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4章

    。梁宝笑着说,你要能把我搞臭了,就给你写,奖你五万。

    华不石愁眉苦脸说:“我都恨不能舔你脚后跟儿了。”

    最近有五个人要起诉他,有的告他剽窃;有的告他侵权;最玩命的是一个被他戴了绿帽子的不幸丈夫,那人花了钱,雇了四个戴墨镜杀手;一位老作家受骗后患了脑血栓,半身不遂,单位替他请了律师华不石不敢回家,有一回还在垃圾桶里藏了大半天。外省的一个中级法院也在传讯他,他骗了一家大企业,在星级宾馆吃住二年,花了他们十万元招待费,电视剧本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梁宝说,你这家伙洋火盒喂牲口不是个操槽,咱又不能见死不救,你给我组织一个写作班子,越快越好。华不石说,放心吧,用不多久,这个城市的上空将响彻你的大名。

    写作班子由八位记者和三位还没出名的作家组成。记者们来自电视台、电台、大小日报以及晚报。他们的任务是半年之内,每人发表两篇吹捧文章,超过两篇者,奖赏格外优厚。他们没有辜负华不石的一片苦心,一段时间内,梁宝出现在各种传播媒介上的次数仅次于红光满面的省长,位居第二。梁宝已经开始收到一些愚蠢的崇拜者写来的信,这些人大多是年轻女性,有的待业,有的在街道工厂上班,大学四年级女生想和他固定关系以便毕业后留在省会,农村女青年为了城市户口也火辣辣地向他敞开了少女的情怀

    梁宝迫不及待地拆开每一封信,一遍又一遍读着,有的象散文诗,他读着读着直想淌眼泪。遇着夹有不太好看的玉照的,他就婉言谢绝人家一片美意,说自己已使君有妇,家庭美满。没有照片,信又特别打动人心的,他回信就谨慎多了,话说得模棱两可,聪明的少女下封信就会附上玉照。每回绝一位少女,梁宝总象做了一桩坏事,心里不是滋味。华不石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如同开着推土机在花坛上碾过。

    见他回信认真,华不石劝他不必回信。梁宝承认做成一笔笔买卖回家后读这样的信是莫大享受,但他要给每一位崇拜者回信。华不石告诉他,一位未婚青年诗人42岁正在走红,少女们含着热泪读他的诗,3500位少女有的很丑正在竞争他的爱情,诗人心潮澎湃,胸膜承受不住两片肺叶的激烈拍打,初诊为胸膜炎,正住院治疗。梁宝说,咱们要超过他。华不石拿到一笔巨款,信件雪花般飞向梁宝。他赴了几次约,都受了骗。往往是真人不如玉照上那么撩人。有的拿八年前的清影哄他,有的甚至借用了别人的照片。有一次和他约会的竟是一位男士。原来那小子假装成少女和他通了好几封信,照片也是一位三流女演员的生活照。梁宝的纯洁感情受到伤害,再也不轻易和人约会了、以前听说红歌星红影星不敢上大街,出门必戴大墨镜,竖起裘皮大衣或风衣领子,把崇拜者来信扔进垃圾箱,打死他也不信,这回他领受了出名的苦恼,偶尔也想,当个无名小卒也不赖,象很野草似的,自生自灭,怪逍遥的。叫他消极的还有一个原因:他其实早就暗中恋着那位胸脯奇大床上戏大胆泼辣的女明星,她没给他来信,也没打电话。人家还不知道咱是谁哩梁宝每每心里酸酸的想。

    三位没出名作家夜以继日赶写作品。其中两部小说,一部长诗,梁宝一时还没物色好写散文的人。华不石毛遂自荐,梁宝嫌他文笔太臭,又嫌他小有名气,不好操纵,万一被人捅出来谁也不好看。小说中有一部是赶时髦的作品,男主人年轻、潇洒、多才多艺,他跳霹雳舞,搞摇滚乐,一个人拉出一个小艺术团,到处唱;到处跳,到处留下风流艳史,他时而发大财,时而一文不名,他的情妇都是一流的,最后,他死在一个比他大十一岁的情妇怀里,这位情妇是个新寡娘,她前夫是外国一位华裔大亨。小说具备诱惑当代城乡读者的所有因素。作者是工厂里一位宣传干部,经常发表通讯作品。抒情长诗作者戴一顶假发,他四十多岁,头发脱落净尽,脑顶光如鸡蛋。他的再婚妻子相信了有关科学见解,毅然嫁给他,并且到处宣传秃顶的六大优势,他写了三十年诗,现在仍旧不大出名。他买了一千多本旧书,读后构思出这部抒情历史长诗。华不石请他吃了三顿馄饨,长谈三个晚上,他才投到梁宝门下。这部诗歌颂战争、爱情、山河大地、人的忠诚与坚韧,悠悠岁月、几千年血与火的文明诗的艺术形式兼采百家之长:五言七言古诗,词赋,散曲,十四行诗,白话诗,意象派,为了多挣稿费他不惜采用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式,二十多字的一句话,拆成了十二行,刀一般斜着劈下去,梁宝看后笑出了眼泪:“这小子够精的,瞧这一句话叫他熊去多少钱”诗人觉得艺术受了亵读,愤而辞职,华不石磨破嘴皮才使他安下心来。重头作品由大胡子捉刀,他咬着钢笔,半天才写出一句,平均每写一页得喝掉三听饮料,解两次小便。他读过左拉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小说,还读过红楼梦,早就立志写一部史诗小说。遵照梁宝的指示,他把焦点定在一个叫张庄的小镇,写三个象庭的兴盛衰亡,时间跨过几个朝代,三家人忽而媾婚,忽而厮杀,仇恨一代代传下来,爱情的火星也在年轻人和半老徐娘们身上乱迸。梁宝听人说南美洲有个马尔克斯,家族小说写得不赖,买来粗粗浏览一遍,转给大胡子参考。大胡子如获至宝,把书读了26遍,并且放在案头,写不下去了,就读几页,再接着往下写。写着写着,书中人物都成了西班牙人,个个喜欢好酒烈马,赌博,好斗,脾气暴躁,不是把妇女摁到草垛孔里,就是一怒之下杀死仇敌,烧掉他的祖宅,对抗外族侵略时,张庄人更有种,敌人闻风丧胆梁宝说:“操

    这哪是咱中国人都这么有两下子,谁敢侵略你再说,那恋爱也写得太邪性了,有鼻有眼,就差插图了“有时梁宝嫌他写得慢,激他说:”你左一箱右一箱喝可乐,尿也尿了不少,就是不出活儿,绣花似的“大胡子一言不发,把空易拉罐摔得砰砰响,梁宝怕他撕稿,赶忙躲掉。整个写作过程中,梁宝被三个合作者多次痛骂,有一次甚至被打得鼻青眼肿。梁宝也不小肚鸡肠,和他们对打,和他们对骂,和他们一块喝酒。

    长诗和时髦小说先问世,出版社分别向他要了五万元赞助。梁宝又出了一笔钱,在省政府宾馆召开大型作品讨论会。华不石请来了文学艺术界及政界的所有元老和新崛起人士,新闻记者也多于任何一次盛会。梁宝尤其关照华不石,评论界人士必须全部到场。叫华不石为难的是,有两位评论家积怨甚久,他们的文章总是含沙射影,往对方身上抹黑,甚至暗示政府应该把对手抓起来,最激烈时,他们曾动手打对方的嘴巴。叫人感动的是,这次他们居然在一个会议上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高度地评价了梁宝的创作,认为这是中国作家势力的一次显示,中国作家完全有资格摘取诺贝尔王冠,他们均寄厚望于梁宝。别的发言人也从八十多个方面赞美长诗和时髦小说。也有个别人提出一些不足之处,但他们认为这是“白壁微假。中午开饭前,梁宝吩咐在原有基础上,每桌再加五百元标准。热烈气氛在杯觥交错中达到了高潮。一向势不两立的文学界,这次居然在同一个宴会厅里举起酒杯,唱敬酒歌,互相敬酒。也有人不胜茅台酒力,出了洋相。比如说,有人抱住桌腿,苦苦求爱,也有人高唱苏联红军歌曲。省里一位德高望重人士说,要是把文学界交给梁宝领导,两派就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了。宴会后讨论更加热烈,梁宝被抬到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度。会议结束时,每人得到一份珍贵礼品。与会者一致认为,这次讨论会开得十分成功。会后,记者和评论家们没有食言,他们特别卖力,把文章写得又长又火爆。

    这两本书居然成了本月畅销书,给萧疏的文学界带来一线生机。一位长着鼠腮的评论家宣布说:文学的春天来到了

    梁宝立刻声名鹊起,成了编辑们的追逐目标。为了争夺他的第三部重头作品,出版社和编辑部竞相提出优厚条件,派出最得力女编辑。梁宝整天与她们周旋,也不嫌累,也不答应她们。看她们急得热锅蚂蚁似的,他心里十分快活。咱别轻易答应谁,调理调理她们,看她们再敢不敢作弄作者了。梁宝心里这么想,和她们周旋就更不来真格的了。后来,还是一个细腰女编辑把他降伏住了。她一个劲儿哭,有时伏在桌上,有时就昏倒在梁宝臂弯里,她说拿不到这部稿子,就得被炒鱿鱼。梁宝从没见过有她那么细的腰,就问:“你的腰咋这细”她炫耀,馋他。梁宝欲火中烧,想摸摸。

    她说:“这哪行我还是个处女呢。我妈都不让看,能让你看”她两手叉腰,满地走,看着梁宝说:“给稿,让你看。”

    梁宝难以自持,就答应了她。她变戏法似的掏出合同,又提出第二个条件,赞助十万。梁宝想,太贵了,光看一下腰十万元看杨贵妃也用不了这么多。就和她讨价还价,五万元成交。她也兑现了她的诺言。事后梁宝打听出。她用此招拿到了好多著名作家的稿子,心中不禁大为惊叹:妈呀,用这绝招儿组稿,啥好稿子拿不到手呢

    猴子说:“你不觉得你越来越重要了吗”

    梁宝说:“咱哪有你肥净实惠的。出了点小名儿,这下可毁了,都来伸手要钱。不给就得罪了,到处造谣、骂人”

    猴子问他用啥办法搪塞了这么多窟窿,给他挣来偌大名声。

    梁宝说。“这还不简单一个兜里的钱转到另一个兜里,也没多,也没少。咱自个儿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华不石说:“我看你还是趁着热乎劲儿,在文艺界打出一块地盘。”

    省城的作家总共分成两派。少壮派领袖外号叫二滑头。他的媳妇是贾老给介绍的,贾老还从他的豆腐块里发现了才华。贾老不太吃香时,二滑头给贾老死对头尤老当了秘书。贾老刘郎重回时,二滑头带着媳妇给他作揖,哭得甚为伤心。贾老把文坛牛耳交给他。不久,来了两个出访名额,一个去经常饿死人民的穷国,一个去欧洲六个富国。贾老一连打了九个电话。二滑头去了欧洲。贾老忍辱负重,代表中国人民看望了水深火热的第二世界人民,并得到该国总统亲赠塑料果盒一只。回国后,贾老大病一月。二滑头携花探视,花被贾老甩于窗外。贾老孙子的内弟急需婚房,贾老拍过胸脯后,向二滑头要一套单元楼房。二滑头把这套房分给本单位一个青年锅炉工,博得群众一片喝采,贾老受挫后吐血三日。二滑头成功地离了婚,在数以百计追求者中选了一位如花似玉美女。他一年要出几次国,全是发达国家,带回一套又一套时髦的洋玩艺儿,摆在宽敞明亮的大住宅里。他的哥们儿补了所有的肥缺。贾老在他家里看见一位新近十分走红的女明星,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对自己却明显冷淡。在另一个社交场合,挽着二滑头手臂的是一位更加气派的少女贾老和她父亲是至交,小时候抱过她,眼瞅着她越长越水灵。贾老和几位老友对酒当歌,发牢骚,谴责忘恩负义的主编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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