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徐家的安宁才是他当仁不让的第一要务。

    “你放心,我尽力说服二老……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就去请教大哥和……”徐泰则忸怩了一下,才促狭地喊出“大嫂”二字,冉念烟也是一愣,不太适应这个称呼,过后才点点头。

    “啊,真不甘心啊,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竟成了我的长辈……”徐泰则望天,开着玩笑,在冉念烟反唇相讥前及时溜走了。

    见徐泰则走远,冉念烟才侧头对身后道:“过来吧。”

    假山后,一道人影闪来闪去,终于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是流苏。

    “小姐……啊不,少夫人。”流苏面带愧色,“被您发现了,那泰则少爷会不会……”

    冉念烟笑看那人离开的方向,“不会,你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未必注意到你。还有,以后私底下不必苛求称呼,你喊小姐喊的顺口,便这么叫下去吧。”

    流苏雀跃了一下,“还是您体谅我,我都没习惯改口呢,不过会尽量早些习惯的。”

    这个丫头,惯会胡乱积极,根本谈不上善解人意。冉念烟看着她,抿嘴一笑,到底是多年以来跟着自己的人,忠心即可,其余的都可通融。

    “说吧,方才在执中院都听见什么了。”她终于还是出言提醒,否则仅靠这丫头自己,是不会想起正经事的。

    流苏黑着脸道:“陈少爷……呸,我还敬着他是少爷,没想到他竟然调戏奴婢!”

    冉念烟想了想,道:“那多半是骗你的,把你支开,好和徐夷则说正事。”

    以陈青对徐柔则的执迷,势必没有让第二人入眼的可能。

    流苏眼珠子一转,道:“我就说嘛……小姐恕罪,奴婢以为那人不正经,一害羞就气跑了。”

    冉念烟忽然想收回刚才的想法——仅仅靠忠心是不够的,若是翡清在该多好,可她已把翡清给了母亲,母亲有时拿不定主意,有翡清在身边帮着决断,她才放心。

    既已成了母亲的人,再去求她必然惊动母亲,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看来还要她亲自去和徐夷则说。

    流苏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从小姐的话里听出些蹊跷,忙道:“小姐,你方才怎么直呼夷则少爷的名讳啊,这样是不对的,被奴婢听见也就算了,外人听见是要皱眉的。”

    “那我该如何称呼?夫君?”冉念烟故意把夫君二字说的缠绵柔媚,自己听了都觉肉麻。

    本以为流苏能领会她言语中的讽刺,谁知那丫头竟比划起来,指着她身后,嗫嚅道:“小姐,啊不……少夫人……”

    冉念烟回头,猝不及防见到徐夷则站在自己身后,难得不是戎装,一身宽大的绀蓝长衫颇有些潇潇肃肃之感,柔和的襟袖冲淡了他过于英气的眉目,显出些别样的儒雅,又比那些书生多了些骨子里的英武。

    “你下去吧。”他对流苏道。

    流苏颔首离去,走时别具意味地看了小姐一眼。她是懂事的丫鬟,今早收拾床铺时见上面白白净净,知道小姐和少爷还没走到那个地步。想想也是正常的,从兄妹过渡到夫妻,换做任何人都需要一段时间,而她作为称职的丫鬟,自然要懂得为二人创造机会。

    果然,她还是比溶月和春碧贴心多了!流苏骄傲地想着。

    ···

    假山旁很是幽静,假山环抱中本是徐家子弟读书的扶摇亭,今日因徐衡的死讯,谁也无心进学了,打扫此处的丫鬟也爱偷懒,不知去向,四下里只有他们二人。

    新婚夫妻独处原也不是什么可指摘的吧。

    “请你自重。”冉念烟见徐夷则支开所有人,确定了他不良的企图,道,“在外人眼里,你可是刚刚丧父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和我单独在一起,成何体统?”

    徐夷则道:“方才说得好,再说一遍。”

    冉念烟知道他是指那声“夫君”,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理睬。

    “你叫我好好敷衍,可你呢?”徐夷则道,“张口闭口都是名讳,谁会相信我们的关系。”

    冉念烟斜眼看他,“有人时再说吧,现在……我可没心情陪你玩这些。”

    徐夷则道:“怎么能说是玩呢?不管你愿不愿意,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今生休想逃脱。”

    冉念烟顺势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你且和我说说,陈青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徐夷则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正好他不在这里,你也不必费周折派丫鬟打听我,以后有什么直接问我,和你说说话,我是很愿意的。”

    冉念烟听他又在若有似无地撩拨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她承认自己从未听过这些顺耳的话,此时听来也很受用,心里莫名温暖,可毕竟还是理智战胜了情绪。

    等他说出刘梦梁要杀陈青时,冉念烟击掌道:“果然,这样才对,刘公公是一箭双雕,一边毒杀太子,同时折去滕王的羽翼,再把太子之死嫁祸到滕王身上,他便有机会借着司礼监掌印的批红之权另立储君。”

    她顿了顿,又道:“恐怕陈青和柳齐只是他的探路石,真正要对付的是包括冉家在内的那些拥立滕王的武将。”

    徐夷则道:“暂且留着他,等他把最该除去的人除去了,也省了我的工夫。”

    最该除去的人?

    冉念烟略一思索,惊愕道:“你指的是……”她略一指天,没再说下去。

    徐夷则道:“不然呢,若不是皇帝任由朝中弊政不断,还美其名曰‘分权制衡’,坐看大臣争斗,以为这样就能永保皇权的稳固,全然不把家国天下、黎民众生看在眼里,这样的人主,留之何用?”

    若在平常,冉念烟绝不会接受他的说辞,可心念稍转,把乾宁帝换为定熙帝,她便理解了徐夷则的考虑,一个失职的帝王的确会把天下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若有所思地离开假山,可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令她不得不分神。

    “你怎么跟着我?”冉念烟回头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二舅父的心思你不会不清楚吧。”

    徐夷则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下手还太早,人们只会说我不仁义。”

    等到徐德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时,徐夷则再出手,正义就落在他这一边了。

    冉念烟只好由他去,却见笔架追过来,道:“少爷,你在这里啊,小的一顿好找。”

    笔架找他是因为京中亲友相继前来吊唁,第一个来的便是徐夷则的岳父冉靖,他理应亲自迎接,再不去怕要惹太夫人生气。

    徐夷则这就过去,身上的青衣虽也是素色的,冉念烟还是劝他换了一身青灰圆领长衫,也不用丝绦,只用一条麻制腰绳束起,过后又埋怨自己,何必帮他管这管那。

    “算了。”她坐在执中院正堂,独自想着,“就算是帮自己挣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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