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切。
    吃完,他们聊了会儿天,余声说:“余宇还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也不是什么大病,但住院了就显得很严重一样。”
    孙博远说:“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余声说:“一个星期吧。”
    孙博远点点头。
    余宇晚上放学回家,家里没人,他给余声打电话,余声迫不得以还是说了实话,余宇果然说要去医院看他,已经很晚了,过了探病时间,余宇只好说明天再去。余声没当回事,他知道余宇学校里抓得很紧,哪里有空,再说医院距离他们学校也不近,又叮嘱他好好学习就行了,过几天他就能出院。
    但余宇心里早有计划,中午放了学立马往外跑,平常一起去食堂吃中饭的同学看他这样着急,也跟着撒腿就跑,出了教学楼才发现二人去的不是一个方向。
    “我有事要出去,你先去吃饭吧!”余宇扭头大喊。
    他满心想着余声生病了,他应该去探病,别的一概没考虑过。他一路跑着,跑去地铁站,进了站还是飞奔下楼,跑去站台,中午人很多,地铁上人挤人,下车的时候他差点没挤出去,出去又是一样的人山人海,也不去排队坐扶梯了,直接从楼梯跑上去,他跑得很快,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也不觉肚子饿,风呼呼地往后带,他是人群中最匆忙的那个。出了地铁站,户外流动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里,他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他很着急吗?余宇往医院走,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医院里飞奔的人很多,医生、护士、家属,坐电梯的时候,有个人慌慌张张挤进去,上了几层,他说着“让一下”,又急忙挤了出去――他去的是妇产科。
    余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他只知道余声住哪个科室,但不知道是哪间病房,余声不想让他来看他,也就没告诉他。这也没什么,去护士站问一下就知道了。余宇数着门口的号码牌,在最里面那间病房外停下。
    余声应该会很意外吧,很……惊喜?
    哦,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肯定会把他批一顿,说他不应该来的,时间紧迫,他应该在学校里,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完午饭后,回教室小眯一会儿,为下午上课做准备,说什么“你的任务就是学习”。余宇搞不懂余声也不过三十几岁,怎么跟那些四五十的老师说一样的话。
    病房的门有条竖向的小窗,余宇站在一边,悄悄往里面看。
    里面余声正在吃饭,余宇突然有些饿了。
    “余宇?”
    突然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孙博远。
    孙博远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恶意,只是表达自己的惊讶,毕竟高中生也不比他们这些时常加班的大人清闲。
    余宇听着刺耳,说话带着火药味儿:“我为什么不能来?”
    孙博远一愣,解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进去吧。”
    “哎,余宇,你怎么来了?”余声见了他,道。
    他跟刚才孙博远问的是同样的问题,余宇闷闷不乐,说:“我昨天说了要来。”
    余声无奈:“好,好――你吃饭了吗?”
    余宇骗他说:“吃了。”
    “你有时间吃饭吗?下了课就来了吧。”
    余宇没否认。
    余声已经吃完了,把保温桶扣好,孙博远接过,放到床头柜上。
    余声对他说:“你真的不用给我送饭,太麻烦了。”
    孙博远笑着说:“不麻烦,我家就在附近。”
    余宇插入他们的对话,急冲冲道:“我给你送饭。”
    “你先去吃饭吧,医院旁边餐厅挺多的,钱够吗,我给你。”余声说着去掏口袋。
    “够,不用。”余宇觉得被驳了面子,不太高兴。
    余声于是催他道:“快去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上课。”
    他这是好意,余宇却觉得他是在赶人,尤其还有个孙博远在这里,他对余声也好过头了吧。
    那边余声又跟孙博远说起话来:“真的不用,医院食堂可以给送饭的。”
    孙博远说:“食堂都是大锅菜,病号要注意营养,我家很近的,不麻烦。”
    余声说:“你这样我过意不去呀。”
    孙博远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妈每次做饭都做多,我们家都吃不完,全浪费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他这样说,实在让人很难拒绝。余声为难,余宇不爽,他心直口快,说:“他都说了不用送了,你就别送了呗,干嘛非得强迫别人?”
    孙博远被他噎了一下,脸色难看。
    “余宇!”余声呵斥道,“没礼貌。”
    余宇被训了,转身就走。
    余声喊他:“你干什么去?”
    余宇头也不回道:“吃饭!”
    他没听余声的,在医院外找家馆子,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在路边买了个鸡蛋仔算是午饭了。午休时间并不长,等余宇回到教室里,人已经来了大半。
    同桌看他没精打采地啃鸡蛋仔,说:“你中午溜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去吃什么好吃的了呢。”
    余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同桌纳闷,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余宇灰心丧气。
    结果余声还是不需要他,他当然不需要他来照顾。明明余声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出不上力的家属,却还是有人给他送饭。明明余宇才是他的亲人,可他对于余声来说,又好像什么也不是,他什么都帮不上余声,就算饿着肚子跑去医院看他,到头来也只惹了一身嫌。
    晚上余宇回到家,刚进卧室,还没来得及开灯,余声便来电话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黑暗里,余宇坐在转椅里,小幅度地来回转着。
    电话那头,余声说:“你中午走了去吃东西了吗?”
    “嗯,”余宇说,“在路边买了个鸡蛋仔。”
    “够吃吗,怎么不吃点好的?”
    余宇更委屈了,说:“没时间吃饭。”
    对面余声沉默了几秒,说:“你今天来,我挺高兴的。”
    余宇不说话。
    余声又说:“真的,你饿着肚子也要来看我,我特别感动。”
    余宇说:“哦。”
    听筒里传来余声的笑声:“你怎么这么冷淡。”
    余宇冷冷说:“是不如每天给你送饭的热情。”他又忍不住道:“你别让他送饭,欠别人人情多不好啊。”
    余声声音带笑:“是,是。”
    余宇教训起余声来有模有样,又说:“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老吃别人东西?”
    余声笑起来。余宇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你说的对,所以笑啊。”余声说,那股笑意简直要溢出来。
    余宇没再说什么。他和余声很少打这样长的电话,看不到对方的脸,只靠手机里声音的交流。黑暗的房间里,他没了视觉,听觉更加敏锐,余声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他忽然发觉余声的声音很好听,是时下最受吹捧的低音炮,尤其是当他笑着说话时,余宇仿佛不是他自己了,他什么也忘了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耳边、脑子里全是余声的笑,那样地包容、温暖、宠溺。
    “啊……”他张张嘴,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你啊什么?”
    “啊?”余宇顿顿,说,“我不知道。”他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一个星期吧,”余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你看我就感冒了。”
    “嗯。”
    “学习要紧,不用来看我。”
    “嗯……”余宇小声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好,我会的,”余声说,“时间不早了,记得早睡觉。”
    “嗯,知道。”
    余声没再说话,余宇也没有开口,二人一起沉默着。
    半晌,余声说:“你挂电话吧。”
    余宇说:“好。”
    余声谎报了他的出院日期,他给余宇说的日子要比实际上晚一天。那天余宇跑去医院看他,喜悦是有的,但没那么惊讶,他就知道以余宇的脾气,肯定不会因为他的劝阻而改变心意,而他今天去余宇学校接他是真的送给余宇了一份大大的惊喜。
    这夜的风不冷,柔柔的,余声站在车外等他,余宇眼神很好,老远便发现了余声,撒腿就跑,同行的同学在后面大喊问他去哪儿,余宇没有理睬,只是大步向前,沉甸甸的书包在夜风中也像长了翅膀一般飞扬起来。
    他跑到余声面前,一脸兴奋:“你不是明天出院吗?”
    “提前出了,”余声说,“来看看你。”
    余宇去医院看余声,看指的是看望,余声来看他,他的看只是纯粹的看,他凝视着余宇的脸,余宇也看着他,或许是他刚刚跑得太急促,心脏跳得厉害。他们站在树下,路灯光里混进树叶的影子,余宇仰着脸,光只照亮他一半的面庞。余声突然摸了摸他的脸,余宇一愣:“?”
    “我以为是脏东西,”余声指尖从他脸上摆过,“原来是影子。”
    余声又说:“你头发长了,刘海都扫到眼睛了。”
    他说话的时候拨了一下余宇的头发,余宇觉得痒痒的,头向后仰了仰:“嗯,周末就去剪。”
    余声见他往后躲,笑着揉了把他头发。
    他可能要谈恋爱了,和孙博远,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余宇说。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很快炎热起来,余宇走出车站的影子,进到太阳底下去,那光仿佛是迸裂开来的,肉眼不可见的线还是波,均赤裸裸地烘烤着。他睁不太开眼睛,像条见不了光与燥的泥鳅,溜溜钻进树木的阴翳里,贴着路边向前走。阳光从枝叶间漏下,亮晶晶的,随着他的摇晃走路,在他头发上、脸上跳跃闪烁。
    假期是没有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劳动节,照样要回校补课,相比起来,余声可要比他自在多了,这三天的假期,他们公司还搞了个旅游活动,去邻省爬山,余宇对爬山不怎么喜欢,但一想到要整日呆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教室里,还不如把汗水奉献给大自然。
    可又好歹是假期,学校终于良心发现一回,晚自习便不强制要求上了,余宇早回去家里也没人,没什么意思,便跟着班上的男生一起去网吧打游戏。他转来有一段时日,与曾经他口中不熟的同学们相处还算融洽,也交到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他们嬉闹着向余宇转述他刚转来时大家对这位转学生的猜测:你也不怎么说话,不知道是内向还是脾气不好。余宇说,是既内向,脾气也不好。他们笑嘻嘻地嚷着,骗鬼呢你!
    “哎,余宇,看什么呢?进去啊!”
    网吧门口,同伴拍拍他肩膀,催促。
    余宇没有反应,视线还是落在对面咖啡厅落地窗后的一角。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余声回来了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没有告诉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当然没有义务凡事向他报备。余声意料之中地没有注意到他,他坐在咖啡厅里,虽是靠窗的位置,但没理由注意窗外的情况,他们直接隔了一道玻璃,又隔了一条街,还隔了一个人,坐在余声对面的人,是个男人。一会儿那个男人站起来,余宇看到了他的脸。那个人他认识,根本就是孙博远。他和余声说说笑笑,看起来很亲密,二人一起往外走,余宇下意识收回视线,钻进网吧里。
    同伴说一句:“你怎么才进来?”
    余声嗯嗯哈哈地应付过去。
    孙博远怎么会在这里?余宇心里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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