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第五日,突然接到皇帝召见,锦涵随传旨的李公公一起来到御书房,心中忐忑难安,第一次见皇上时的惊吓至今难忘。锦涵进去时,本以为只有皇帝一人,不料皇后也在,心中稍稍缓了害怕,皇帝挥手叫房中其他人都下去,只剩了自己、皇后、锦涵三人。

    锦涵立刻跪下请安道:“民女张锦涵叩见皇上!”

    皇帝这才细细打量锦涵,说道:“平身吧,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

    锦涵赶忙回道:“民女当时是伺候燕王的贴身小厮张锦,在四海酒楼有幸见过皇上一面。“

    皇帝“哦”了一声,神色如常,转眼望着皇后道:“这个夜寒居然欺瞒朕,分明心中已有打算,还信誓旦旦的跟朕定下半年期限。”

    皇后笑道:“皇弟这不是还不确定。臣妾听张姑娘说当时她本就不知道皇弟已经发现她是女子,至于皇弟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就更无从得知了。”

    皇上无奈道:“梓潼,你说朕就偏偏奈何不了夜寒啊!”

    皇后闻言,感慨道:“皇上您念手足之情,一直宠着燕王,况且皇弟也真心为你这个皇兄着想,不要说您,就连我这个皇嫂也把他宠到心里了。”

    锦涵静静立着,听皇上和皇后两人对话,不难看到燕王在皇帝心里的分量。

    良久,皇帝叹道:“罢了,这次就顺了他的心,朕也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又有你这个皇嫂保证,朕勉为其难破一次例。”

    皇后接话道:“依臣妾看,皇上也不算首次破例,臣妾查了卷宗,高宗皇帝亦赐过民间女子给自己的兄弟做王妃。臣妾想了想,朝中不是有位尚书姓张吗,将张姑娘过继到他名下,也算是一家,再赐婚给燕王,名正言顺,不坏皇家规矩。”

    皇帝听完皇后建议,沉吟半晌,道:“就按皇后你说的办吧。”

    皇后闻言,露出笑容,望向锦涵道:“还不快谢恩?”

    锦涵难以置信,自己和燕王的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皇后在其中出力不少,心中越发感激皇后,赶紧跪倒:“民女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恩典!”

    晚膳时,圣旨到,令锦涵意想不到的是皇后居然亲自来宣旨。锦涵跪在皇后寝,还是那日跪的地方,只不过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听着皇后清晰明亮的嗓音,化为心中一潮一潮止不住的喜悦。

    皇后宣完圣旨后,扶起锦涵道:“这下你可是本的弟妹了!这份儿圣旨你私下收起来,保管好,切不可让任何人见到,包括燕王。直到大婚后才可拿出让众人知晓。”

    锦涵心中疑惑,但还是感激道:“民女不知如何感谢皇后娘娘,娘娘的恩德民女谨记心间,若不是您在中间斡旋,燕王和民女的事情也不会这样轻易解决,民女代王爷和自己感谢娘娘。”说着拉开与皇后的距离,跪倒拜了三拜。

    皇后知道她子倔强,劝说也无意义,遂含笑受了她的大礼,出声道:“快起来吧,顾着些腹中孩子。本这么做一方面是为燕王,一方面也存着私心,希望燕王能感念本恩德,多提点提点晞儿。”

    皇后拉着锦涵坐到了软榻上,继续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是本的侄子,看在他的面上本也得帮着些了,只不过皇上还有话,让本转述,你可得好生记着。”

    锦涵听到还有旨意,不由神色专注,看着皇后,却见皇后笑笑,对她道:“你附耳过来,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皇后在锦涵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半晌,闻言锦涵一会儿呆愣一会儿喜悦一会儿皱眉,为什么这份儿圣旨目前只能她一个人知晓的原因在这一番话中找到了答案。

    听完后,锦涵脸色尴尬万分,看着皇后道:“王爷知道后不知要生气成什么样呢,而且还是我跟别人串通一气骗他。”

    皇后见她这样笑道:“那也没办法,本当时劝皇上时,皇上说出了这个打算,本看着也有意思,自然同意,况且燕王大婚自是要办得热热闹闹!你说不是吗?“

    锦涵无言,答道:“到时必然是非常热闹!”皇上居然也‘小心眼儿’,还有皇后跟着当参谋,他们这次是注定要认命了。

    皇后看她愁眉不展,笑道:“别忧心了,到时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嫁娘,其他事情自有他人心,皇上和本可是很期待皇弟那天的表现呀。”

    这日黄昏,另一道圣旨送到了尚书府。

    “户部尚书张长卿接旨!”

    张长卿赶紧携夫人还有独生女儿飞虹,跪在大厅,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张长卿接旨!”

    宣旨的公公这次却例外没有读圣旨,只是对他道:“张大人,您请起来吧,圣上口谕让您自己看圣旨,旨中内容不得声张,只能让您夫人和小姐知晓,否则视为抗旨不遵”。说完后,公公将圣旨递给了张长卿。

    张长卿心中颇为诧异,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等宣旨的公公走后,他才坐下,打开圣旨细读,张夫人和飞虹心中心中着急,这圣旨突然来不知有什么事,只能坐在侧旁耐心等着,紧紧盯着张长卿的神色。

    半晌,张长卿才合上圣旨,将圣旨放在自己夫人手中道:“如烟,我们要多个女儿了!”飞虹闻言,好奇倍增,赶忙凑到她母亲身边,母女两人一起看其中的内容。

    飞虹快速看完,心中已是兴奋非常,激动道:“爹,娘,你们还记得我从姨娘府中回家后,跟你们提起的姑娘吗?这圣旨中的锦涵应该就是她,我们两个还真有缘,居然能做姐妹!”

    张长卿沉吟片刻,道:“飞虹,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见不到真人,谁也不能保证就是其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俯拾即是。”

    一席话,当场浇灭了飞虹的满腔热情,虽然她心中觉得会是锦涵,可自己亲爹的话也不无道理。

    张夫人看完圣旨,开口道:“老爷,我得尽早去收拾间屋子,给这位张姑娘预备着,而且这事皇上特意交代不让他人知晓,只好我们母女俩亲自动手,再者这位姑娘还是将来的燕王妃,我们更不可怠慢。”

    张长卿格外对飞虹道:“飞虹,你子急,嘴又快,这一个月内可得注意,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飞虹见自己爹不放心,赶紧保证:“爹,您放心吧,女儿虽然毛躁,可这关系全府安危的事,还晓得轻重。女儿自会按圣旨上要求的去做。”

    第二日,母女两人亲自制备一切生活日用,布置房间,就在飞虹住处的隔壁。收拾准备了两天,总算是在规定的日子前完成了左右事项。

    第四日晚上,一顶轿子从皇抬出,直往尚书府而行。

    张长卿特别交代管家,一会儿有贵客到,不用回禀,直接将人带到大厅。

    锦涵坐着软轿一路平稳到了尚书府,护送的公公将她送进府,见了尚书后,即刻返回中复命。

    整个大厅灯火通明,下人们都被管家带离,锦涵见眼前一男一女,年龄四十开外,想是干爹干娘了,于是俯身拜见:“张锦涵拜见大人和夫人!”

    飞虹在她父母身后站着,这会儿听见锦涵的声音,掩不住兴奋不待父母说话,就跑到锦涵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锦涵,真的是你!”

    锦涵不想飞虹也在,一愣后突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飞虹笑道:“锦涵,多日不见,你怎么变笨了,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要在哪儿?”

    锦涵倏忽间才想起来,飞虹正是尚书之女,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还借以炫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脸上不觉挂了笑意:“我真糊涂,都忘了你说过的,枉我在中还猜测张尚书会是怎样的呢.。”

    张长卿看自己女儿丝毫没有规矩,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她。飞虹这才想起爹娘在身后,赶紧拉着锦涵父母前:“爹娘,你看这就是锦涵,我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张长卿乘着飞虹与锦涵说话的时间观察她,张夫人亦如是,加上前些时候从飞虹口中了解的情况,夫妻两人看完同时望向对方,神色间颇为满意,这孩子子跟飞虹极为不同,比飞虹稳重多了,收她做干女儿亦不辱没了张家。

    张长卿出声打断了飞虹和锦涵的对话,道:“张姑娘,圣旨上说得明白,老夫自然依圣旨行事,今晚老夫与夫人认你做干女儿,你与飞虹熟识,从此以后便为姐妹,老夫定会一视同仁。”

    锦涵见飞虹父母为人和善,不由心生好感,拜道:“能认二位为父母,是锦涵的福气,锦涵在这里见过干爹、干娘!”

    张长卿满意地点点头。张夫人则走近锦涵身边,握住锦涵的手,道:“这些天放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娘说,或是跟你姐姐说。从今天起这儿就是你的家。”

    听着关怀的话,锦涵眼中不由泛出泪水,张夫人见了以为她哪儿不舒服,赶紧问:“怎么了,身子难受吗?”

    锦涵微带哽咽道:“娘,我没事,只是听着您说话想起了我逝去的母亲。”

    张夫人闻言,想起飞虹说过她父母双亡,心中叹息,柔声安慰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看,现在你又有了爹娘,还多了个姐姐,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娘说。开心点儿,心情不好对孩子不太好,娘可是过来人。”

    飞虹听她娘一说,赶忙夸张道:“是啊,是啊,锦涵,你在哭下去我的小侄子将来成了‘爱哭猫’可怎么办?”

    锦涵闻言泪水还挂在腮边,豁然一笑道:“飞虹你说话还是这么无所顾忌!”

    飞虹见她终于笑了,满不在乎道:“无所顾忌才好呀,至少让你心情好了。”

    张夫人看了飞虹一眼道:“以后多向你妹妹学着点儿,这么大了一定儿规矩都没有。”

    飞虹听着不乐意道:“娘,我宁肯多学一套剑术,也不愿学那什么啰唆的规矩。”

    锦涵也赶紧替飞虹说话:“爹娘,我看姐姐这样挺好的,敢爱敢恨,我反而很羡慕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子,可我看自己这辈子都学不来。”

    张夫人笑道:“你们还真是俩姐妹,这个说新欢那个,那个说喜欢这个。”

    飞虹见自己母亲不在说规矩了,高兴接着她娘的话道:“爹娘,那会儿我让你们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你们偏不,这下还是老天眷顾我,送了个妹妹给我。”

    张夫人看了正在饮茶的夫君一眼道:“要怨就怨你爹,娘倒想呢。”

    飞虹笑着,帮自己爹爹抱不平道:“娘呀,你应该想想自己真有福气,摊着个爱妻如命的夫君。”

    张夫人拍了飞虹的脑袋一下,笑骂:“这孩子,没大没小!”

    看天色晚了,张夫人对锦涵道:“跟娘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飞虹在前面提着灯笼,张夫人和锦涵在后面慢慢走着。

    张夫人走后,飞虹留在了锦涵屋里,专门为锦涵挑的丫鬟伺候她们梳洗后,两人躺在一个被窝中聊着。

    锦涵对飞虹道“我有些想弟弟们了,自从几天前进了皇就再没见过他们,幸好府里有刘嫂照顾,我到还放心。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我都不能露面,要不然还能回王府看看他们”。

    飞虹安慰道:“你的事情,我从圣旨上都知道了,为了你和燕王的将来,你只能忍着这些日子了,连我都不敢再去见表哥,想了其他理由拒绝他,生怕他从我的面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锦涵听飞虹提到易轩辰,不由取笑道:“是吗?飞虹,都怨我,我都忘了你名花有主了,是我害得你情郎在眼前却不能见,如今都快成怨妇了。”

    飞虹闻言立马翻身俯视锦涵,咬牙切齿道:“你还笑我,哼哼,我就不信你不想燕王,也不知是谁最近瘦了那么多。”

    锦涵听到燕王两字,心不由颤动了下,却还是望向飞虹辩驳道:“我瘦是因为怀孩子的缘故,不是你想的那样。”

    飞虹见锦涵睁着眼睛说瞎话,复又躺好,伸手向锦涵的腹部,锦涵不知她要做什么,静待下文,却见飞虹边轻轻抚边自言自语:“小侄子,你以后可不要学你娘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本来心中想死了你爹,可嘴上硬是不承认。你娘以为姨娘心看不出来,可姨娘看得清清楚楚,你都不知道呀,你娘句句不离你爹,一听我提你爹,眼中柔得都能化成水,幸亏你姨娘我不是男的,要不然绝对来个霸王硬上弓。”

    锦涵被飞虹道破了心思,脸上不由泛起丝丝红晕,相思难言,欲语情先怯,眼眸不由出神地望向床顶。

    飞虹看锦涵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缓缓收回了手,不觉陷入了另一场相思中,原来思念是会传染的。

    远在百里之外的宿营地,燕王一行人忙于春播监管,行程匆匆,错过了城镇,只得宿营野外。在外从简,他和另一个督司吴为同居一帐,燕王为文,吴为领兵协助燕王,以防途中意外。两人是好友,一路尽可作伴,行程也不致太过枯燥。

    春日的夜来得早,吴为吩咐完守夜的兵将后,统一熄掉帐中灯火,这才走进主帐中。看见燕王背对他坐在灯前,纹丝不动,不由走近关心道:“夜寒,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燕王闻言小心翼翼收起手中的桃木符,重新将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吴为好奇看向燕王手中的物件,平淡无奇,普通的桃木所制,真不知上面有何魅力。他们出京几日,就几次见燕王在睡前细细观看,然后宝贝的贴身收起来。今日他又重温了往日相同的一幕,不由出声问:“夜寒,你手中的挂饰有何珍贵之处?为何日日你都要看一遍?”

    燕王听吴为疑问,了脖间的木符,看向吴为道:“正如你看到的,它本身不珍贵;珍贵的是把它给我的人。”

    “是谁?”吴为继续道

    燕王温柔一笑,道:“你在我府中见过的。”

    吴为惊讶道:“莫不是那个小厮,不对,那个姑娘,没想你真会喜欢上她。”

    燕王想想过往,语气中透着满足,笑道:“你说的对,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更何况是你呢?”

    吴为静默半晌,突然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向皇兄提出要纳她为王妃。”燕王想到所遭的拒绝,轻轻说道。

    吴为直接接道:“皇上定然不允。”又问:“她知道吗?”

    燕王看看吴为,道:“你猜对了皇兄的反应。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瞒着她。我知她无意于这些名位,可我不想让她在这上面受一丝委屈。她不想要,但对她好的我定要竭力争取到。”

    吴为闻言,看燕王如此坚定,问道,“那你以后有何办法?”

    燕王摇摇头,道:“现在,我只想专心完成皇兄交代的任务,回京后再做打算。”

    吴为见燕王犯难,道:“回京后若用得着我,尽管开口。”

    燕王心中感激,拍了拍吴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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