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打闹亲昵了一阵,吃了晚饭,眼见时间还早,就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说话。

    “泛泛,你还记得我们以前那个大院?”

    “当然。”

    那里有她整个童年的记忆,当初搬走的时候,因为年幼,只是大哭一场了事;待到后来年岁渐长,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地方,葱葱郁郁的参天大树,缝隙里长出来的漂亮野花,甚至连那些满地爬的蚂蚁们,都成了她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片段。

    “记得就好。”纪偌言仰头靠在沙发上,掌中握住了周泛函的双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来回轻轻抚 />,声音似叹非叹:“那个时候,可真开心……”

    “开心?”周泛函噗嗤笑了声,转头过去靠近他,眉眼弯弯:“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回家总是因为弄得一身脏而被骂,还老被纪伯伯用皮带抽,就因为这个,你早上上学的时候大都y着脸,忘了?”

    纪偌言没有接话——他怎么会忘呢?那些岁月、那些时光,他一点一滴都不敢忘,因为,那是他迄今为止生命中唯一存在过的温暖。

    “和现在比起来,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最深刻的,人,其实也一样。”纪偌言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忽然就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语气转柔,绽开笑容:“你看,我们两个就算分开那么久,现在也不是在一起了?”

    周泛函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没能成功。不过,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纪偌言脸上那个笑容所吸引了——自从重逢后,他的笑容温和优雅,可在她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远不如现在这个笑容来得亲切。

    “好吧,算你有道理。”她低声嘀咕。

    纪偌言抬眼看了下时间,就笑着拉过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先坐一会儿,柜子里有碟片,自己拿了看。我去处理点事情,再过半小时送你回家。”

    “好。”

    话虽然这么说,可周泛函却对看碟片的兴趣不大。

    她在客厅里四下转了转,想不出自己能做些什么,就干脆在沙发上坐着。没过一会儿,却听到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她才站起身,就见有位年约六十的老者,步伐矫健地走入了客厅。

    他眼神锐利,面容严肃,自有一股威严。见到厅里站了个陌生的女子,便停了脚步,先皱了皱眉,不过,在见到那女子露出笑容后,心里就不由一愣,开口问道:“你是……纪偌言的朋友?”

    周泛函笑了一下,才开口道:“纪伯伯,您不认得我了?”虽说过去了十多年,但这位纪伯伯给她的印象可是很深刻的,小时候在大院里,经常能看到他板着脸教训纪偌言,但对她倒是一直和颜悦色。

    “你是……”

    “我是周泛函啊,纪伯伯。”

    那老者微微眯起了眼:“周泛函……我想起来了,周家那个小姑娘?”

    她点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纪偌言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里,他一手c在裤袋里,整个人斜靠在墙壁一侧,面上神情平静,没有惊喜之色,见到自己的父亲后,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你来啦。”就像同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在打招呼。

    老人皱眉,显然对他的语气很不满,话声也因此而变得生硬起来:“你回国这么久都不回家,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再忙,也只能自己跑来看儿子!”

    纪偌言听了这几句抱怨,面上仍是没有表情变化:“我先送泛泛回家。”

    周泛函一愣,她从没想过纪家父子之间的关系居然会变成这样。记得小时候大家还住在大院里那阵子,纪偌言虽然经常被纪伯伯追着打,可父子间的感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纪阿姨——想到这里,她忽然醒悟过来,当初搬走的时候,正好听说纪阿姨出了事,难道现在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纪偌言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脸上带笑,语气温柔,与之前面对纪父时的表情,判若两人:“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周泛函摆摆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纪偌言皱眉,她见了,就趁着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又说:“伯父来一趟也不容易吧?你们好好聊,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见他脸上还有犹豫之色,就笑着打趣:“我已经二十三了,不是才三岁,你真的不用担心。”

    “好吧,我让保安帮你叫车,就在楼下等。”

    周泛函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小包,向纪父道:“纪伯伯,我先走了,再见。”

    “好……路上小心。”

    纪偌言送她出去,电梯那里早已经站了两名警卫员,见到他们出来,微微点头一笑,帮着按了电梯按钮。

    “记得到家了给我电话。”

    “还是给你发个消息吧。”她笑了下,见电梯来了,正想进去,却被他拉住,在嘴角轻轻一啄。

    “自己路上小心。”

    周泛函不由闹了个红脸,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当着别人面还这个样子,果然还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纪偌言走回客厅,脸上的表情重又恢复成之前的平淡,他自顾自去吧台里倒了杯红酒,然后坐到沙发上,眼眸微垂,口气懒散:“有事么?”

    纪父脸色发青:“你这是什么态度!”

    纪偌言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也不接话,只是轻笑。

    纪父拿他没办法,只好沉声道:“你回国多久了?也不想着常回家看看,就知道在外头鬼混,你知道你nn有多担心你吗?”

    纪偌言举高了酒杯,扬唇微笑:“过阵子有空,我自然会回去看***。至于常回家看看?对不起,我不记得我在那里还有家。”他语气平静,就仿佛先前所说的那句话,同他全然无关;而在他对面坐着的,也不是他的亲身父亲,只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纪父闻言大怒,“噔”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他大骂:“你说得这叫什么混账话!”他两步走到自己儿子面前,扬起手习惯x地就想拍下,可就在这瞬间,他看到了自己儿子微微扬起的脸庞、冰冷淡漠的眼神,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打呀,怎么不打了?”见到自己父亲的手举在半空迟迟不落下,纪偌言反倒笑了,眼中讥讽之意浓郁:“打死了,正好可以让那个小护士再给你生一个,不是么?”

    纪父的脸色阵青阵白,神情从愤怒到失望再到迷茫。最后,他嘴唇颤抖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可高高举起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他望着纪偌言良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某人的影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重重叹了口气,话声之中几多无奈:“你闹够了没有?”

    纪偌言挑眉:“对不起,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纪父重又走到沙发旁坐下,皱着眉,语气却是缓了不少:“其它的不说,刚才那个周家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情?”

    纪偌言望着手中的酒杯,眼神飘忽,漫不经心地答道:“既然知道她姓周、她是谁,那我想,应该也不用多做解释了吧。”

    他这两句话说来轻描淡写,可纪父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但儿子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每当他用这种听上去没什么的口气说话,心里肯定已经有了打算,而且十之八九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偌言笑了一下,眼神冰冷:“我想做什么?”面上随即出现抹了然的神色:“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怕我又给你带来麻烦?”

    纪父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别去惹周家的人。”

    “哦?”纪偌言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她也算是周家的人?”

    “你!”纪父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意,被他这么几句话,又勾了上来。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毕竟当年妈的事情,还都是你告诉我的,否则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纪偌言忽然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来:“更何况,周家那个小姑娘长得不错、脾气也好、又是f大毕业的,你今天来怎么也算是见过了……配配你儿子,应该够了吧?”

    纪父听了他这几句话,a口起伏加剧,他睁大了眼:“你难道是想……”

    “怎么?不行么?”纪偌言微微眯起双眼:“上次回去见nn,她老人家还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抱到曾孙子呢。”

    纪父瞪着他,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只得恨恨站起身来,扔下几个字:“你自己好自为知!”

    纪偌言只是冷笑,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在玄关处消失不见,这才缓缓转回视线,轻轻晃了晃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泛函的笑容——这世上有些事情,果然是早就已经注定的,谁都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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