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曦 作者: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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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校庆,还有影响着这一年最瞩目的事情,相隔二十多年东西方两个大国的再一次历史性的握手——美国总统克林顿的访华,陈素再一次深深体会着北京人对政治过火的热情,就是那在路上扫大街的大嫂也没离开这个话题。

    陈素对政治不太感兴趣,那是和他的生活不相关的东西。要说与其关注那虚无的光环,陈素更关心是电视广播中提到的长江三角洲大洪水,到八月份受灾的人口已达到三亿人口。同学们关心的是市长陈希同的个人小金库和究竟有几个情妇之类的话题,也激情抨击着政府腐败现象和对民主自由国度的向往。此时的陈素已经不再有潜意识的自卑情结了,不是谁会说、会喊、会闹,谁就是栋梁的。在每一天都过的像是节日般的北大生活的第三年,陈素恢复了平常心。

    对家人而言,陈素算是毕业分配了,是在城市工作的人,按着大专毕业的时间算,家里不再汇款给陈素了。把以前家里汇来的钱都存着,陈素私心下想给妹妹陈洁作嫁妆。

    陈洁也二十多了,在家乡,正是女人嫁人正当时的年纪。能给陈洁多办些嫁妆也是陈素想要为家人做的一件份内事,虽然对外说是陈洁不能念书而辍学的,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陈家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造成的。在农村,上学是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唯一的出路,陈素自始至终对没上初中就不念书的妹妹陈洁有些歉意。

    去年回家过年得知,大哥如愿以偿进了乡政府,陈浩素来处世温厚,前途定然广阔。

    弟弟陈凯去年毕业了,在苏州的外企工作很少回家了,听说谈了个女朋友,正在热恋中,还属于保密阶段。

    学业在赶上教程后,拿到第二年的房租时,陈素听从了王峻的建议开始注意二手房的行情,贵是贵了些,但要是地段好的话,出租比放在银行吃利息要合算得多。抓住了时机付了首款买了两套,后面就是按揭还贷。陈素对要支付十年的借钱买房的方式很不理解,王峻费力地解释了一次就不说了,怎么也听不懂的陈素又报了个理财的学习班听讲去,弄懂他所不懂的是陈素对要理解新事物的执着。

    房子出租得不错,几年下来,人员没什么变化。就一楼换了一个房客,可没等陈素把房子收拾好,没来得及把广告贴出去时他又搬回来了。习惯了安静的环境是受不了外面的喧闹的。房客们都是一月来住二十天的样子,平常住哪儿陈素就不问了,就只是那302的几乎天天夜里悄悄地开铁门回来,陈素也当是不晓得的,只要不过分,陈素没有必要过问人家的私事,反正人人有一把大门钥匙。现在想来,那租赁条款算是无用条款,亏王峻当时还花了一夜费尽心机拟定的呢,房客们住得时间久了,也都看出来这个面相精明的房东是位不难相处的人.

    在不能回家的暑假,陈素收拾了一下去王峻那儿住几天。王峻最近在准备就要把公司转回北京了,前一阵子在广东出差说今天会赶回到山西,陈素要突击看看去。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08-12-12 11:35:12  字数:5533

    陈素去山西算是勤快的,实在是因为怕王峻作什么不正当的事情来而连累到他,监督是有一定必要的。

    其实,王峻本人在山西的时间很少,三年过去了,煤炭现在已经不是公司最主要的行业了,他做什么?陈素依旧不懂,反正王峻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为了调查研究王峻是否有干不法勾当的行为,陈素也曾经跟着他跑了两次,结果累得半死。他跟不上王峻那脚不沾地的步伐,但也收获不少,外面的城市在日新月异的发展,全国像是超大规模的建筑工地似的一片繁忙,这让学社会学的陈得到很多课程之外的体会。不过以后王峻不带陈素了,王峻说太分心。

    每次到山西,陈素都有种满目疮痍的感觉。这次,陈素要到矿区作社会调查,算是假期作业,陈素决定以此来写份论文。

    省会城市建设得很好,但到有矿藏资源丰富的地方则很荒凉,道路还不如自家乡村铺的红砖路,身边连绵不断的超载大货车东摇西摆地一路散着原矿煤碎喳颠簸着压了过去,在被成倍超载的卡车压成粉畿的起伏不平的水泥路上,不时地穿过一辆一辆豪华的名车,扬起如雾的灰尘湮灭了一路黑色的矿石碎渣。

    王峻的“对外能源投资贸易公司”设在太原市,下设的部门都有专人来管理。

    此时,王峻已经积累了预期所定额的原始资本,正往北京房产上靠了,不过要立即放手利润率惊人的煤矿产业,王峻还是犹豫的。合伙人刘镇东也觉得现在形势很好,能源供应随着国内城市扩大建设发展,每年都要增加好几个百分点,现在就收手为时过早了。尽管中国申请2008年奥委会的投票在即,但是结果没出来前还是不能肯定,十年前中国理应成功的申奥还不是美国官员使了几个眼色而败给悉尼了,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这次申奥成功率很高,一但申奥成功的话,未来十年北京的房产增长幅度定会惊人,他们当然知道,如果不把犯法考虑在内的话,真正赚钱的行业那就是搞房地产业和信息软件业了,他们对后者单纯性的不喜欢,闷头做事不是他们的个性。

    经过慎之又慎的考虑,他们决定这边继续抓着不放,如果有大户出的价码让他们满意就出手。不过,现在也是大力回收放出去的资金的时机了。王峻负责业务的扩大和公司的完善,而刘镇东负责接触应对官方和把外放的资金回流。

    王峻一向不喜欢陈素到矿区,但这次他也有事要办,大家一起去了矿区。

    这次从南方回笼了一笔大额的款子,正好发放给矿工,这边的工人是半年或是一整年才拿到工资的。煤炭是赚钱的行业,但欠帐也更为普遍,没拿回卖款,公司也是不会拿银行里自己的钱垫付的,这成了约定俗成的行规,矿工也早已习惯了,有的小煤窑白干两年都没发工资的事不少见,中国的农民工真的很辛苦。

    一共同行了三辆车,负责收支的现金出纳都跟上了,发放款的同时还要顺便抽查一下负责管理矿区主管的帐目。司机开着车,前排还有带武器的保安,车上毕竟带着几百万的现金。

    刘镇东因为陈素来了也跟过来玩玩。听说刘镇东有了女朋友正在谈婚论嫁,陈素很是好奇,刘镇东笑嘻嘻地否认了。像是在山路上行车的颠簸对陈素产生了不少的负担,好在这车是王峻特地找来的吉普车,里面空间较大,要是小轿车陈素就活不下去了。

    要去的有两处都在偏僻的地段,就是公司办得再正规,也有自己的小金库,那两处都不在税收的管制下,产量不少,就是偏僻了,这次就是去那两处付拖欠的款项和核查帐目的。

    那真是偏远的村落。

    陈素有惊诧,中国还有这么穷困的地方?相较家乡那并不高大的房子而言,这里更像是自家七十年代的生活水平,地下的煤就是他们所有的生活费的来源。

    淡漠地望外车窗外陈旧的现状,王峻说:“不要想得太多,这样的地理和环境是没有人会在这投资的,没有路,没有田地,没有人才,没有改革开放的思想,唯一有的就是煤炭,如果没有我们在这开挖煤田,他们就得饿着,这就是现实情况。不过我也没欠过他们一分钱的工钱,他们的年收入已经增长了。”

    是呀,陈素知道同情不是最终的办法,这是国家省府该考虑的事,走出这样偏僻的村子,出去打工也不可能找到轻松的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在城市的最底层生活,留下的是年龄在四五十岁的人,他们更多的选择了留守家园,穷困且怯懦,他们害怕走出熟悉的家,去到那陌生的排斥自己的城市打拼。

    这是并不小的矿场,有本地外地的工人近百人,到了工地还算是正规,周边简易地盖着宿舍排房,很简易,但规划好,红红的砖有着喜庆的感觉,门前拉着的钢丝线上晾着大人小孩的衣服,生活味很浓。

    外地的矿工住宿舍,也有把老婆带来的。矿工是很辛苦的工种,但包吃住,工资也不比到大城市打工来得少,因为矿场一般都在偏僻的地方,所以还没有额外消费的费用,工资一年结算一次,每当拿到厚厚地一沓钱时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工人吃中饭,换班的第二队工人准备下矿井了,总工头、各小组长、会计和村干部都来了,给村里的承包款他们也带来了。

    像是过年似的,涌入的人群那朴素劳动的脸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在矿井干活拖欠工资最常见了,这一带就他们这至多半年就能发一回工钱,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是不一样的,他们当然喜不自禁了。

    同行的会计人员要查核出勤率和出工表,帐目全盘弄出来至少要花上个两天,王峻不肯让陈素来就是这个原由。

    王峻和刘镇东此来是因为这村委会透过管理的工头想让他们把村子另一个矿井包下来,所以王峻带了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来看看矿井情况。

    “既然来了,就作点表面工作吧,”这是无聊着的刘镇东说的。

    刘镇东撺掇着王峻一起下矿井慰问一下矿工,毕竟矿工积极性提高上来,产量也会可观。陈素可不相信这么说的刘震东,十之八九是他坐不住想乱跑了吧。

    王峻和刘镇东下井了,本就为此来的陈素要一起去。王峻看看泛着微尘的入井口不许陈素跟着,请村干部带陈素去调研农村现状,村干部也觉得接待大学生很体面。被拒绝同行的陈素很恼,但王峻说不许就不许,陈素也是没办法。

    会计人员在忙着,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技术员被这一路颠簸地终于缓过气来了,蹲在树荫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矿泉水。

    陈素被村干部殷勤地领着去看村里的人家,这的人不富裕也有些愚昧落后,但他们的笑是真的。老婆婆端出来的泛着油烟味的放着红糖的茶水和妹妹端给他喝的是一个味,尽管陈素不爱喝还是都喝了。

    剧烈的响声有天崩地裂的错觉,陪着陈素的村干部脸黑了,“矿井塌方了!”

    矿井塌方了!!!矿井炸了!!!

    一声声震动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发疯似的往矿井方向跑。人群中,陈素在跑着,王峻呢?刘镇东呢?陈素脸苍白无血。

    全都乱了,围观的人,哭喊的人在被无数土方淹没的矿井入口处叫喊着,有的妇女爬在山石上用手去挖,片刻双手就已血淋淋的了。

    茫然一片的陈素看着那被如山的土石方堆积了的入口,王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以后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桎梏他了!他自由了!?

    那一刻,陈素的手在抖,不停地在抖,除了那被淹没的入口处之外,陈素看不到任何东西,奇异的是,耳朵听觉的灵敏度在上升,身边的细语如浪不断地传来,“老板也在井里,不能让他们把钱拿走……”“看住他们的车……”“快叫公安局……”“这下他们栽了……”

    陈素看到了无数贪婪的目光和危险的神色,拍着村干部的肩,陈素冷静地用几乎不是自己的语言说:“告诉矿工家属,我是老板。”

    村干部惊讶地看着陈素!他傲慢地盯着这朴素的乡村干部。

    这位乡干部忙招呼本村的人员。被陈素吓唬住的工头去招集来外地矿工的家属,陈素嘱咐兢兢战战的保安看住现款。

    会计人员很担心,他们知道这年轻人不是老板,但现在需要个出头的人,如果事情失控会出大问题的,那些家属一但失控暴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看得出一起来的他和老板关系很不一般,他主动出头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随行的人员互换了个眼神,选择了默认。

    陈素低声问他们有没有救援的电话号码之类的,他们都是公司的文职人员,不接触老板的私事,都一起摇头。那跟王峻一起来的老技术员弯腰过了来伸出手拉拉陈素,“老板,这矿井当年是我给看的,从入井口挖是来不及的,就是找来救护队到这也要三两天,路况您是看到的,大型的挖掘机也进不来,还是快稳定局势,我有自救方案。”

    陈素立即道:“有什么要准备的,您只管和我说。”陈素是坐车过来的,那路的条件陈素也很明白,现在最急的最快的就像技术员老江讲的要自救而不是求援,五天是人生存的极限,就是救援能来,也是三四天后的事了,那时也就是等着收尸罢了。

    他立即说:“先调动所有的周边矿上能租得到的挖土机来,还要快到外面买电线电缆灯泡,看来肯定是要连夜干了,还有——”他说了一大串要准备的物品和要处理的方案,经验很老道的样子,就连租挖掘机上下浮动的租金也指点给了陈素,老技术员老江很有信心的态度让陈素也是受鼓舞。

    两方面的工作都做好了,人聚集在村部平台前,村干部应陈素要求借了个大座钟抬在准备发放工资摆的村委桌子上,村干部还拿出了个喇叭给陈素讲话用。

    被埋的矿工家属在前面,看热闹的在后面,满脸兴致勃勃的低声着议论着,不时地从四面八方围来看热闹的外村人。陈素冷眼旁观,这就是鲁迅先生所分析的中国人不可更改的劣根性子,只要事不关己就会尽情地看热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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