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句主动示好的话,一定会高兴得一蹦三尺,而此时,我实在没有从床上一跃而起的心情,只是淡淡地回他:“嗯,我也想和你说话。”

    “小天,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他到此时才察觉我的不对劲。

    “唉,”被他一勾,我忍不住打开话匣,“今天公司开会,福天沃当众给我难堪,说我做的材料糟得一塌糊涂,根本不配做‘福鹰’的老总。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我觉得我已经做到最好了,可是别人根本不认可,还耻笑我,我真的又气又难过。还有我的叔叔伯伯,他们越为我讲话,我反而越难为情。”

    我一股脑儿地把苦水都倒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反倒显得我没气量,还被人认为是草包,可是话都说出口了,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巧语去挽回修饰,只能重重呼出口气,坐等苟盟回复。

    那头静了很久,才传来苟盟放柔了语调的声音:“小天,每个人都有不足,要学会正视它们,克服它们,你才会变得强大啊。”

    我听到他给我灌鸡汤,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沮丧依旧:“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孬,这‘福鹰’,我怕是带不了了。”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猜想是苟盟躺到了床上。

    “小天,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做。沮丧、痛苦、失落,都是虚无缥缈的感觉,只有把它们化为思考,动力,成长,才是你能永久珍藏的财富。”

    我闭上双眼,无数片段在我脑内风驰电掣地掠过,一路走来我依靠的似乎都是父母与叔伯,真真正正是我自己挣来的财富,寥寥无几。

    我的骄傲,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懂了。我会好好努力的,谢谢你的鼓励。”我尽量用轻快的语句回应苟盟,但仍然掩饰不来排山倒海而来的失败感。

    “对了,你说你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那头静了一会儿:“没事了小天,啊,我现在突然有别的事,下回再找你吧。”

    “哦。”我知道他也许有话要对我说,也知道他说临时有事兴许是骗我的,但我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了,和他说了再见便结束通话。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甚至能感受到灯光闪动的频率。我的心跟着眼神一块儿失焦了,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啪。”纸张被甩到桌面上的声音。

    福天沃双手抱臂,今天他兴许是为了羞辱我,特意穿得正经了些,摘去了那些叮当作响的装饰品,黑色西装一上身,街头混混也变得人模人样。

    “如何?”他冷冷地开口,整个会议室针落有声。

    我看着手中的材料,背后似乎有千万条令人发毛的软体虫类肆无忌惮地爬走。我的冷汗不知不觉地冒出来了,脸颊上散发出的热气令视线模糊。

    不得不承认,我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堂弟,比我优秀太多了,手上的这份报告虽算不上顶尖,却足以羞辱我这个科班出身的“高材生”。

    我不知哪来的毅力,强逼着自己的脸挤出笑容:“天沃这份提案确实不错,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六叔原本是一脸愤愤要替我说话,看到我不仅不反击,还孬得不行,十分失望:“你看着办吧,我是没什么想法。”

    睡眠缺失使得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强打精神:“那这样,我们不如先按这份提案实行一段时间看看。”

    ……

    待其他人都走后,六叔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视线有些模糊。我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今早它们还被牢牢固定在头顶,如今因为汗水,惆怅地垂落,几根还粘在了额头上。我拨了两下没拨上去,心烦意乱起来,心想今天回去必须把这不听话的毛都给剪了。

    在空旷安静的会议室坐了五分钟,我觉得自己苍老了五十岁。

    福天沃的文案还在我手里,此时已经皱巴得惨不忍睹。我把它们随手塞进包里,舒展了一下筋骨,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

    很多时候,我因为某些消极的思想,急于逃避外界的看法和自己的内心,于是我会选择过度的睡眠,甚至强迫自己不要醒来。温暖的棉被和紧闭的家门能给我巨大的安全感,我喜欢他们。

    可是当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依赖过他们了。

    那个带领我脱离消极依靠的男人,并没有成为我新的依靠。

    时间过得很快,我看着天空一点一点暗下来,心里空荡荡的。在这期间我没有下床吃饭,甚至不去上厕所,被窝成了我的安全堡垒,我把自己深埋其中,期许着能获得一点安慰。

    我迷糊了一会儿,醒来时感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之前经常熬夜,有时候也会偏头痛,家里常备芬必得。我又躺了片刻,实在头疼难耐,钻出被窝,半走半爬地来到客厅的小药箱旁。头疼使得我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我烦躁地翻开药箱,药箱旁边的一个小饰品被我扫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刺得我又是一阵嗡嗡的耳鸣。

    两层推拉式的药箱空荡荡的,之前塞得满满当当的常备药不知道去了哪儿,几片创口贴“捉襟见肘”地藏在底层的角落里。

    我迟钝地看着药箱好一会儿,才恍然忆起苟盟离开这里时,曾经帮我做了一次大扫除,把那些过期变质的食物和药品都丢了。后来我懒得收拾,也请过几次钟点工,可他们哪会贴心地帮我准备生活必需品。

    疼痛感如同海中的浪潮,一波一波地席卷而来,而且一波更胜一波,我被汹涌的海浪冲击得体无完肤,却又没难受到昏厥的程度,所以我只能忍着巨大的不适感,给助理打电话:“带点止痛药和吃的来我家。”

    “boss你咋啦?”助理似乎完全没被早上会议的气氛影响,光听嘈杂的背景音我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市中心的那个购物商场血拼。

    “我有点不舒服。”我身体受着折磨,脾气也好不到哪去,“你快点过来。”

    “哦……好吧。”对突如其来的工作她的语气尽露不满。

    我跪坐在地上,瓷砖的凉意顺着睡裤爬上我的脚踝,接着是大腿,腹部……然后我感觉,心也是冰凉的。

    我肯定自己并没有脆弱到要哭鼻子的地步,可是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鼻子堵了,打了几个喷嚏后眼前迅速起了水雾,泪水堆积在眼眶,随时准备夺眶而出。

    助理打开我家门,恰好看到我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我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穿着印着二次元卡通图案的短款睡衣,跪坐在客厅,泪眼朦胧地看向她。

    她立刻就心软了,母爱大发挥,到嘴的抱怨立刻变成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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