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青少年,吃饭——”南次郎一脚踹进门来,嗓门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结果一看清眼前的场景之后,翘着一只脚就僵在了原地。尴尬不言而喻。

    “额……你们继续,吃饭还早呢,哦哈哈哈……”——“碰!”

    世界重归静寂。

    眨巴眨巴眼睛,苏尚愣愣地看着那扇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踹了身前的越前龙马一脚。然后整个人以相当奇怪的姿势蹦到了床上,又是惊恐,又是不知所措。

    “啊……”被踹的某个人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句,然后靠着身后的墙慢慢地往下滑,最后蹲坐在地上,低着头,像死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喂喂喂,你的手——明显还再动!”苏尚底气不足地冲他嚷嚷,“别装死啊,我本没用多大力气……”事实上,条件反踢出来的力道有多少,她也不知道。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越前龙马捂着肚子的左手立刻无力地落在了身旁的地板上。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苏尚没那么天真那么好糊弄。

    偏偏他还若有若无地发出了“嗯……”的一声类似于垂死挣扎的呻吟。随后就真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安静地可怕。

    “啊啊啊,越前龙马,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好可惜。干脆从网球部转到话剧部吧……”苏尚故作不屑地冲他甩着手。一边不由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耳朵高高地竖起来,她从床上跳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希望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可是每一步都落了空。这家伙是在憋气么?

    “喂喂喂,不可能踹死人的啊,你别装了好不好……”明明知道他在装,可还是会不自觉地担忧地颤抖,“喂,越前龙马……”

    绝对在装,绝对是在装。苏尚站在他面前,看着那头柔软的墨绿色碎发,在心里跟自己重复道。

    “啊,我才没有那么好骗。你装死有什么意义不?喂……起来了啊。”伸出脚踹了踹他的小腿,苏尚咬紧了下嘴唇。

    该死的,不会,其实她的力气也大得可怕?一不小心使出了全力,然后把他踢得内出血……

    啊啊啊,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苏尚你的脑袋被越前龙马气傻了,秀逗了!

    “喂……”虽然极力劝说着自己,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在捧住他的头,忐忑不安地唤着,“喂,你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啊,起来说话啊……”脸还是温热的,但是她却不敢去碰他的鼻息。

    碰了也没用吧,这家伙一定再憋气。

    “别装了啊,再憋下去真的会死人的。”苏尚皱起了眉头,“喂……你话还没有说完啊,喂!”明明知道他在装死,明明知道可是心还是不由得越悬越高。

    “喂……看吧,脸都涨成猪肝色了,你还装!”苏尚着急地冲他吼,“有什么意义啊,喂,快点呼吸啊快点呼吸!你这家伙想自杀么?!”

    不,他没理有这么做。该不会是呼吸道忽然疼痛到堵塞,所以无法呼吸?!

    怎么办,无法呼吸怎么办……

    咳咳咳,姑娘啊,你是不是完全忘了这家伙是在装死啊?

    啊啊啊,人工呼吸!

    几乎是半点犹豫也没有,苏尚捏住他的下颚,然后张开小嘴准确无误地咬了上去。惊慌失措已经完全失去辨别能力的她,当然不会发现某人微微张开的双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被这句话一语言中的后果就是,主动亲上人家嘴巴要给人输送氧气的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客为主。唇腔里的空气被索取地所剩无几,连带着全身都没了力气。

    “啧……”

    异常响亮的水渍声后,唇齿相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重地喘气声。

    苏尚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愣愣地瞪着那个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还一副淡然得很欠揍的表情的某个人不言不语。

    伸出手背轻轻抹了下唇角,越前龙马在考虑怎么样说才能免得她恼羞成怒又踹自己一脚。刚刚是他侥幸躲过了一点,但是肚子上的闷痛感还是真实存在的。说实话,真不好受。

    至于为什么装死,除了被臭老爸忽然打断需要重新鼓起勇气以外,他临时想要确定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一确定,他接下来的话就可以说得自然一点,底气足一点。

    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选择最直接明了的方式。他和她都不是喜欢繁琐的人。

    “苏尚。”

    被唤道名字的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消失了许久的心跳又重新在腔里横行霸道。

    “啊——!!!”

    高达两百分贝的尖叫忽然响彻这栋宅邸。面对面的两个人统统石化。

    苏尚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爬到书包边上翻出手机。越前龙马在一边无力地扶额:该死的,能让他好好把话说完不?!

    “喂喂喂?”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一样,苏尚慌得连手机都拿倒了。幸好她听力好,对方明快的娃娃音还是顺利地窜入耳朵里。

    “苏尚啊,我回东京啦,明天周末出来逛街不?”

    苏尚抽着嘴角瞥了一眼头上云密布的越前龙马,呵呵呵地干笑。

    涟漪啊,你怎么能够那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呢,这叫比你小一岁的少年和少女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直到上飞机的那天,越前龙马也没能把话说出来。要么就是三番两次像上文所述那样被人打断,要么就是苏尚可以躲着他不给一丁点机会,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好好计划一下。他想反正苏尚又不会跑掉,从美国回来讲也是一样的。

    当然了,如果他事先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多了那么多烦人的家伙,绝对会二话不说在告别的时候当众吻住她,直接宣告少女的所有权。

    可是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只是在众人纷纷送上礼物唯独苏尚一动不动的时候,不满地撇了一下嘴巴,飞去两把眼刀。

    闲着没事干过来凑热闹的柳涟漪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直打哈欠的某个人,小声提醒:“喂,你家小个子找你。”

    “别叫他小个子啊,我比他还矮了一公分哪现在。”苏尚躲开她的胳膊肘,朝天翻了个白眼。

    “苏尚,你不会真的真的没有买礼物吧,啊?”朋香双手叉着腰,两天以来第一次跟她讲话,确实恶声恶气。

    “……”苏尚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语。

    柳涟漪奇怪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恩?那你昨天——唔!”话说了一半被苏尚猛地捂住了嘴。

    小板田朋香狐疑地在她们俩之间看来看去:“昨天——什么?”

    “啊……没什么。”苏尚使劲摇头,“樱乃人呢?怎么还没来?”心虚地转移话题。

    “说得也是——啊,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

    看着她怒气冲冲地打着电话,苏尚松了口气,顺便白了柳涟漪一眼。

    柳涟漪却用一种戏谑地眼光看着她,一边悄声调侃:“哇,尚,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一边呆着去。”苏尚没好气地说,“昨天那东西我是买给自己的。”

    “你一女生买贝雷帽干什么?”还是黑白帆布底,漆皮金边一看就是男生范的样式。

    “谁规定女生不可以戴贝雷帽了?”苏尚含含糊糊地说,“况且那家伙只戴白色cup。我昨天都问过了。”

    “啊哈,你就承认吧,肯定是昨天受了打击,所以才不拿出来的。”柳涟漪着下巴尖坏笑,“啧啧,你说我要不要帮你一把?”

    苏尚耷拉下半截眼皮,然后森森地勾起嘴角:“啊啊啊,去了趟神奈川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么,天天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难道——”她忽然放大了音量,“柳莲二跟你——唔!”

    这回被捂着嘴巴的人是苏尚。柳涟漪讪笑着冲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的众人打哈哈:

    “啊,没事没事。柳莲儿跟我和好了,你们都知道的。苏尚这丫头脑子短路,不知道干了什么亏心事。”

    力气明显抵不过高她一个头还是空手道高手的柳涟漪,苏尚欲哭无泪。

    这就叫偷**不成蚀把米。

    飞机延误,龙崎樱乃正好赶上了最后的机会。

    她红着脸把手里的网球举给越前龙马看。然后在对方的不解下异常流利和热情地解释道:

    “全国可不是只有全国大赛而已哦,是指全世界的每个国家的‘全国’,然后是那里的第一名!龙马君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越前龙马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thank you.”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全部流进了苏尚的耳朵里。对于樱乃的真诚说不动容,是假的。可是她糟糕地发现,似乎另一种情绪占着上风。刚要扭过头跑去一边的贩卖机买红茶喝,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忽然说话了:

    “啊勒,似乎,就小尚一点表示也没有呢。”

    各异的目光几乎齐齐从四面八方了过来。戴着照相机的芝沙织还习惯地按了快门。

    苏尚脚步一滞,抽了抽嘴角。

    她可以听见柳涟漪和小板田朋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偷笑声——这些没良心的家伙!

    淡定地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说过的,离别这种事情不需要送礼物。”

    “哈?”这种话可以当众说出来么?!

    “但是如果目的是要祝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挠碎发,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越前南次郎和竹内伦子的窃窃私语,头上蹦出一个红叉叉。故作淡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祝福也不一定要送礼物……反正要说的我都写在那本纪念册上头了。大致意思就是努力一点别第一轮就被——啊啊啊,天气好热,我去买红茶喝。”一见气氛不对立刻开溜,瞬间爆发的速度快得吓人。

    “那个家伙……”越前龙马咬牙切齿地眯了眯眼睛。他知道她肯定买着买着就没人影了。自从那次舌吻之后,她就经常找借口躲着自己。

    他不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单单以她的格是绝不会干这种躲躲藏藏的事情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直接say no。这才是苏尚干脆利落的风格。

    “果然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两个人都一样。

    他把芬达的空罐子投进垃圾桶,然后冲神色各异的众人招了招手:“那么,bye。”终于消失在登机的茫茫人海中。

    “要开始了啊……”龙崎教练喃喃道。

    身边的井上先生看了她一眼,终于有了疑问:“教练,我刚刚发现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哦?”龙崎教练挑了挑眉,然后转身,“那么走吧,办公室里去说。”

    “好。”

    南次郎拉着伦子的手,忽然有些落寞:“老婆……”

    “恩,回家吧。菜菜子,走了哦。”伦子拍拍他的肩,一如既往地温柔。

    大家终于在离别中散场,三三两两,稀稀拉拉,零零落落。

    樱乃和柳涟漪拉住愤怒的朋香,合力把她架出了机场,一边在心里为某个买红茶买到天上去了的人默哀。

    被默哀的那个人正捧着金属罐头站在机场线外的铁丝网处。冲那架缓缓移动的飞机发呆。

    “那么远,看不见我吧。”

    距离太远,我在你的视线里变成一粒尘埃。

    天空太高,你在我的视线里汇成一缕微光。

    白色的飞影穿过层层棉云瞬间呼啸而过。轰隆隆的风鸣伴随着骄人的热气笼罩人的全身。

    她抬起头闭上眼睛,再张开时,金色驱走所有的霾,溢满视野。

    “那么,今天没有部活,回去睡觉吧!”

    少女将冰冷的金属罐子抵在发烫的脸颊处,墨色的碎发随着身体的旋转而肆意飞舞。蓝色的棉衬衫翻转成无数的波浪,一如少年第一次在樱花树下注意到她时,那身正选队服的样子。

    寂寞而又张扬。

    ——第一卷《豆丁·豆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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