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作者:怀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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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东西,哑声道:“陛下才刚回朝,今日大宴过后,明日必有诸多事务要理,岂能告假。”

    书僮赶紧取出铜斗来,把半壶热水倾在其中,替袁含之熨烫官服,等到屋中灯熄了,他才敢去问管事一声:“明日要不要去唐大人府上?”

    管事看他一眼:“这事你别问了,娘子不会回来了,往后在大人面前一个字都不许提起。”

    书僮垂了头,看着满院里挂起的风鸡风鸭子辣肠腌肉,还有墙边那几缸腌菜,心中隐隐猜测是娘子自己要走,怪道给每人都置下了新衣,大人的柜中更是把四季衣裳都齐备了,这一庭院的东西,总能吃到雪消,原来娘子是起意要走的。

    鸡还未叫,袁含之就已经起来了,也不点灯,坐在屋中等书僮进来,书僮看他这模样不敢问他是不是一夜都未睡,只赶紧给他取出官服,灶上炖着米粥盛上一碗,看他吃上两口便捏着筷子呆呆出神,垂头立在一边。

    管事出门预备车马,这场雪落了一夜未歇,积得极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坊间有清雪的已经早起扫雪,袁家庭院中一片飞白,雪花盖住了酱缸柴火,盖住了九月里新栽的桂树绿芽,白茫茫一片,仿佛魏人秀从未来过。

    秦昭不意今日还能见袁含之立在堂上,睨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等议政过后对林文镜道:“袁含之御前失仪罚俸半年。”

    昨日袁含之雪夜奔进宫门的事,大臣们或多或少都听见消息了,朝中昨夜还在猜度着恐有大事发生的臣子,今日早朝站在紫宸殿见陛下端座堂上便知无事,可陛下一个字未露,他们便也不问。以陛下素日极宠信袁郎中的情形来看,还当这事就此揭过,不料秦昭竟会开口责罚。

    袁含之听见这句,恍然出列,手持牙笏躬身行礼:“谢陛下。”

    秦昭等下了朝才把他叫进内殿去,两人一走,三五个臣子便围拢在章宗义身边问:“章大人可知何事?”

    章宗义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何况不知,一面摇头一面道:“御前失仪。”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他这是不肯说,章宗义不是不肯说,是当真不知道,心中却道袁含果然得陛下宠信,转念一想,又是今上宽宏大量的缘故,似这等事竟没治他的罪。

    这个书生虽有义气,到底在旁的事上还嫩得很,不比他父亲,想到袁相,余光看向林文镜,若是真如他所说,袁相的才干心志在他之上,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思量一刻便把袁含之的事抛过脑后,抓着这几个人算帐,陛下又要轻赋税,伪朝所过之地又是一片狼藉,轻税是让百姓喘息,可也把刚填补上些国库再一次掏空了。

    紫宸殿内殿中点着松叶香,秦昭让他靠在寿山香炉边立着,林一贯送上热茶毛巾来,秦昭一言不发,抖开巾子盖在脸上,等毛巾暖了这才揭下,又喝了半盏茶,这才问道:“可清醒些了?”

    袁含之躬身又要行礼,被秦昭拦住,林一贯见机给袁含之也上了一盅茶,袁含之接过谢恩,秦昭看他这模样皱起眉头来:“你当真不想将她留在身边?”

    枉费他千里迢迢将人送来,善儿是想放了魏人秀离开的,她心不在此,便是强要她留下,也会怨恨丛生,既然她肯留下孩子,等这孩子出世,便放她离开便是。

    这一点秦昭并未置喙,他还不必来为难一个女人,魏宽带着一骑精税逃出永昌城关,从此不复在大业领土内出现,既然善儿要放了她去,便依着她的心愿。

    可看袁含之如此,心中颇为不忍。

    袁含之自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若恳求,魏人秀便能回来他身边,可她是自己要走了,又何苦强留她,摇一摇头道:“随她的愿罢。”

    那个孩子如何,他也不再追问。

    秦昭把茶盏一阖,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他又瞧不见,还是小德子上前去,低声道唤他,把他引出殿去。

    卫善从后头阁子里出来,她一直都在里头听着,立了许久,坐到书案前,拿起秦昭喝的半杯茶解渴:“我便说他不会强留魏人秀。”

    魏人秀依旧还住在万福寺那间禅房中,小德子送了冬衣炭火,卫善又特意拨了两个尚宫去照顾她,久住寺中不是常处之法。

    寺中僧人都食素,她一个孕妇岂能顿顿能吃素食,小德子将卫善的吩咐带去,说能安排她住到长清宫去,远离京城,也无人知道她究竟是谁。

    人人都猜测她是秦昭的人,此时又有孕在身,生了孩子也会小心服侍,卫善已经担了口舌,干脆担到底。

    可她却不肯答应,换下袁含之送她的锦衣,换了素服,日日跟着晨钟起身,夜夜听着暮鼓入眠,讨了一本《地藏经》来,她不知道父母兄长身在何处,替他们诵经,死了的求往生,活着的减罪业。

    还问小德子讨一匹布,要裁了给孩子做衣裳,小德子没有问过卫善,自己做主给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外头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到寺中来,他无根之人想不明白,也不敢走漏消息,这回比上回还更隐秘。

    卫善这么说是与秦昭打了个赌,两人昨夜被打扰,也没余下多少时辰,干脆躺着说话,卫善赌袁含之不会强留魏人秀,他有道义人伦,魏人秀心中也是一样,秦昭却不赞同:“不强留下她,放她去哪儿?同她父兄一般逃出大业不成?”

    风餐露宿,还不知能不能出城去,她又无通关文书,就是趁乱混出了京城,离永昌还隔着万里路,凭她自己一双脚怎么走过去?留她下来倒能保她平安,改名换姓便是,袁含之真有所求,他也不会不通融,若是乖顺,也能封个诰命。

    “善儿赢了,想要什么?”秦昭挥退了太监宫人,扶着卫善的腰,“不拘什么,帐内帐外皆可,是我输

    给你的彩头。”

    卫善看他剑眉飞扬,心中一动,实在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想问他一句话,这话从未问过,就是问了也不改变什么,可她心里还是想知道答案,沉吟片刻,悄声问他:“我只有一句话问,二哥仔细思量,认真答我。”

    秦昭不知她还有什么要问的,看她细了声儿,又低垂着脸,嘴角抿起,和她小时肃穆起来一模一样,倒有些兴味,想知道她究竟要问什么:“你且说来。”

    卫善双手抚在他面颊,暖烘烘的手刮着他眉间褶皱,此时二哥的岁数与他上辈子起事的年纪相差不多了,她的手才刚抚上去,腰便被秦昭搂住,托得牢牢的。

    卫善被他圈怀中,看他目光柔软,笑纹渐深。

    “若是当年形势更坏,譬如太子失踪,未有子嗣,杨家一味得势,卫家倍受压制,先帝再派你远征……”她说完这些,才恍然自己已经走过这么多的路了,放低了声音,越说越缓,“再譬如……先帝只有秦昱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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