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日子一晃好几天。
院子里药罐子“噗嗤”冒着青烟，卫子语艰难的换下身上的衣物，从里面屋子里出来，随手找了个地方就把衣服丢下。
他拿起前几天乔木给他做的拐，走得实在难受。本来腿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这多时拿上拐，反而显得累赘，索也靠在了一边。
山林里安静异常，就细微几声鸟鸣。
他拿着扇子扇着炉子里的火，眼睛熏得眼泪直流。
乔木这几天忙着照顾他，也没出去打猎，现在他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乔木在家里也呆不住了，带着弓箭、长刀就进了深山林子里面。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严格来说，也只是山麓脚下，猎物一般很少。
端下药罐，轻手轻脚的倒进石桌的碗里，拧着眉喝了一口，真是难喝死了！他几乎是半痛苦半纠结的憋着气喝下去的。
这里大抵也算是山坳里面，山上的田地也是背对面的那边，所以，一般来往的人也不多，只是上午看见一个人扛着锄头晃过去，直直的看了他好几眼，那种眼神就跟见到鬼一样，卫子语转身就跐溜进了院子，也没多放在心上。
喝完了药，就进了厨房。
这几天跟在乔木身边看着，他也学会了不少事，往着锅里倒了些水，就蹲下开始烧水。
他一边烧着一边嘀咕我怎么干起这些来了？又想着自己以后咋办？总不能永远呆在这里吧？想着要在这个屋子里过活，他不禁就蹙眉。
烧好了水，把自己的衣服泡上。
他就半蹲着，伸手从缸子里抓出一把皂叶，揉搓碎了混在衣物里，若有所思的轻轻的一遍遍揉着。
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把衣服晾在了衣杆上。
他吐了口长气，拉开院门，站在门口看着下面的空地，大半上午了，乔木还是没从林子里出来。
回身进了屋子里，又去淘了米做起了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火石不容易生出火，自己的力气总是不够。
正纠结着，就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他一个激灵，心说：终于回来了！
“乔木。”
他刚想喊，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是喊得乔木。
他奇怪了，在这里这么多天，也见到一个人来找乔木。
声音是个熟悉的，起身准备出门，来人就大步进来了。
确实是那天那个少年，少年高高瘦瘦的，毛发枯黄，吊稍眼，薄唇，面皮清瘦，一看就是个营养不良的身板，只是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老鼠狼一般在卫子语身上扫过来扫过去，一准也是个激灵的小鬼头。
“乔木呢？”他摇头晃脑、东看西看了一番。
“乔木不在。”卫子语展颜一笑，“出去打猎了。”
“嗯？”只见他眉毛一挑，赶紧嗖的一阵风似的凑过来，半蹲着。
少年视线与他齐平，眯着眼，想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你在这里干吗？”
卫子语一笑，举起左手，又举起右手，轮流在他眼前一晃悠，“生火做饭。”
“你会做饭？”少年不以为然，靠坐在柴火堆里，揪了稻草塞进嘴里嚼着。
卫子语付之一笑，当着少年的面儿打了半天，可还是没点着。
那人看着他出洋相，半天后，终于“扑哧”一笑，伸过手来：“我来吧！你一个细皮嫩的少爷家家的也干得了这个。”
卫子语扁嘴，不予理睬，主动让了位置。
那人继续嘀咕：“乔木也真能让你做这些，呵。”说完又是一笑。
火光“唰”的激起，照的一亮。
“哎，我说卫小少爷，你这伤都好了，怎么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卫子语拿着菜篮子开始洗菜，“我觉得这里挺好。”他顺着结了层厚厚油渍的窗台，看向外面的青山绿水，后闭上双眼，万般享受的道：“清净、舒坦，还能闻阵阵花香。”
“诶？你少来这套了，谁不知道你啊！”蹲在灶台底下的人伸出个脑袋，拿着木棍子指着他道：“卫少爷，咱们家乔木可是个正经人，你不许祸害了他！人不好那口，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卫子语扁嘴，怔住：“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锅里的白烟呼呼的往上冒，他也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表情。
“你叫姜琮，对吧？”
卫子语端着菜篮子，轻柔的洗着小青菜，笑的一脸单纯，“乔木和我说过，你是他唯一的兄弟。”
“真的？”少年立刻凑过来，满目惊喜，“他真的这么说的？”
少年一连问了好几次，卫子语露出个大大的微笑，点着脑袋：“他说在这村子里啊，就你对他最好了。”
“果然，我就说乔木是把我当兄弟的，哼，说给他们听，他们还不信呢！”少年双手着腰，得意洋洋，好像当着乔木的兄弟就是无上的荣耀一般。
对于少年的喜悦，卫子语心虚的咳了几声，实际上，乔木前天晚上才和他说：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从来都是一个人。
出生那年，他娘就难产死了；七岁那年，爹田里做活回来，躺在床上也去了；后来，一直跟着爷爷在山里，爷爷死了，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你一定很想念你爹娘吧？”
他扫了卫子语一眼，摇摇头：“我娘我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样子，说想倒是没法子想起，也就看着别人有娘疼爱的时候，偶尔想想；至于我爹，他自小就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娘，对我恨之入骨，从来不是打就是骂，后来想着，他死了，也是有我的责任，也是我让他的生活没了盼头，想他谈不上，就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坐在矮矮的木凳子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轻轻的编制着篾子竹筐，“窸窸窣窣”的声音，竹篾挑过来穿过去。而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失落自卑的情绪。
倒是卫子语让他说的心里凉凉的，一晚上都是叹气不止，想着自己原来是多幸福啊！一大家子就疼他一个宝贝疙瘩。
又不免想起自己现在的父母，是不是真的也是那么疼自己？
“姜兄弟啊！我家里…”卫子语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小心的试问着。
“啊！”少年终于有话说了，一拍手掌，很是担忧的对他道：“少爷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今天听着村子里人说卫夫人现在是整日以泪洗面，手绢不离身，见人拉着手就是一番诉苦泣哭，拍着大腿说‘如何含辛茹苦把我儿养大，如今宝贝值当风华正茂时，却不想此刻没了音讯，直叫他们两老白发更添白一层，没得让那些妖媚蛾子得了天。’，哎，这几天更是在府里哭天抢地的，卫老爷病的快不行了，而且还发话说，一天之内见不到你人，就要把你那些…那些都宰了，还有你大哥也是要挨罚的，说是已经叫老爷打了屁股开花了。”
听着说着那个老娘，卫子语情不自禁的想笑。
“啊！病了还这么狠？”卫子语不自觉的想起自己老子来，也是个死了还得撑着的，自己居然还是有个大哥，不过，古代人三妻四妾的，子嗣本就多，也不奇怪，说不定家里还有些什么二哥三哥姐姐妹妹大娘二娘的，想着就是一个纠结。
不过再把少年的话一理顺，就不禁要问：“我的那些？”
“嗯？”
“你说要把我什么宰了？”
“啊！就是你的那些宝贝，懂吧？”
少年嘿嘿一笑。
卫子语赶紧点头，会意一般：“哦，懂得懂得，我这得赶紧回去，没的白白丢了那些个宝贝。”
“正是正是。”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姜琮就走了，也不继续等乔木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木一直笑容满面的。
“你笑什么？”卫子语给他夹了块鱼，“小心鱼刺。”
乔木点头，还是只管笑：“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进了家门闻到饭香，觉得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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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药罐子“噗嗤”冒着青烟，卫子语艰难的换下身上的衣物，从里面屋子里出来，随手找了个地方就把衣服丢下。
他拿起前几天乔木给他做的拐，走得实在难受。本来腿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这多时拿上拐，反而显得累赘，索也靠在了一边。
山林里安静异常，就细微几声鸟鸣。
他拿着扇子扇着炉子里的火，眼睛熏得眼泪直流。
乔木这几天忙着照顾他，也没出去打猎，现在他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乔木在家里也呆不住了，带着弓箭、长刀就进了深山林子里面。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严格来说，也只是山麓脚下，猎物一般很少。
端下药罐，轻手轻脚的倒进石桌的碗里，拧着眉喝了一口，真是难喝死了！他几乎是半痛苦半纠结的憋着气喝下去的。
这里大抵也算是山坳里面，山上的田地也是背对面的那边，所以，一般来往的人也不多，只是上午看见一个人扛着锄头晃过去，直直的看了他好几眼，那种眼神就跟见到鬼一样，卫子语转身就跐溜进了院子，也没多放在心上。
喝完了药，就进了厨房。
这几天跟在乔木身边看着，他也学会了不少事，往着锅里倒了些水，就蹲下开始烧水。
他一边烧着一边嘀咕我怎么干起这些来了？又想着自己以后咋办？总不能永远呆在这里吧？想着要在这个屋子里过活，他不禁就蹙眉。
烧好了水，把自己的衣服泡上。
他就半蹲着，伸手从缸子里抓出一把皂叶，揉搓碎了混在衣物里，若有所思的轻轻的一遍遍揉着。
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把衣服晾在了衣杆上。
他吐了口长气，拉开院门，站在门口看着下面的空地，大半上午了，乔木还是没从林子里出来。
回身进了屋子里，又去淘了米做起了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火石不容易生出火，自己的力气总是不够。
正纠结着，就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他一个激灵，心说：终于回来了！
“乔木。”
他刚想喊，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是喊得乔木。
他奇怪了，在这里这么多天，也见到一个人来找乔木。
声音是个熟悉的，起身准备出门，来人就大步进来了。
确实是那天那个少年，少年高高瘦瘦的，毛发枯黄，吊稍眼，薄唇，面皮清瘦，一看就是个营养不良的身板，只是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老鼠狼一般在卫子语身上扫过来扫过去，一准也是个激灵的小鬼头。
“乔木呢？”他摇头晃脑、东看西看了一番。
“乔木不在。”卫子语展颜一笑，“出去打猎了。”
“嗯？”只见他眉毛一挑，赶紧嗖的一阵风似的凑过来，半蹲着。
少年视线与他齐平，眯着眼，想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你在这里干吗？”
卫子语一笑，举起左手，又举起右手，轮流在他眼前一晃悠，“生火做饭。”
“你会做饭？”少年不以为然，靠坐在柴火堆里，揪了稻草塞进嘴里嚼着。
卫子语付之一笑，当着少年的面儿打了半天，可还是没点着。
那人看着他出洋相，半天后，终于“扑哧”一笑，伸过手来：“我来吧！你一个细皮嫩的少爷家家的也干得了这个。”
卫子语扁嘴，不予理睬，主动让了位置。
那人继续嘀咕：“乔木也真能让你做这些，呵。”说完又是一笑。
火光“唰”的激起，照的一亮。
“哎，我说卫小少爷，你这伤都好了，怎么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卫子语拿着菜篮子开始洗菜，“我觉得这里挺好。”他顺着结了层厚厚油渍的窗台，看向外面的青山绿水，后闭上双眼，万般享受的道：“清净、舒坦，还能闻阵阵花香。”
“诶？你少来这套了，谁不知道你啊！”蹲在灶台底下的人伸出个脑袋，拿着木棍子指着他道：“卫少爷，咱们家乔木可是个正经人，你不许祸害了他！人不好那口，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卫子语扁嘴，怔住：“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锅里的白烟呼呼的往上冒，他也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表情。
“你叫姜琮，对吧？”
卫子语端着菜篮子，轻柔的洗着小青菜，笑的一脸单纯，“乔木和我说过，你是他唯一的兄弟。”
“真的？”少年立刻凑过来，满目惊喜，“他真的这么说的？”
少年一连问了好几次，卫子语露出个大大的微笑，点着脑袋：“他说在这村子里啊，就你对他最好了。”
“果然，我就说乔木是把我当兄弟的，哼，说给他们听，他们还不信呢！”少年双手着腰，得意洋洋，好像当着乔木的兄弟就是无上的荣耀一般。
对于少年的喜悦，卫子语心虚的咳了几声，实际上，乔木前天晚上才和他说：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从来都是一个人。
出生那年，他娘就难产死了；七岁那年，爹田里做活回来，躺在床上也去了；后来，一直跟着爷爷在山里，爷爷死了，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你一定很想念你爹娘吧？”
他扫了卫子语一眼，摇摇头：“我娘我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样子，说想倒是没法子想起，也就看着别人有娘疼爱的时候，偶尔想想；至于我爹，他自小就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娘，对我恨之入骨，从来不是打就是骂，后来想着，他死了，也是有我的责任，也是我让他的生活没了盼头，想他谈不上，就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坐在矮矮的木凳子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轻轻的编制着篾子竹筐，“窸窸窣窣”的声音，竹篾挑过来穿过去。而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失落自卑的情绪。
倒是卫子语让他说的心里凉凉的，一晚上都是叹气不止，想着自己原来是多幸福啊！一大家子就疼他一个宝贝疙瘩。
又不免想起自己现在的父母，是不是真的也是那么疼自己？
“姜兄弟啊！我家里…”卫子语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小心的试问着。
“啊！”少年终于有话说了，一拍手掌，很是担忧的对他道：“少爷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今天听着村子里人说卫夫人现在是整日以泪洗面，手绢不离身，见人拉着手就是一番诉苦泣哭，拍着大腿说‘如何含辛茹苦把我儿养大，如今宝贝值当风华正茂时，却不想此刻没了音讯，直叫他们两老白发更添白一层，没得让那些妖媚蛾子得了天。’，哎，这几天更是在府里哭天抢地的，卫老爷病的快不行了，而且还发话说，一天之内见不到你人，就要把你那些…那些都宰了，还有你大哥也是要挨罚的，说是已经叫老爷打了屁股开花了。”
听着说着那个老娘，卫子语情不自禁的想笑。
“啊！病了还这么狠？”卫子语不自觉的想起自己老子来，也是个死了还得撑着的，自己居然还是有个大哥，不过，古代人三妻四妾的，子嗣本就多，也不奇怪，说不定家里还有些什么二哥三哥姐姐妹妹大娘二娘的，想着就是一个纠结。
不过再把少年的话一理顺，就不禁要问：“我的那些？”
“嗯？”
“你说要把我什么宰了？”
“啊！就是你的那些宝贝，懂吧？”
少年嘿嘿一笑。
卫子语赶紧点头，会意一般：“哦，懂得懂得，我这得赶紧回去，没的白白丢了那些个宝贝。”
“正是正是。”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姜琮就走了，也不继续等乔木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木一直笑容满面的。
“你笑什么？”卫子语给他夹了块鱼，“小心鱼刺。”
乔木点头，还是只管笑：“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进了家门闻到饭香，觉得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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