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兰被姚姨娘逼着委委屈屈作礼道歉,“今儿是妹妹失礼了。还请两位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湘兰这一回。湘兰以后定不会如此没有规矩。”

    顾芷水忙扶了上前顾湘兰,“妹妹快起来!都是自家姐妹。谈什么见谅不见谅。妹妹那话不过顽闹戏言罢了,芷水哪会当真!”

    顾湘兰这回学乖了,没有急着甩开顾芷水。只瘪了嘴,有些丧气的站了一边。今天发生的事对她顾三小姐而言,实在有些气出不顺。

    顾昭容看了顾湘兰那别别扭扭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心底微微一叹,这姑娘还真被姚姨娘骄纵的不知进退,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将来怕是要吃大亏的。想想顾昭容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一个才八九岁大小姑娘计较什么。难不成自己还真□了。

    说来她愿意为顾芷水出头,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要借此敲打敲打姚姨娘。古代女子活的不易,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顾湘兰可以跋扈骄纵,却不能忘了本分。她在顾府里可以凭着姨娘得宠作威作福,但是在外面,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外人不会同府里的人一般,高高的捧着个姨娘所出的女儿。内捧外踩,这便造成了一种失衡。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极端的落差便更为明显。顾湘兰现在不看清自己的位置,将来惹了大祸,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带着坏了府里的名声。

    姚姨娘见着顾昭容的表情,心下晓得她已是不再追究顾湘兰的失礼。心里一松,笑道,“咱们顾府的姑娘果然是顶个儿的出色,个个都是心底宽厚仁善的。湘兰要同诸位姐姐们好好学学。不得再像这般没个规矩正形儿。”

    辛姨娘走向顾昭容,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大小姐今日受惊了。昨夜丫鬟们便来禀了大小姐大好的消息,当时便想着过来探看,却因着天色已晚,不便扰了大小姐的休息。如今一见大小姐,果然是大好了。大小姐身体可还有不适?”

    “多谢姨娘关心,昭容身体已是大好。”顾昭容谢过辛姨娘。比起姚姨娘一大早跑来耀武扬威的探望,辛姨娘的低调出场不免让顾昭容心生好感。不管她们这些姨娘小姐们心里到底是什么想的,顾昭容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她如今在这府里,除了嫡出的身份和亲哥哥顾绍安之外,也没个别的倚仗。将来顾绍安是要上京读书的,到时府里就剩下她一人。现在打起神来好好适应,免得将来手足无措,没个应对。

    闻言,辛姨娘甚是感慨,“太太要是地下有知,该甚是欣慰。当年太太临走也还对大小姐念念不忘,这一回真是上天有灵太太保佑。大小姐日里也该去庙里为太太上柱香,以慰太太的在天之灵。”

    顾昭容点点头,道:“昭容省的,谢过姨娘提点。”

    辛姨娘微微颔首,滚了手间的佛珠串道,“大小姐身体方好,我们也不就不再多打扰。大小姐好好歇着静养,改日我们再来探望。”说着唤了顾芷水,向顾昭容微微一福,告辞离去。

    顾芷水牵了辛姨娘的手离开,远远的还扭了头冲顾昭容挥了手。

    辛姨娘先行离了,姚姨娘也不好继续在这院子里杵着。今天这么闹了一出,姚姨娘也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也福身告辞,“今儿这府里还有些事儿得去管着,我也就不多待了。我看大小姐这院子里的这些下人都不顶事儿,待赶明儿我多拨些个手脚伶俐的丫鬟婆子来伺候大小姐。过些日子,等了大小姐身子完全好了,咱们家再开几桌大席面,请了衡州各府有名望的夫人小姐们来为大小姐好好庆贺庆贺!”

    “姨娘定不可如此。昭容一介孩童,当不得如此大贺。”顾昭容断然拒绝,正色直视姚姨娘道,“如今母亲过世不过一年,昭容尚在守孝之期。万不可如此铺张。姨娘的心意,昭容心领了。”

    “哎唷,你看我!”姚姨娘作势拍了一下自己,连连欠身口中直道,“我光想着好好热闹热闹给大小姐去去晦气。却把这事给忘了。这人年纪一大便脑子不灵光了。大小姐,你可别放在心上!”

    “姨娘安心,昭容晓得姨娘是为昭容着想。只是现下确不是热闹的当儿,姨娘不过一时疏漏,昭容不会当真的。”顾昭容慢斯条理的说道。“丫鬟婆子我这院里的已是够用了,姨娘不必再费心多拨了来。”姚姨娘这不明摆着想要塞了人进这静心阁里头来,顾昭容哪里肯用。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们的忠心虽说未知,比起姚姨娘安排下的人来却是好了不知多少。

    “那大小姐就好好歇着,缺了什么指了丫鬟去说一声!”姚姨娘干笑了几声,扯了顾湘兰便走了。

    一伙浩荡荡的人群闹哄哄的赶了来,又闹哄哄的散了去。不一会,人影都不见了。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看了空落落的院子口,顾昭容肩头一卸,完全放松了下来。碧桃和鸣儿更是长了舒口气,满脸劫后的庆幸之色。

    内宅家斗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坑,一不小心就会给绕了进去。

    顾昭容感慨万千。都怪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内宅里妻妾们没事干,只得做做有益身心的家斗游戏。

    “真是吃饱了闲得慌。”了自己咕噜噜直叫的肚皮,顾昭容颇为无奈,她早膳都还没用呢,她们一群人就气势汹汹的直奔了来。这会儿她正饿的慌。

    一声轻笑自假山那边传来,顾昭容转过头。

    歪着头瞅了从假山后闪出的顾绍安,脆生生的喊了声,“大哥!”

    顾绍安一色天青的布衫,头上束了素色的布巾。脚下蹬着圆头的靴子,手里还拿了本书。活脱脱一个古装剧中走出的书生打扮。

    “哥,这就是你所说的很热闹?”顾昭容皱起小脸。

    “怎么了,不是很热闹?很有趣吗?”顾绍安轻笑着上前,捏了一把妹妹圆嘟嘟的小脸。

    早间的阳光落在顾绍安那舒朗俊秀的脸庞上,泛起如玉的光泽。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顾昭容仰头瞅了自家哥哥暗自赞叹,可惜是个大腹黑。

    “哥哥你看了多久了?”顾昭容嘟嘴抱怨道,“都不出来帮帮忙。”光是应付姚姨娘就死了她大半的细胞。再加上闹腾跋扈的顾湘兰……想到今后她们还要长久的相处下去,顾昭容就是一阵头痛。

    “来了不久。不过囡囡今日可是让我着实大吃了一惊。”顾绍安牵了顾昭容的小手走回屋里。碧桃和鸣儿跟在一边伺候。

    “哥哥你就不担心我招架不住?”顾昭容问道。

    顾绍安轻笑一声,拍拍她的手,“安心!若是如此,当时我便会出来。”

    他见妹妹应对从容,便也省的出来了。今后妹妹必是要面对这些的内宅琐事的,不若早早地适应了。过度的保护容易变成伤害。

    “可是我的手都给弄伤了。”顾昭容无意识的撒娇抱怨。

    顾绍安顿时面色一沉,“什么?!”他是在辛姨娘来了之后才到得。因着女眷众多,他也不便现身,便隐了在假山之后。并未看到顾湘兰推倒顾昭容那一幕。

    “没什么!”顾昭容惊觉失言,从顾绍安手里扯回袖子。吐吐舌头道,“没什么大碍啦。只是点小擦伤,哥哥你别担心,我可是当场就报仇了!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顾绍安一再确认妹妹只是稍稍擦破了皮,并无大事,脸色总算是转晴了。

    在红木圆桌前落了座,顾绍安嘱了碧桃她们上菜。吃食是顾绍安吩咐他那的小厨房做了送过来的,极是致。香喷喷的珍珠小米粥,还上了四个小菜,一道点心。

    “大老远就听了你肚子一个劲的响声。”顾绍安笑着给顾昭容加了一筷子甘笋。“饿坏了吧!”

    “谢谢哥哥。”顾昭容捧了青瓷碗咕咚地喝着粥。也不管什么用膳的规矩,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是王道。反正她一个刚刚恢复的痴儿,不会这些是正常的。

    顾绍安只微动了几筷子,就停了下来。捻了块糕点,噙了淡淡的笑看妹妹欢快的吃相。

    待到用膳完毕,鸣儿撤了饭食。碧桃递上巾子,顾昭容净了手,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先去吃了饭再来罢。”

    顾府的规矩是主子没有用完膳,下人是不能先吃了吃食的。慌乱了一大早碧桃她们早已是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了。谢过小姐,两人便退了下去。

    顾绍安端了杯茶,吹开茶叶,缓缓道,“你对她们倒是上心。”

    顾昭容嬉笑着凑到顾绍安身边,扯了他的衣角撒娇道,“我对哥哥更是上心。”

    “哦?”顾绍安眉头一扬,“怎么个上心法?”

    “大哥——”顾昭容拖长音调。

    顾绍安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顾昭容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旁边案几上,几上搁着本顾绍安方才随身带着的书。内心顿时滂湃不已。

    瞅了妹妹兴奋地脸色,顾绍安寻了她的目光看了去,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的竟是本书。便笑了说道,“怎么,想学识字了?”

    顾昭容小**啄米般一个劲的点头。这个身体的本尊是没有机会学习识字的,顾昭容想着定要学了识字。她扫了书的封面,上书大学二字。虽是古代繁体,却是真真儿的汉字。更是激动无比。

    抓了顾绍安的袖子,顾昭容恳求道,“哥哥,我想学识字!你教我识字吧。”

    顾绍安自己光洁的下巴思考良久,之后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也是该学学女戒针线了。否则将来婆家可不好找!”

    顾昭容泪牛满面,老哥,我是真想学习文化,做个天天向上的大好青年啊!你对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谈什么婆家嫁人啊……

    顾昭容哼唧道,“我才不嫁呢!到时候就让哥哥养着。”

    “好,不嫁不嫁!大哥养!”顾绍安忍了笑,赶紧给炸了毛的妹妹顺毛。

    “我平日里要进学,也教你不了多少字。这样吧,明儿我禀了父亲去请了先生来家里教习。这样你也学的多些!”顾绍安做事一向缜密,就是妹妹不开口求学,他也计划好要请了先生来的。

    琴棋书画,针线女工……高门小姐们对这些虽说不要求通擅长,至少也要懂得大体。必要时能够拿的出手那么一两样。顾昭容情况特殊,如今八岁多了还未启蒙。顾绍安想着专门请位先生来教习,这样也好补上过往的缺儿。除了书画,还得安排人教她针线女工,女戒妇训。秦嬷嬷是昭容的母,也是戚氏在世时为顾昭容备好的教养嬷嬷。秦嬷嬷自小带着顾昭容,感情很是深厚。这一次因着顾昭容的病,秦嬷嬷还把自己给累倒了。顾绍安想着把顾昭容交给她,自是放心。

    将这安排和妹妹说了,顾昭容顿时垮下了一张小脸。捏了自己胖乎乎的指头,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呜……她只是想借着识字的由头去寻了书看,一来了解下这是什么朝代,二来打发打发时间,而不是要成为劳什子的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才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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