鹃这才明白过来,自悔失言。二奶奶,琏二奶奶是二奶奶,宝二奶奶也是二奶奶。好容易姑娘和三爷和好了,不再想着宝玉了,她自然不应该挑起这个话头才是。

    宝二爷虽好,奈何与姑娘无缘。如今两人各自嫁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已经决定,再也不在姑娘面前提起都中,好的和坏的,令人留恋的和让她伤心的,都留在过去吧。

    她重新扬起笑来,上前说道:“奶奶,这些粗活,就放着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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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朱家,屋子里铺着波斯地毯,软榻上堆放着柔软的毛皮枕头,六折花鸟屏风是用上好的绫罗制成,屏风脚下一只极精致的莲花纹盖香炉,清烟袅袅,珍珠做帘,鲛纱做帐,富贵之气简直能透帘而出。

    先前去知府官邸办事的女人低着头进门,在地毯上跪下来,回道:“奶奶,事儿办完了。”

    屏风后隐隐有个人影儿,那人穿着茜色的绸裙子,雪青对襟褂子,正躺在榻上倚着软枕,吃这个时候千金难买的葡萄。

    伺候的丫头递过一只鎏金小碗,她吐出葡萄籽,嚼了几下果肉,咽下去,才说:“进来回话。”

    听见这一声,这女人忙进去。依着他们家朱老爷定的规矩,奴仆在两位主子屋子里得跪着回事,主子不叫不能起来。奶奶一开始不习惯,劝了老爷两回,后来渐渐也不提了。

    膝行过屏风,就能看见榻上的人了。这朱大奶奶竟也是出奇的年轻,不知有没有十六岁,皮子白净,五官清秀,那褂子也没系扣,露出里头胭脂红的肚兜,那小小的一块布料将将遮住高耸,还能看见一片雪白的胸脯。这妇人的相貌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显出几分机灵,更兼身段妖娆,体格风骚,五分颜色也变作了八分。

    说起来,她也是这城里一个传奇人物。她姓张,小名纤娘,是城南豆腐店张家的女儿,爹娘死得早,是哥哥嫂子把她带大。十三岁上许给了有名的光棍万大做老婆,万大三十五,是个无赖,好赌成性,对她也不好。成亲不过半年,就欠下了朱老爷的赌债。朱老爷是谁?他原是本地头一个精明厉害人,万大哪里敢欠他的债!可手里又没钱,就把老婆卖给了朱家当奴婢。

    朱老爷名善,为人却一点儿都不良善。他们家原是富户,五代单传,祖父辈上中过举的,到了他父亲辈上,做的好大生意,珠宝药材,都插了手去。他父亲四十岁上养下他来,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三教九流都交往得,除了不喜读书,再没一样不好的。十八·九岁上死了爹,次年又死了娘,自此好大的家业都归了他一人。他这人有本事,倒也没败了家业,不好的只是一桩,就是好色,屋子里弄了七八个绝色还不够,还是行院里的常客,花魁们的恩主。

    他眼光颇高,那张纤娘刚来朱家时瘦瘦小小的,看人带着三分怯,他本来没什么兴趣,还是有一回酒醉了,拉着她上了炕。

    张纤娘原是个烈性女子,出了这事儿后,想不开上了吊。朱家也没当回事,就要一卷席子把她扔了乱葬岗去。不料没半日工夫,她又活过来了,自此就像开了窍,勾搭上了朱善,先是做贴身丫头,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叫朱善明媒正娶了她。

    这妇人在朱家做活时,张纤娘还没出生呢,因此前情往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时她也不得不感叹人生际遇无常,谁能想到,那个刚到朱家时面黄肌瘦的毛丫头,能变成今天这个精明强势的朱大奶奶呢!

    她低着头,听见张纤娘问道:“你见着府台夫人了没有?”忙答道:“回奶奶的话,见到了。府台奶奶说谢过奶奶的礼物,奶奶客气了,还说等安置完了,要回访乡邻呢。”

    张纤娘冷笑道:“什么回访,人家不过是说句客气话儿,你倒当了真,还认真当句要紧的话儿来回!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她用奉承谁?再这么不机灵,我可要罚你了。”

    说得这妇人深深的埋下头,才摆一摆手,懒懒地道:“这府台夫人是什么样儿?她是什么来历,你可打听出来了?”

    “这位府台奶奶,不用说,俊得跟月里嫦娥似的,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得那个模样儿,我都没法说,那通身的气度,哎哟哟,不愧是京里来的小姐……”这女人提起精神,连说带比划起来。

    她说话拉拉杂杂的,很难提取重点。好在如今张纤娘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说话方式,也不打断,只是用心的听。

    “……披着件儿海棠红的披风,那颜色,再正也没有了……那珠子有我指头这么粗,真真是一颗好珍珠,太阳一照,啧,发彩光哩……姓林……是府台嫡亲的表姐……”

    她猛地爬起来,叫道:“她叫什么?是知府的表姐?你确定?”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脑袋里闹哄哄的。

    她早便知道,新知府姓贾讳环,她之前还为这个名字捶桌大笑,谁知竟然不是巧合。

    贾环、姓林、表姐,要是她还不知道这表姐小名叫黛玉,她就是傻了!

    第85章 85

    贾环还不知道, 这世上又多出了一个他的“同乡”。就是知道,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前世种种,似乎还清晰, 其实只是陈年旧梦罢了。

    经过天水县令任上的磨砺,他如今懂事了许多,客客气气的按例打点了上下诸事,待诸人散了,才提步往后衙来。

    知府的官邸自然比县令大得多, 院内植了许多花木, 品种虽不名贵, 修剪得却很整齐, 一套大屋, 两套小跨院, 厢房、耳房、抱厦等一应俱全, 只是泽阳府并不算富裕,这官邸修得也不甚奢华, 远比不上平安州知州的官邸。

    前任知府是个清官, 真正清如水廉如镜, 官声极佳, 如今已高升去做监察御史去了。这院子里还留有他开垦的菜地, 围起来的栅栏。贾环顺着小路绕过菜畦,踌躇了一下。

    那晚在驿站中,他向黛玉吐露心声, 说的话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在成婚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也没有想过要娶任何人,因为他自己的心理就是扭曲的,他是男人,生理上是,但在内心深处,那个名叫王婧的小姑娘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至多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藏得更深了,可以让他骗自己说,她已经离开了。但那天贾政告诉他要为他聘黛玉为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她担心,也不是高兴,而是荒唐。从那时候起,他就意识到了,她还在。她没有离开。

    有时候,他也会很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完全的女人,或者完全的男人,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壳子和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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