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门口的时候,田浅韵深呼吸,抬脚走进去。她知道回到家又是另一个麻烦。母亲从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如今她相中了安煜,除非找到一个比安煜更合适的人选,否则没有什么可以挽回她的执念。而田浅韵在那次她提出之后,还没有给她一个让她的心落回肚子里的回复。

    田浅韵见到一脸平常的母亲进了她的卧室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低手摆弄着枕头的花边,唤:“母亲。”

    她看到她在离着她很远的位置坐下来,问她:“想好了吗?”

    想好是早就想好了,不过,答案肯定不会如她的愿而已。

    在这里,好像一直没有她的发言权。

    “我……”

    “你不小了,”田母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而且,安煜只是提出交往,你已经20多岁,该为家里尽点义务了,这些话g本不必我说。你这么大了,应该知道。”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一顶大帽子扣上,然后逼得你不得不答应。什么见鬼的家里,理由冠冕堂皇,实质却只有一个。在她的眼里,利益总是最重要。田浅韵抬眼,笑容绝艳绽放:“母亲,我是不是一定要答应?”

    她的表情却更加冷峻,锋利的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没错。”

    “那你何必来问我。”她笑得依旧妖娆,只是不带感情。

    田浅韵没有说出的一句话是,你何必多此一举,来浪费大家的口舌。

    真是虚伪得要命。

    “我到你这儿来不是为了问你这个,”田母眼神冷淡,完全不在意她的不快,“你这一周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待着,弹弹钢琴,你已经很久没有练了。或者学学c花也可以。”

    田浅韵猛地回头,温婉迅速褪去,目光咄咄逼人:“为什么?”

    “不为什么,”田母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田浅韵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门口,贵妇人的姿态几十年来从来端得丝毫不差,一双老成的眼睛从来会说话,当然,是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

    她紧紧抓住床单,心里愤恨到喘不上气,她的气无处可发,最后,她把脖子上的项链拽下来,猛地扔了出去。大大小小的珍珠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之后滚落下来,掉在上好的羊绒地毯上,无声无息。

    接下来一周,她果然没有办法出去,她只要在距离大门两米之内晃一下,门卫就会如影子般地出现,然后彬彬有礼地喊一声“小姐好”。田浅韵哭笑不得,她如果再向前迈一步,平时被她无视掉的门卫就会把手一拦,她就只能望一眼门外安静的石子路,然后不甘心地返身回屋。

    田母真的是说到做到。

    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出门,但是那和被圈禁不同,起码那是出于自愿。如今的情形,倒很像是养在深闺的古代小姐,抑或是深g大院里不见天日的后g女子。

    但是田浅韵不想妥协。

    她望了望墙,以往觉得很矮的地方如今都高得让人叹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墙出去不是个好办法,但是除了这个,她还怎么能逃走?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在第四天吃早餐的时候想到了这句话。

    田浅韵从满脸惊喜的母亲那里要了安煜的电话,深吸一口气,终于拨了出去。

    安煜给她的印象归结为四个字,那就是深不可测。他的笑容达不到眼底,他的举手投足带着疏离,他看她的眼神不曾热烈过,他也没有像别的青年那样对她献殷勤,田浅韵都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到的他。她自知条件不错,也算是名门闺秀,也算是门当户对。但是她也知道,和她资质差不多的女子多了去了。

    如今打电话给他,完全是出于一时气愤。田浅韵越想越难以置信,凭什么因他一句话,她就要被禁足?!

    她没想到电话被很快接起,安煜好听的声音传来:“浅韵?”

    田浅韵有一刹那的疑惑,她用的是她的手机,他如何知道的她的号码?不过她很快回神,他如此有权有势,只是她的号码而已,又非机密文件,另外还有个热心的母亲帮忙张罗,他有什么不会知道的。

    她执着手机,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刚刚一气之下拨过去,连腹稿都没有打好,如今只好开门见山:“我被禁足了。”

    “唔——”安煜的声音像是早就预知,“城堡里的公主在等待王子的救援吗?”

    田浅韵被他戏谑的声音气得不轻,声音不复平静,带着风雨欲来的隐忍:“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被禁足?”

    安煜低低笑起来,说道:“你的母亲对你可真不放心,竟然禁足你防止逃跑,真是我的荣幸。”

    她被禁足还是他的荣幸,田浅韵真想狠狠挂断电话。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个温度:“安煜,你恶有恶报!“

    安煜却依旧是慢条斯理:“如果是你报,我自然接着。”

    跟这种人交谈,就是在浪费时间。她果断挂断电话。

    她自打了这通电话,就从早上一直郁闷到下午。吃完午饭后,田浅韵正懒懒地趴在床上不想动,忽然听到李婶来喊她下楼。

    她坐起来,听到李婶说:“浅韵,安煜来了。”

    田浅韵下床,看到李婶有些忧虑的脸,于是她仰起脸微笑:“李婶,我没事。”

    她去衣帽间换了衣服,以一身黑色装换掉了真丝睡衣,然后理了理头发,下楼。

    不意外地看到安煜坐在沙发上,还有挨着他坐的一对父母。

    安煜抬眼,看到她一步步往下走,嘴角扬起几不可闻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期待。

    母亲招呼她挨着她坐下来,田浅韵很听话地依言行事。伴随沙发下陷,她听到了母亲压低声音的责备:“你怎么连头发也不梳理?还穿着拖鞋!”

    田浅韵就像是没有听到,安煜看着她,她则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

    她听到母亲对安煜说:“这次来是有什么公司上的事吗?”

    “有一点儿。”田浅韵感觉到安煜那边有声响,于是转过头,正好看到安煜微微笑,狭长的眼睛里似有星光璀璨,他接着说,“另外,我和浅韵今天下午商量好要出去一下。”

    田浅韵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嘴角带着嘲讽,却还是配合着说:“嗯,没错。”

    田母欢天喜地,连连说:“好啊,浅韵,你上楼先去拿你的手袋吧。”

    她上楼,田母从后面跟上来,在拐角处留住她:“你的工作我帮你辞了,等下和安煜好好玩。”

    田浅韵的脚步滞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帮我辞掉?”

    “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份工作自然不必留着。”

    田浅韵冷笑:“马上离开?”

    田母的眼神亦是冷冰冰:“那份工作重要还是家里的公司重要?”

    这g本不具备可比x。田浅韵的笑容终于再支撑不住,一言不发,转身走向卧室,关门。

    田母没有再跟上来。

    田浅韵随着安煜出门的时候,心情一下子糟糕透顶。他开车平稳驶离家门,上了公路后问她:“想去哪里?”

    她勉强打起j神:“是你提议说出来的。”

    “可我的意思是带你出来。”

    “不需要,谢谢。你带我出来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没什么地方要去,那就回去。”

    “可是,”安煜戏谑地看着她,“刚刚我要带你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回答的。”

    田浅韵记起刚刚她在父母面前巴不得离开的事,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回什么好。最后她索x死扛到底:“我现在后悔了。”

    安煜淡淡地笑,像是丝毫不介意,说:“你不想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吗?”

    田浅韵叹气:“你怎么又知道?”

    他微微侧头,笑意自唇边蔓延,美好得让人迷眩。他忽然说道:“顾颜被解雇了。”

    “为什么?”

    “她解雇你不高兴吗?”

    田浅韵回过神来,冷笑:“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的事我想还是自己做的好。”

    她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让顾颜收敛,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好。想不到安煜如此果决,直接炒掉鱿鱼,回旋的余地一点都没有。她问他:“你为什么要解雇她?”

    “不是我解雇她,是我的一位姓钟的朋友。唔,就是钟逸,你应该认识的。”

    她在舞会上曾经见过钟逸,当时他穿着不菲的西服,衣冠楚楚,一派风流潇洒。钟逸年纪轻轻即接手了因□□导致股票大跌的铭旗集团,并且令其奇迹般地在短时间内便扶摇直上,令众同行难以望其项背。也正因为这等魄力在,家族的人才对他私底下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当时见到钟逸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和臂弯里的美女低声交谈,他微微侧头,似是很耐心,唇边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完全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如果田浅韵不是在父母那里了解了他的底细,恐怕还会以为他和那些每天“提笼逗鸟”的纨绔子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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