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冰凉的水漫过我的脖子,我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半个人都浸在溪水里。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我恍了恍神,才认出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影,一个是慕少,另一个……

    上官飞雪?!

    我一激灵,坐了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紧紧盯着上官飞雪,看得出他眼下应付慕少已经很费力气,如果我能助上一臂之力……

    可是上官飞雪的厉害我是知道的,若不能一击制胜,很可能又让他逃了,这个狡猾的贱/人。

    转念想到无风的死,我心里暗恨,不由发了狠。以我的剑术,能对他一击致命的,只有用张臻教我的绝招了。虽然师叔再三叮嘱不得随便用出,但为了给师兄报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主意既定,我一手搭上剑柄,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们过招。

    其实我刚醒来,他们都已经察觉了,只是两人武功都不弱,一时斗了个棋逢敌手、难解难分,无暇顾及一旁的我。上官飞雪用的是密宗大血手印,刚猛至极、霸气十足,而南思慕身如鬼魅飘忽,一双手掌好似没用什么力,在火红的血手印笼罩下淡淡翻飞,我都没认出他是哪个门派的路数。

    忽然他脚下连踏几步,人一闪已挪腾到上官飞雪背后。上官飞雪急随他转,这一转,便将背对着我了。

    我几乎没有一瞬的犹豫!

    仇恨渴求地拔剑,张臻舞剑的身影闪过我的脑海,手中剑已经刺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不,应该说,比起师叔的从容写意,我的剑更快、更狠,更想饮敌人的血。

    长剑破空,疾刺上官飞雪右腿。他向左一闪,但剑到中途,剑尖微颤,匪夷所思地弯了过去,正好刺向他右。

    他大惊,神情好像见了鬼。

    但他不愧是孔雀明王,硬生生一扭,斜斜错开了身子,居然躲过了我的剑。

    可终究没有逃过南思慕的双掌。

    他被慕少一掌打得“哇”地吐了口血,可是这个贱/人却拼着受了一掌,借着掌风顺势倒掠进林,脚不沾地的遁走了。

    果然无耻一如当年。

    我冲动地想追,一提气才发现气血滞阻,大概是之前被点过,未完全恢复,只能恨恨地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你没事吧?”

    我转身,正对上慕少担忧的双眸。

    “你怎么在这?”我的语气冰冷而狐疑。

    他微微一滞,面上的关切之色渐渐退去,淡淡道:“黑鹰紫雁报急信,说你被血影剑捉走了,我匆匆赶来,却碰见孔雀明王挟着你,于是打了起来。”

    我恍然,原来是上官飞雪敲晕了我,该死的,林寒之死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多谢。”我低头道了声谢,转身便走。此时我心里装满了仇恨,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云儿,”他唤住我,“你不跟我回去么?”

    我背对他站住,迟疑了片刻,低低道:“对不起……我想脱离帮派。”

    身后顿时沉默了。良久之后,我实在不习惯背对人说话,于是慢慢地转了过来,却不期然看见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讥诮。

    讥诮谁呢?

    我被他的表情刺了眼,别过头去,心里有些乱。

    他冷冷抛出两个字:“理由?”

    “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嫌我们是歪门邪道?”

    我沉默。默认了。

    “你真这么想……呵。李子汀、任雪儿要抓你的时候,可曾问过你是正是邪?华山上你救我的时候,有无问过我是正是邪?岳不群要将你逐出师门,只有我帮你的时候,你想过是正是邪?流云,我曾以为你是用心去分辨是非的人,可没想到你也如此执着于正邪两字。”

    他越说越冷,眼角眉梢又开始带出那种狷狂傲慢的神态。

    “江湖中弱强食是定理,金风细雨楼要生存、要争地盘,高贵不起。你既然看不上,那就走吧,这是你的自由。”

    他背过身,不再看我,脊背笔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心酸,这才是我的正道,不是么?

    我握了握拳,一咬牙,掉头便走。一口气走出好远,心情才略为平复。

    金风细雨楼什么的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林寒的死讯告诉师叔,还有转交他托付给我的遗物……我一边想着,伸手向怀里去,一之下大惊失色。

    东西不见了!

    我急了,浑身上下翻了个遍,还是不见荷包的踪影。完了,八成是被上官飞雪搜走了,也有可能是在刚才的混乱中遗落了,如果丢了还好,如果是被上官飞雪搜走怎么拿回来呢?最糟糕的是,我那时也没翻一翻荷包里是什么,如今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我发了半天愁,最后一跺脚,向溪水边跑去。

    只有先回原路找找看了。

    可当我跑近溪边时,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那熟悉的身影仍伫立在原地,他怎么还没走?

    听见我的脚步声,南思慕回过头来,墨黑色的眸中似乎有火苗一闪,随即又消失了。

    我停在离他丈外远的地方,两人相对,一时默然无语。

    “你……”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消声了。

    咳,为什么会沉默得如此古怪。

    我先说话,语调有些急,像在撇清什么:“我的东西丢了,我回来找找。”

    “丢了什么?”

    “一个荷包,不知道是掉了还是被上官飞雪搜走了,只能先找看看。”

    “我帮你找。”他二话不说,撩起衣摆,弯下腰在草丛中细细查找。

    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我没有推辞,连忙从溪边开始找起。我们沿着去主峰的路一路找过去,不知不觉日头已经爬上正空,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我弯得腰酸,直起身来擦汗,看见慕少的额角也渗出细细汗珠。他仍俯身在及膝的灌木丛中搜寻,把草浅的地方都让给了我。

    他眉尖凝着汗珠,微微地蹙着,好像蹙在了我的心尖。

    我看得有些发怔。忽然他眉舒眼开,拾起一个物什朝我扬起:“云儿,是不是这个?”

    我忙跑过去看,他手里拿的赫然就是林寒交给我的那个荷包。我大喜,伸手接过一掂,心情又陡然跌至谷底。

    荷包里空瘪瘪的,什么也没有,只剩一个壳了。

    南思慕见我神情变得很失望,不由问道:“怎么了?”

    “里面的东西没了。”我失落地捏着荷包,目光不甘地四下搜寻。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过。”

    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也许是林寒留给霜儿的情物。

    我翻了下荷包,记得包口原本是扎好的,现在却散了,显然是有人拿了里面的东西后丢了荷包。心情不由沉重起来——很可能是上官飞雪搜走了,再想拿回来,真是难如登天了。

    南思慕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安慰:“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帮你找回来。孔雀明王虽然难缠,但还不是细雨阁的对手。不过……”

    他顿了顿,咬牙道:“退帮之话,再不要提。你不退帮,我自会倾尽全力帮你。”

    我怔了怔。这人好难懂,时而温柔,时而冷酷。可是自我们认识以来,对我一直还是不错的。

    我心里掂量了一番,还是将昨晚目睹的一切大致告诉了他。他听着听着,面色渐渐凝重,当我说到自己想先去找张臻的时候,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妥……对方不惜这么大的代价杀掉林寒,绝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杀。你去找张臻,他必定要为好友报仇,可对方如此厉害,要是连他的命也搭进去怎么办?你岂不是害了他?”

    我听得脸都白了。想到师叔像林寒一样被一刀斩成两段……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是的,那些黑衣人行事毒辣卑鄙,张师叔未必能寻得了仇。

    “那怎么办……难道林寒就这么白白死了吗?”我咬住唇,一时乱了主意。

    慕少的手搭上我的肩,带着一种稳稳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发生这么大的事,江湖中必将掀起滔天波浪,金风细雨楼身为江湖势力,不能不介入。我便假公济私一回——为你好好查查背后的主谋,再做打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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