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讲完之后,便去领晚膳。房间里安静下来,铜炉的香也只剩烟灰一截,没有沙漏,莫晓晓不知道什么时辰。晓晓陷入了沉默,或者是一种发呆的状态。她所在的国家称为燕国,时间是景宣三年。皇上燕景宣帝继位三年年,太后于两年前薨,前太子妃留下嫡长子后去世,新皇尚未册立皇后。这个身体是淑妃,闺名是秦歌晓,父亲是正一品镇国大将军,母亲是以贤良闻名的一品尚德夫人。秦歌晓是有名的“京城三绝”之一,尤其擅长诗作。去年冬天,因秦歌晓写了首诗含后代掌凤印的惠妃娘娘闺名,就被打入冷,距她六月进,时间只差了五个月,可怜淑妃尚未一览龙颜侍寝就香消玉殒了。秦歌晓以正二品淑妃之礼嫁入中,按旧礼,三品婕妤以上品级的妃子是可以带一名贴身侍女进的,以舒缓入的不适应。翠花是秦歌晓自小侍奉的丫头,自然跟着秦歌晓。

    按理说,以秦歌晓的家世显赫,自己也是正二品淑妃娘娘,惠妃再专权,也不敢拿自己如何,为何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被她打入冷?何况她还不是正主,这个时候更应该在人前体现自己的“贤良淑德”,为何抓住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秦歌晓痛下狠手?

    要么,惠妃的家族比秦歌晓更硬气、更受帝宠,惠妃就是见不得更有才貌的新人,对秦歌晓实行打压政策,如此为所欲为而有信心不被皇帝责难;要么是这个淑妃只是某场谋或者政治博弈中的一个废弃的棋子,任人鱼,得宠的惠妃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有人在背后默许惠妃这么嚣张。

    若是第一种情况,那惠妃的家族得有多煊赫?听翠花的语气,秦歌晓的家族也是江南一带的名门世家,传承了两百年,而这个惠妃呢?

    若秦歌晓是某个棋子,莫晓晓思索,那就更好办了,说明惠妃是知情者甚至是某个环节的实施者,否则不会枉顾秦大将军的面子狠心对待他的女儿。

    最后一种情况——有人默许,那这人的目的呢?是她身后的秦氏家族还是惠妃?思及此,莫晓晓倒吸口凉气,心中有些烦闷。前两种情况不会牵连到现在已经清醒的莫晓晓,而最后一条,极有可能因为秦歌晓的苏醒而开局……

    胡思乱想中,莫晓晓头非常的疼,这个身子太虚弱了,稍微动动脑子都让她十分的晕眩。只好躺下等着翠花再次归来。寝外偶尔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是在寝徘徊了一会便消失在门口。莫晓晓不想轻举妄动,便没有出声。在这个冷,敌我不分,且自己的身子如此虚弱的时候,她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她只能依靠翠花,大胆地相信翠花对秦歌晓的忠诚,相信她会保护自己。莫晓晓累极而睡,并不指望翠花能带来太医。

    在皇里没有势力的妃子是不可能请到太医的,这一点莫晓晓十分清楚。她再次醒来,屋子里光线已经暗了下来,翠花早已侍候在莫晓晓的床前。

    “主子,您醒了?该用晚膳了,今天给您准备了粥和一些开胃小菜,您稍微吃些。”莫晓晓点头,翠花转身点了煤油灯,橘黄色的灯光下,翠花清秀的脸显得尤其柔和,莫晓晓心中一动。“今儿太医来的时候,您正睡着,奴婢便叫太医悬丝诊脉,太医说您体虚胃寒,需要静养,尤其注意膳食。于是奴婢就按照太医给的食谱给您熬了银耳莲子粥,您尝尝。”翠花未注意莫晓晓的异样。

    “太医来了?”

    “回主子,奴婢领晚膳的时候,就听小女来报说有太医请脉。”说罢,走到门口,令门外候着的女进来摆膳。这是莫晓晓第一次见到翠花以外的女,鱼贯而入的有四名女,清一色豆绿色连卦长裙。前两个套着淡黄色绣着迎春花的褙子,头上挽着和翠花一样的攒心梅花髻的女端着脸盆毛巾等物什,后两个套着灰色暗纹绣着飞鸟图、挽着丫髻、戴着翠绿簪花的女用红漆托盘端着吃食走进来。四人脚步轻盈,放下物什齐齐对床榻上的莫晓晓行了里,看来是受过廷礼教嬷嬷的培训。莫晓晓道:“起身吧。”四人齐声应是。

    翠花并其中一个女上前来扶起莫晓晓,后者用眼光询问,翠花笑道:“主子,您就是想懒也懒不得了,太医说了,您要稍微活动玉体,才能恢复得更快。再说,有我和锦上在旁扶着,您还怕摔着了不成?”原来她叫锦上,翠花的头转向女,“锦上也是的,也不和主子多说几句吉祥话儿,倒叫主子不乐呵。”名叫锦上的女忙施礼道:“倒是奴婢想得不周,请娘娘赎罪。”说着竟顺势跪下来,嘴里说着些吉祥话。莫晓晓脑袋就有些痛,这个翠花,也忒聪明了些,竟然通过一个眼神就能知晓自己的意思,这是福还是祸?

    翠花却笑说:“你个小妮子,却把自己当了三等女了?没得别人还道我们欺负你这个二等大女了。”锦上听翠花的言语,跪也不是,起身也不是。莫晓晓开了口:“好了,你们两个想饿死本?还不快扶着本去用膳。”

    翠花闻言立刻住嘴。忙和锦上搀扶莫晓晓到东偏殿的饭厅用膳。食不言寝不语,莫晓晓一个人安静地吃了很多,这具身体之所以这么虚弱,完全是饿的。现在她吃什么都不嫌弃,只要能长。

    晚膳过后,莫晓晓打发了锦上等女下去,只留了翠花在旁服侍洗漱。在翠花的搀扶下,莫晓晓慢慢地踱到镜子前面,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镜子是铜的,打得还算光滑。镜子里的脸是十分娇媚动人的,恩,晓晓说不出那种惊艳,是倾国倾城吧!只有这个词才能匹配这张脸。微微一笑,更是百媚生情,加上身体不好,脸色透着些苍白,竟然填了几分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气质。不过,晓晓撇嘴,这张脸实在是浪费,因为她实在不是个注意外表的人。

    又慢慢由着翠花扶着挪回床上,这身子实在是弱,不过幸好两餐还算凑合,有个把月就能复原。恩,两餐,这个时代的标准,也不知道重生在哪个鸟地儿了!晓晓恨恨地想,因为她最怕饿了。

    翠花扶着莫晓晓歇下,自己则在西厢殿的矮榻上铺床,便听着莫晓晓的召唤。翠花忙走至莫晓晓床前,就见莫晓晓眼神里闪着惶恐,脸色更加苍白。见到翠花进来,豆大的泪水就流了下来。致的五官,朦胧的泪眼,紧抿的樱唇,饶是翠花这样的女子也升起一股怜惜,上前抓住了莫晓晓的手,轻声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莫晓晓颤声道:“翠花,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好怕……翠花,我,我只能靠你了,你……你要帮我……”翠花见主子哭得梨花带雨,早就心疼地流泪了:“主子,您快别这样说。奴婢与您主仆十余年了,您对奴婢照顾有加,还教奴婢识字女红。主子的大恩大德,翠花没齿难忘。您放心,翠花定帮您恢复记忆。主子的事,翠花虽万死而不能辞!”

    莫晓晓看着床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眼中含泪,面容清秀温婉却带着坚毅的女子,心中稍定,稳稳自己的心智,便道:“翠花,倒是我糊涂了。你定要保重自己的生命,我们本就是一起的,你若有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眼下,我们只好度过这个难关,但愿,但愿我能恢复记忆。”

    翠花含泪点了点头,又互相鼓舞了一番才睡下。莫晓晓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冷静,看来,这个婢女倒是忠心的。那么接下来,得好好部署了。呵呵,从此,我叫秦歌晓。窗外,出去的杂草不经意间又冒了尖儿,在如水清冷的月光下,挺直了腰杆,迎接暗夜的到来。

    第二日,翠花等人进来服侍秦歌晓穿衣洗梳。早膳过后,翠花便去了太医院递牌子请太医。半个时辰左右,翠花回来,身后领着一位太医,哦,不,是位帅哥。翠花报过之后,便将人引进屋内,隔着屏风,秦歌晓依然能感觉到男子身上折的温暖的阳光以及淡淡的草药香。那男子微微一抱拳:“娘娘,在下姬辰有礼了。”

    “恩,起来吧!”秦歌晓不经意地道,顿了顿:“此时不比以往,还请姬大人多多指教!”

    “不敢。娘娘天人之姿,非在下凡夫俗子能指教的。”男子再次微微施礼。

    倒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呢,晓晓心道。只是浸这深的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小心为好。翠花此时上前施礼道:“娘娘,姬大夫曾为您号过脉,此次,大人也愿意来诊脉,您看,现在还是让大人给您诊脉,怎样?”

    晓晓乖乖地伸出藕臂,嗯,确实是藕臂,因为很白皙,带着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泽,她曾暗自感叹,果然是有钱人家千金大小姐的手。不过,没有想象中的悬丝诊脉,姬辰直接就将手指搭在了晓晓的手上。不过晓晓倒也不甚在意,她不是真正的那种含羞带怯的闺阁女子,再说人家肯给看病真是不容易,自己还是医生,更不可能在意。

    只是翠花有些意外,不过看着晓晓没什么反应,她也默许了。片刻,姬辰便起身,询问晓晓最近的饮食休息等情况,晓晓与翠花如实作答。望闻问切都是医者,尤其是中医最为基本的一部分。秦歌晓前世是学西医的,对中医一窍不通。但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一定要懂中医之术,因此她升起一股学习的热情。

    姬辰已起身对侍立一旁的翠花交代一下注意事项,转身到:“娘娘,您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体虚,在下开一贴药每日服一次即可。”

    见秦歌晓微微点头,姬辰交代翠花呈上文房四宝,好写药方。旋即想到冷之内是不可能具备这些物什的,于是吩咐翠花好生照顾晓晓的生活便退下了。

    翠花跟着姬辰取药,边听到秦歌晓在身后唤她:“记得把方子讨回来。”翠花略一思忖,以为有人要害自己主子,顿时眼光一凛。秦歌晓见她会错了意,便笑道:“我只是想了解下医术,好歹有艺傍身,说不定关键时刻能保自己一命。”翠花领会,点头退下。

    秦歌晓倒真的沉沉睡去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很疲惫,必须养好神,才能活下去!只是这姬太医不自称臣而是称在下,可见是个有傲骨的。一个看起来如此飘逸的男子竟然留在这个深似海的皇,到底是为何呢?带着淡淡地疑惑进入了梦境……

    沉睡中的女子容颜姣好,带着淡淡地愁,眉宇轻轻蹙起,似是想到不如意的事情。身畔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袭紫衣掠过,眼神不好的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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