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屋,便遇到檐下服侍的管事媳妇和丫鬟们。秦歌晓神情有些肃穆,吓了下人们一跳,忙上前行礼。秦歌晓摆了摆手,叫翠摇跟前伺候着,瞧着庭前带领众人起身的为首的妈妈,秦歌晓笑道:“苏妈妈,好久不见,您身子可还好?”

    那穿着灰色素面马面裙的中年妇女有些激动地道:“折煞奴婢了,万万不敢当‘妈妈’二字。承蒙娘娘关心,奴婢身子很好。”

    秦歌晓微微笑道:“妈妈说得哪儿的话,儿时的照顾我不敢忘。还请妈妈注意身体,歌晓便放心了。”苏妈妈眼泪险些掉下来。秦歌晓示意翠摇,后者笑着拿出二两一个的银锞子,打赏主屋德闲院众人,个个喜滋滋地收下。又单给苏妈妈一对金镯子,苏妈妈颤着手接了。

    秦歌晓笑道:“这里有新人亦有旧人,各位都是为夫人办事,无先后之分。只要事情做得好,将夫人照顾得好,我还有大赏。”众人面面相觑,继而露出欣喜的表情——得天之骄女的赏赐可是祖上积德的大事!忙跪下谢恩,秦歌晓阻止了,坐着软轿,带着翠摇和在厢房喝茶的青竹几名、女回了云曦院,早有、女打点好内外,秦歌晓便叫翠摇打赏秦府的丫鬟婆子和芷阳的、女,一日的喧嚣使得人十分疲倦,沐浴时早已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已到亥时初,锦上在一旁打着呵欠,一边的小、女正在给自己绞头发。她止住、女的动作,轻轻唤醒锦上,让她去厢房休息,锦上不同意——本就是她值夜。秦歌晓耳语了几句,锦上猛然想起明日的任务,忙匆匆服侍秦歌晓睡下,自己补觉去。

    一日的喧嚣终于随着主子的入眠而停止,秦歌晓微微叹息——只怕厨房仍有人彻夜不眠,为自己热着点心、温水,守夜的婆子仍是不敢睡的。这是身为贵族的特权,但自小接受终生平等教育的秦歌晓心中仍是有些不舒服。又开始思量今日秦夫人的话,心像被泼了冷水一般,偏偏情绪像这五月的烈日,熊熊不止。

    当年之事,夫人并未找到元凶,只以丫鬟婆子玩忽职守而结束。到底是秦夫人不知道还是无法说呢?秦歌晓摇摇头,但可以确定的是,秦老爷和秦夫人之间是有隔阂的。当年秦渊回京述职,秦夫人尚在小月子,由赵姨娘负责中馈,不知这赵姨娘吹了什么枕头风,秦老爷大怒,与秦夫人吵了一架,吵架内容秦夫人并未透漏,但秦歌晓深知定是伤了秦夫人的心。此后,秦老爷补偿似的对秦岭极好,又宠着那位赵姨娘,但为何十年里赵姨娘未再怀孕?老爷屡屡夜宿她的院子……

    这件事,明日还要请苏妈妈来说话……总有些蛛丝马迹的!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梦中的秦歌晓似睡非睡——换了地方,总有些认床。

    …………

    清早,秦歌晓还未起床起床,翠蕊来报,“夫人请娘娘速到德贤院一叙,有要事相商。”翠摇低头暗暗思量,抬头笑道:“好姐姐,给我说说夫人为何如此急着要我们娘娘过去?”

    翠蕊面露难色,“妹妹,你也晓得夫人院里的规矩,不该说的出了德闲院是半句说不得的。我量妹妹非外人,便与透漏一二,是大事,还是请娘娘早些过去。其他的,我们做奴婢的哪敢揣摩主子的心思。”翠摇忙点头,拿出了事先备好的银镯子递给翠蕊:“多谢姐姐了。你也晓得秦府家大院大的,难免有些个不长眼的,我也是娘娘。”

    翠蕊大方地收了,便道:“既得了妹妹的话儿,我便回去复命。”送走了翠蕊,翠摇心中微微不安,她在秦府十余年,苏氏主持中馈这些年,家中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乱子,饶是赵姨娘进门,圣上故意给苏氏难看,她仍然是将酒席办的十分出彩,在翠摇心中,苏氏便是这些奴婢心中的神一般,无事能难倒秦府的当家主母。于是,毅然转身冒着被枕头丢的危险去叫自家娘娘。

    秦歌晓瞪着迷蒙的双眼,瞧着几名芷阳的、女给自己梳发。翠摇停在门口道:“娘娘——”

    秦歌晓摇头,此时尚早,未到早膳时间,若是匆匆而去,府里其他院子的人定猜测有大事发生——尽管是事实,但府里水深,不能惊动任何人,思忖间,瞧着翠摇额头的汗,笑道:“回了夫人,待我用过早膳便过去。”翠摇只好应是。

    早膳时,翠摇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秦歌晓露出了然的笑:“那个丫头进了恭顺院?看来又热闹了。”笑着吃过早膳,便命锦上带着几个府里的丫头,去外面采买——好容易出,总要带些礼品回去。

    恭顺院主屋内,赵姨娘的大丫鬟冬青正细细地给她描眉,赵姨娘阻止:“老爷不在,化给谁看?”冬青低眉称是。“你说红儿那丫头说,那位一大早就去请秦歌晓?”冬青点头。

    赵姨娘今日穿了件嫩黄色抹襦裙,腰系湖绿色宽绣石榴花边的腰带,外面穿着深粉色半臂褂子,她盯着镜中妖、艳的人儿,又染了红唇,微微一笑:“既是吃过早膳再去,想必也没多大的事。叫红儿继续盯着,做得好,赶明儿就是岭哥儿屋里丫头里的头一个!”冬青应声而去,出了屋子,长透一口气——红儿,丫头里的头一个,在少爷房里就是当了通房,然而通房妾室,以色侍人,色衰宠断,哪有你想得那般美好。这位主子,自己当了小也罢了,为何拉所有人下水?这位姨,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比秦夫人还狠!

    秦歌晓坐着软轿到了德贤院,便见苏妈妈这焦灼地等着,见秦歌晓小轿落下,面上闪过一丝欣喜。秦歌晓阻止她行礼,快步走进主院的花厅,秦夫人仍是悠然地喝茶,不见一丝异常。却见赵姨娘和周、刘两个姨娘都在,三人慢俯身行礼,秦歌晓淡淡点头,笑道:“不必多礼,翠摇,赏。”翠摇从身后女手里的托盘中拿出三只绞丝金镯子,三位妾室每人一只,三人忙道谢,周姨娘见秦歌晓神色疏离,便首先告辞。待三人走远,秦歌晓方才开口:“夫人……”便皱了眉,她闻到了血腥味!虽然若有若无,且花厅内还燃了上等的香,以她的敏感,仍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秦歌晓挥退所有下人,翠蕊有些犹豫,秦歌晓一个凌厉的眼刀看过去,翠蕊一个激灵,忙施礼退下。秦歌晓紧张道:“夫人,出了何事?方才我怕打草惊蛇,便特意拖过早膳时辰才过来。”

    秦夫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想的周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秦歌晓随着秦夫人走进内室,发现竟然有一处密室,她随着秦夫人的脚步,走进密室。密室有十几见方,黑漆漆的墙上点了四五盏灯,昏黄光线下,室内摆设入目——一桌、一椅、一书柜、一立柜、一幅画,还有……一架床!秦歌晓都吸了口气,血腥味浓浓地扑鼻而来。她转身用眼神询问秦夫人,只见秦夫人一脸的肃穆,径直走向床边,手不自禁的颤抖。能让秦夫人如此的定是非一般的人物,思忖间,秦歌晓也忙跟上秦夫人的脚步,走至床前。秦歌晓的手也开始颤抖!

    秦夫人紧紧地抓住那人的手,心疼地瞧着,床上的人一身黑色布赭衣,蓬头垢面,黑黝黝的脸,双目紧闭,右肩有一处简单包扎了的伤口,血还在一下一下往外溢,可见受伤之深!若是陌生人,秦歌晓定会头也不抬地离开,但是叫秦夫人担心至此,定是亲人……亲人……“这是……”

    “你的大哥……朗儿。”又转身问起伤者,“朗哥儿,你可觉着好些个了?”

    “母亲……我无事……您莫担心!”秦朗猛烈地咳嗽之后,安慰母亲。

    秦歌晓的话都堵在喉咙,只艰难地发出单调的音节。“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昨儿半夜,他突然从外面敲窗,被翠蕊发现,我们好容易将他抬进密室,此事还没几人知晓。”秦夫人转身对秦歌晓道。后者点头,毕竟大哥是在前线的,突然回京,定有大事“那父亲?”

    “父亲……父亲……没事……”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秦歌晓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朦胧,心中有什么呼啸而出!本身自己是非常冷静的,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干扰、冲击她的心神——似是不甘的呐喊,她抓住床弦,稳了稳心绪,

    “哥哥?”床上的人儿点了点头。

    秦歌晓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分不清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还是真正心有悲戚。

    “哥哥,前线发生何事?你回来,皇上可知?”

    “好了,此时不是说话时机,我找了张大夫来,如今应是在路上了!”说罢秦夫人转身去唤丫鬟。秦歌晓深吸了口气,朗声道:“母亲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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