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至,白霜满地。

    晨间的凌家凹轻烟缭绕,山间枝头点缀着串串雾凇,甚是玲珑剔透,银装素裹。

    老凌家小院里**啼喧闹,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朵儿拿了件小褂,追着小宝四下乱跑,气急败坏吼道:“不许跑,快来穿衣,嫂子今儿要带我们走亲戚!”

    姚月弯腰抱起大腿上挂着的小宝,给他穿了外衫,调笑道:“朵儿,咱家可没那富贵亲戚。”

    朵儿撅着嘴,怏怏的暗自嘀咕几句,转身低头俏皮的扮起鬼脸。

    云薇提了食盒搬上跟武哥借来的手推车,忧心忡忡,道:“嫂子,这次怕是最后一次送糕了吧!”

    一连两月大量做糕片,偏厦里堆得朱果所剩无几,糕片的生意怕是要停了,不知嫂子有甚打算。

    姚月瞅着桶里的魔芋豆腐,心里明镜似的亮堂,暗自念叨,柳大妹子让武哥传了信儿来,说是稀罕物事有赚头,两家凑成搭子,这门生意算是成了。

    江陵镇上不论赁房盘店都得一大笔银子,开铺的店家可都是事先往衙门里头打点过不少的,老凌家家底薄,又无甚可依仗的人,姚月不知水深水浅,断然不敢冒险一试。

    朵儿和小宝各着一身喜庆新衣,粉嫩白胖,格外讨人欢喜。

    姚月舒心一笑,不禁感慨,多亏辛家夫人相助,老凌家做朱果糕片生意不但还了债,还攒下些银子,日子过得渐渐有了盼头。

    刘管事前些日子带了话,送了帖子来,辛夫人给小少爷过寿辰,邀凌家娘子带着孩子们一道儿热闹热闹去。

    姚月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挖空心思备了寿礼,想着带两个小的登门拜访,瞧瞧高门大户气派。

    “松哥,你也跟着一道去,见识见识人,塘子一天不管不会有啥的。”姚月扯扯他的衣袖,央道,好歹她家男人跟着,她心里踏实。

    云松满头大汗的往车上搬着糕片,转头冲她笑道:“媳妇儿,让你带着两孩子,我也不甚放心!”

    虽说自个儿救了辛家小少爷,可辛夫人毫无二话的帮衬老凌家走到如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曾想,办寿宴还记得送了帖子,邀她一聚。

    姚月压下心里的不安,点头应道。

    云松推车载了货和两个孩子,跟姚月一道儿步行到镇上,先是去柳记豆腐铺子送了魔芋豆腐,跟柳云娘商谈了一番,立了契。

    车行至辛记糕饼铺,见了刘管事,卸下糕片,小夫妻便跟随他到了城东辛家府邸。

    石狮静立,朱门铜环,青砖琉璃瓦,飞椽鳞栉。

    姚月敛裙迈过门槛,一个趔趄慌了心神,身旁的云松轻轻拉过她一把,压低声音问道:“媳妇儿,没甚事吧?”

    摇了摇头,姚月死鸭子嘴硬,面上难堪,心里却骂道:“不愧是高门大户,门槛都这般高!”

    “凌家娘子,夫人定是等候多时了,你这就带着孩子去吧!”

    刘管事立在门房前,随手招来小厮,殷切嘱咐道:“府里规矩多,看好孩子,切莫冲撞了夫人和府里的贵客。”

    姚月低声应了,心里越发的压抑,暗叹道,朱门绮户的确是令人生畏啊!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真可谓美景良辰。

    姚月牵着孩子穿过重重门廊,紧跟在领路小厮身后,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穿过五道月拱门,终于听见些欢闹声响,不远处假山亭台间依依呀呀,咚咚锵锵唱着大戏,以辛

    夫人为首的女眷们兴致盎然的闲聊看戏,好不热闹。

    姚月走得急,额上早已沁出一层薄汗,领着孩子上前谦恭的问好,辛夫人起身扶起她,热络的道:“妹妹不必拘谨,只当自家亲戚玩闹罢了。”

    席上跟前儿坐着的几位夫人听辛夫人这一句“妹妹”,莫不争相瞥过眼来,私下里悻悻的暗恨道,哪家的“夫人”这般寒碜,荆钗布裙的穷酸相,不知怎的入得了辛夫人的眼,值当这声妹妹!

    姚月应声,抱起小宝在辛夫人右手边落座,见辛夫人这般和善袒护倒也安心不少,旁人的捻酸倒醋听在耳里如过堂风般听过即散。

    辛锦添一副大爷样坐在母亲左手首位,懒散悠闲,兴致缺缺的听着一帮女人聒噪,见那个不给他好脸子的乡野丫头探头探脑的四处打量,忽的来了心思想逗逗她,背着母亲的座椅兴冲冲的朝她招手。

    朵儿自是见了那蛮横的小少爷冲他招呼,只是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厌烦,随即嫌弃的偏过头不加理会。

    两人一番小动作,辛夫人尽看在眼里,倒是觉着有些意思,有意无意瞥过这对儿小冤家,好似一出名为青梅竹马的戏曲。

    台上一出大闹天唱罢,台下众人忙不迭的给寿星公献礼祝寿,辛夫人一一谢过,小厮随着一一唱道:“辰州甘家大夫人送上古如意一对,祝小少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荆州府尹费家夫人送百年高丽参一株,祝小少爷康乐永存!”

    “江陵知县三夫人送南海极品珍珠一串,祝......”

    ......

    长长的一溜念完,姚月听着这些价值连城的贺礼,心里泛起了嘀咕,心肝肺急得火急火燎。

    她那堆烂木头若是上不了台面,辛夫人,只怕下不来台!

    辛夫人奉她为上宾,惹得台下的几位权高位重的夫人极度不满,这会儿只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身着艳丽的贵妇人气焰嚣张,一看就是个藏不住心里话儿的,隐忍多时等着时机朝姚月发难,幸灾乐祸道:“恕奴家眼拙,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夫人,备的贺礼为何不拿出来,也好让我们几个开开眼。”

    “夫人过谦,奴家本就是乡野农妇,不敢自称夫人。”

    姚月福身歉然,分寸拿捏得道,她不过乡野草民,怎敢跟这些权势硬碰!

    “哦,怪不得。”贵妇意味深长的哂笑道。

    辛夫人面上过意不去,救命之恩有如再造,她家顽劣小儿能承欢膝下,全赖凌家娘子相救,何来备礼贺寿一说?

    “凌娘子乃犬儿救命恩人,还望众位夫人口下留德。”

    辛夫人面色郁,本就是台下几位夫人口中无德,搬弄是非,竟把凌家娘子说的恁般不堪!

    此言一出,台下几位夫人面色难堪,一片哗然。

    辛锦添蹙起浓眉,暗叹道,他娘这个当家主母这些年怎的不见丝毫长进,天真的令人头疼,他爹也真是的,一味的包容放纵,可苦了他这个儿子收拾烂摊子。

    “各位姨娘婶子,我娘话说得重了些,看在今儿个是我生辰的份上,就算了罢。”

    辛锦添不过十岁大的孩子,端起掌事的架势,风轻云淡的开解了事端,叫人刮目相看。

    “来人,上冰糖炖血燕给各位败败火。”

    辛锦添找来管家吩咐下去,转身径直走姚月,负手而立,道:“我也甚是感兴趣,不知恩人姐姐送甚寿礼与我?”

    姚月张口结舌,心中百感交集,辛夫人一句话将她卷进风顶浪端,辛小少爷同样一句话却令她安然着落,堪称大起大落啊!

    “小少爷客气,奴家的确是备了礼,不过却是一堆烂木头。”姚月也不绕弯了,直截了当道出了实话。

    “哦。”辛锦添眯起澄澈眼眸,略有思索。

    姚夫人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见姚月坦言,声气道:“果然难登大雅。”

    姚月闻声不应,掏出一方素绢摆弄着小木片,只见她素手翻飞,不过片刻一条踏云腾雾的赤龙栖在手心,令人生叹!

    “好玩意儿!”辛锦添抢过赤龙,惊叫连连,此时才是恢复了小孩子心,不似那般假大人模样。

    众位夫人面面相觑,姚夫人尤甚尴尬,辛家当家夫人为人一向温婉,在江陵众家夫人里是最好拿捏的,不想,今儿却撕破了脸面。

    辛夫人拍拍儿子的肩,笑道:“盛儿,还不谢人?”

    姚月忙的推拒,直道应该的,心中暗叹,还好,辛家小少爷可不好讨好!

    辛夫人牵起她的手,道:“妹妹,真情,不似那般口蜜腹剑之人,我算是找到个说贴心话的了。”

    随着辛夫人走了一段,姚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辛夫人撇下众位夫人跟自个叙旧来了。

    石桌上几盘糕饼果子,一壶清茶,辛夫人迎风而坐,宛如画中仕女。

    “妹妹可否时常来府里走动,与我打发些无聊日子?”辛夫人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姚月不忍,却又无从应答,一时为难。

    辛夫人轻抚显怀的腹部,慢悠悠的道:“我家相公奔波在外,儿大且不由娘,府中度日如年啊!”

    姚月细语安抚了几句,念道:“夫人且放宽心,小少爷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担当,他日承袭家业,那夫人可不就能与辛老爷闲云野鹤般过日子。”

    辛夫人明眸流转,乐道:“妹妹,倒是个会说道,能宽慰人的。”

    聊了会子话,姚月推说天色不早了,该家去了,辛夫人不舍的放了人,送了些贵的布匹吃食。

    “媳妇儿,怎样,没甚事吧?”云松越过廊道,奔过来接过她怀里睡熟的小宝,焦急地问道。

    姚月揉揉手臂,轻笑道:“能有甚事,是我想太多了。”

    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小心总是无甚坏处的,何况她身系的可是老凌家大大小小一家子!

    “那,那木头片,小少爷可喜欢?”云松忐忑又问道。

    说话间,出了辛府大门,姚月嗔笑道:“还真亏了你的手艺,木片龙卯的可真结实。”

    话说,刘管事送帖子来时,姚月心里就犯了难,珍宝天材,老凌家无能为力,再说辛家小少爷,能入他眼的必是稀罕物事,挖空了心思,姚月这才想起前世拼凑过的木片模型。

    云松花费了些时日,再三琢磨,将一块块指节长的樱桃木片打磨光滑,卯在接缝处,才做成了这么一个可拆卸的龙身摆件。

    姚月喜欢得紧,犹豫再三,直到云松拍了脯保证,过些时日再做一个送给她,她这才拿了出来送给辛家小少爷做寿辰礼物。

    第二十三章 初登辛府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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