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之鸿 作者:井筠

    分卷阅读18

    踏雪之鸿 作者:井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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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绝望,究竟是为自己被确凿地打上不祥的烙印而伤,还是为失去了什么珍若珠宝的心尖上的东西而伤,他恍惚着想不真切了。只道这种悲哀,与失去了遗憾未能相伴左右的双生兄长的悲伤,终究是截然两样的。

    “我做的那个梦,一派光怪陆离,错乱的时令,纷乱的人群,还有迷乱的我自己。我梦到了过世的兄长,梦到了我们小时候,梦到了一群群可爱的孩子,也……梦到了先生。”叶鸿悠深吸了一口气,坚定了语气,“我梦到的人全都代我受过,你们代替我去到未卜的迷途,代替我失掉身份和脸孔,也……代替我死,我怎能不离开?我不杀伯牙,伯牙却因我而死,再不离开,会害了你。”

    钟雪怀皱眉,“你觉得,你是兄长是因你而死。”他的语气中没有疑问,而是一派的确信。

    叶鸿悠道:“我们尚在襁褓之时,大哥替我留在了是非之地,以一人之力,挡下了两个人的灾祸,最后……连尸体都要遭到亵渎,我……”

    钟雪怀正色打断他:“没有谁替谁挡灾祸这么一回事,该来的总会来,不该你受的,不会摊在你头上让你承担。孽是人作的,凭你冰清玉洁还是脏心烂肺,全都一视同仁。只不过你若做个好人,活着的时候便一定有人对你同样的好,魂归离恨天的时候,也不必担心小鬼难缠了。”

    “不错,过往二十二年,我问心无愧。我若死了,不担心阎罗殿里被判上什么罪刑。但不论如何,现在的我终究作为一个‘逆贼’活在这世上,总在连累旁人。”

    可钟雪怀却不以为意地轻声道:“咱们两人,谁连累谁可不一定呢。”

    叶鸿悠没听真切,才要出言询问,却见那人蓦地靠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温热的吐息萦绕不去,气氛暧昧得令人心头一暖的同时又心弦紧绷。可他竟分不出力气纠缠那究竟是何感觉,又缘何而来,整副心神,都被刚刚听到的几句惊天之言吸引住了。

    那始作俑者却露出颇为没心没肺的笑意,“怎样?现在那南将军正在熙州城内,你的确该离我越远越好。免得追究起来鸡飞蛋打,谁也跑不了。”

    叶鸿悠好容易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道:“钟先生,真是想不到……若果真如此,你我二人,可称得上同命相怜。在下斗胆称你一声兄弟,这些日子的难关,在下却是一定要和钟兄共渡了。”

    他听到那人噙着笑意的声音,“只是不知,若临真正的生死之关,是要你渡我,还是要我渡你了。”

    第10章 九 舍命陪君(上)

    钟雪怀几句耳语,终究让叶鸿悠踏踏实实留在了浣芳沐雪。放下心中暂时无从解开的心结不提,叶鸿悠不得不承认,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景况,两人相互照应着,总归比各自如惊弓之鸟一般躲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灾祸”降临要强。

    就算是深居简出,日子仍是要过得有滋有味才算真正的过活。整日困于一方苑囿的一亩三分地里,天性上欢喜在花花世界里扑腾的只怕会大呼无趣,而对于两个心思恬淡的读书人而言,浑不是什么难耐的差事。

    零零星星的雪落个不停,屋外冷得干巴巴的,屋内却有烧得旺旺的炉火,暖似阳春。

    午间,钟雪怀在灶房里,叶鸿悠却拈着一支狼毫精精细细地在宣纸上画着什么。窗子开着,为的是散一散室内缭绕的炭火味,叶鸿悠画累了一抬头,打眼便瞧见院里那样被他视作大敌的物事。

    他的风寒没两天便痊愈,每日闲来无事,不外乎和最平凡的读书人一样翻翻书写写字。谁知前日一大早,那小院主人心血来潮,竟一半胁迫一半撒娇地命令他跟他一起用院里的积雪堆雪人。

    叶鸿悠苦恼地想着,这位钟先生的品貌才学,为师为友都不失为好的人选,单是这性情有时候委实幼稚得诡异,叫人吃不消。难怪他做梦,梦见的都是那人被一群小不点缠在中间,当之无愧是十里八街的孩子王。他却不知他暗自置评的人对他也有相仿的论定,这位江南的烟香柳幕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若论品貌才学,为师为友都不失为好的人选,单是这性情有时候委实无趣得诡异,叫人吃不消啊——

    雪人终究是堆起来了,身小头大兼姿态诡异,烂泥巴破树叶子往脸上一粘,勉强算是有了五官七窍。好歹也是自己亲手琢磨出来的玩意,叶鸿悠看着雪人那咧得快要翘上天的嘴角,心中多少升起一些单薄的喜爱。只是不到一天的功夫,那点可怜巴巴的喜爱又被打回原形了。

    缘由自然和那表面上温良恭俭实则肚皮泛黑的院主人脱不开关系。

    堆过雪人那天午后,天泛了泛晴,日光熹微。两个文人墨客在书房里做些文人墨客惯常做的功课,相安无事。读过几页书后谈天说地,谈到丹青一样。叶鸿悠承认自己于画技一途少些天赋,不肯在靠丹青吃了这么多年饭的钟雪怀面前献丑。但话该两说着,钟雪怀总有法子让他就范的。

    一幅近身人像作完,叶鸿悠做好了听到些奇怪的品评的准备。谁料那人摸摸下巴,眸光在宣纸和窗外的雪娃娃之间打了几个来回,叹道:“你这画的想必不是我,是屋外那位仁兄吧。”

    这话忒是气人些,叶鸿悠自问虽并未钻研过丹青之术,但总归不是一窍不通。和眼前这位比上一比自是相差甚远,可也不至于囫囵了眉眼口鼻,连画的是谁都看不出来。

    相处了几日,叶鸿悠也看得出来,这位钟先生生性喜爱开玩笑,初见时那只跃然纸上可怜兮兮的“瓮中鳖”便是个例证。至于那人究竟是对谁都起这般玩闹之心,还是单自己于他有什么特出之处,便不再叶鸿悠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正待出言反击,钟雪怀却一把将他拉出屋门,让他与雪人站成一排。

    “钟先生,你干嘛?”

    “不干嘛,想告诉叶兄什么叫画画而已。”

    后来那人拿了最大号的狼毫笔,在雪人硬邦邦的大脸盘子上画了他的丹青。叶鸿悠咬牙切齿想要销毁,未果。接下来的一日他“苦练”画技,不幸也见不得什么成果。

    若这日子真就如斯逝去,掬起一把流年赏玩,恍然不觉间已鬓如繁霜。哪怕心中有恨悔再隐隐作痛,又有何妨?

    只是总还有些暗潮翻涌,波澜不兴的平静下蠢蠢而动的危险,就似饿得快没力气的野兽,不声不响暗自蓄力,就等着趁人不备咬你一口。

    不,总不至于毫无防备。这几日来,他一个‘逃犯’整日躲在院子里也就罢了,连钟雪怀都跟着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起来,画摊几日不摆出去,平时总上门的那些大婶小孩儿也不见了人影。叶鸿悠不是没问过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只是那人四两拨千斤地答,说街坊们只道他去了哪家员外的府邸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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