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离开了。虽然只触到了头发,未及头皮,仍隐约感到了他手指的凉意。在这么个才入春的山间夜晚,他不多穿些衣服,真不自爱。

    素白的身影滑过旁侧,月亮便也出来了。

    虽然有短发遮掩,祈月馀还是瞅见了那人通红的眼角,听见了他快速经过时梦呓般的喃语:

    “对不起,祈月烬。”

    等到他消失在主屋正门的阴影里了,祈月馀才擦了把冷汗簌簌的额头。

    仰望一眼在凄云中静默的月亮,祈月馀再心宽气和,也忍不住抱怨:

    【怎么连我跟烬弟都分不清啊?!尴尬死我了,安老大!】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出现的歌曲:《没离开过》,by 林志炫。

    很好听呐!  一夜无梦,睡到了大晌午。窗外阳光好,床榻依旧冷,像是褥子下藏了一勾寒月,透骨的凉浸了满床,冻得床上人直呼白气。

    安纳斯闭着眼睛想,如果那个小小的夫人还在,自己总不至于这么畏寒。可他终究是小孩子,一生气便跑走了,不仅在三更半夜溜去外边闲逛,还不知跑到哪个屋子去睡了……含辛茹苦养好的小狗儿,竟蹿去了别家的窝,真让主人满心膈应,却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这时候,安纳斯就分外思念那个长成后的祈月烬了。

    他的大美人儿,多好!真是好!好的不能再好了!虽然小毛病一皮条,但总是乖乖的等在那儿,屁股蛋都不带挪一下的,水亮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他步一停,头一转,往后一瞧,仿佛就能看到他站在笔直笔直的电线杆旁,身姿笔挺笔挺,带着羞赧而期待的微笑,目光深情而缱绻,望入他的双眼,静谧整个世界。

    安纳斯极其讨厌有人一步不离的尾随在他后头,因为他总觉得身后那人会趁他不注意,袭击他的背部,让他吃一记冷箭。

    可他联想到祈月烬,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他一直在自己身后。

    因为前方、未来,已经没有他了,所以他只能在身后默默尾随,借助行人、电线杆、十字路口的遮掩,和要把他抓去阴间的黑白无常捉迷藏。

    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他还陪着自己,就在身后,从未远离。

    安纳斯将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里,让自己陷入黑暗,依旧闭着眼,用极低极低极低的声音,给自己、给逝去的夫人唱了首歌:

    《没离开过》。

    “……我曾爱过,也失去过,尝过爱的甜与涩。”

    “摆脱命运的捉弄,我知道我要什么。”

    “有一份,难言的感动,用所有情绪揉和。”

    “何必再无谓的思索,这世界有什么好值得……”

    “……如果没有你。”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却错过转弯的路口,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

    “我寻找大海的尽头,却忽略蜿蜒的河流,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

    跳跃大段,安纳斯在被子里狠擦了一把眼睛:

    “请听我说!”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却错过转弯的路口,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

    “我寻找大海的尽头,却忽略蜿蜒的河流,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陪着我走——”

    “喜怒哀乐,捆绑我的,都不再算什么!”

    “让我的世界以你为轴,快乐你快乐,忧愁你忧愁——”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却错过转弯的路口,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

    “我寻找大海的尽头,却忽略蜿蜒的河流,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陪着我走——”

    “此时,现在,让我们一起抬起头!迎接爱,降落,阳光证明,这并不是一场梦!”

    “现在,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有一个,声音,它说爱情,没离开过……”

    究竟有没有感受到那个诉说爱情“从未离开”的声音,安纳斯道不分明。可他才不想泣泪满衣衫,被身后远远凝视的夫人看笑话。

    猛地掀开了被子,安纳斯光着脚就跳下床,飞快的穿套好各件衣物,蹬起两只鞋。他面无表情的大步往前走,步入阳光。

    他要去找吃的。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盘算旁事的余裕,才有思考自己去路的精力。

    他知道前路险阻密布,杀机暗藏,他再次陷入了一段越理越乱的关系中,不得不再次体验步步惊心的动魄感。可路再险,他还是要走,并且得大踏步,不回头!他不会屈服,不会认输,他的月亮虽然隐没在了日光里,却眼巴巴的瞅着他,等着看他的英姿!他才不会低头!

    为自己鼓着劲,安纳斯走进了充作餐室用的偏房,却在推开门扇后,看到了——

    “……姑爷。”

    是沁槐。

    仍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将秀美的面容深深掩抑,所有的浓情都压在了谦卑躬身的姿态下,好似她的脊梁被某只大手按住了,骨架咯吱咯吱的艰难作响,却只可呻.吟,永无解脱。

    “老爷有要事,先行回了宅邸,派沁槐来服侍姑爷。沁槐见日头已高,便做了些小食,想请姑爷品尝……”深深一鞠,沁槐低声补充道,“手艺拙劣之处,还请姑爷见谅。”

    ……安纳斯无言以对。这微沁槐好歹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是祈月烛明媒正娶的女人、祈月馀的生身母亲,怎么就折腾成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了?就算她不受祈月烛待见,但毕竟往日身份高贵,自有骄傲与矜持,怎么对着个比她年轻的毛头小伙,都能自降格调、甘为下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安纳斯忍着闷气问她:“沁槐,祈月烛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欺人太甚!这里有专门的人管做饭,你叫他们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就行了,不用自己动手,更不必管‘服侍我’这档子破事!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管自己,也活得下去!”

    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沁槐的腰身反而弯得更低了,某种压力逼得她再无秀丽的身形,只如老妪般佝偻。“姑爷,”她的声音中带了抖,“请让沁槐服侍吧!老爷的话,沁槐怎可不听……还请姑爷行行好!”

    见她双腿颤得像风中叶,安纳斯赶紧发话,生怕她膝盖一软、干脆跪倒:“你别站着了,快找地方坐下!我让你服侍行了吧,我现在就吃你做的东西——”回手抓起一个大白馒头,安纳斯张口咬住,又绕了个半圈,走到餐桌旁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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