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徽记就能知道,这是西北大营送来的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冉念烟收好信, 想要站起来,流苏赶紧扶住她。

    她已怀孕的第八个月了,春衫单薄, 愈发显出隆起的腹部。

    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冉念烟明显顿了一下, 流苏一怔,轻车熟路地问:“是不是小少爷又动了?”

    冉念烟笑着点头,道:“最近这孩子总是爱调皮,想必是等不及要出来看看了。”

    流苏问:“小少爷当然等不及了,早些出生, 您也能早早去西北一家团聚。”

    她的孩子尚未足月,徐柔则却已在前天诞下一个女婴。

    不是儿子,陈家似乎有些失望,可陈青没有丝毫不悦,在众人都围在小床前逗弄孩子时, 悄悄坐在徐柔则身边,轻抚着她苍白的脸。

    “我更喜欢女孩,男孩有什么好。”他故意做出嫌弃的样子,眯眼看向屏风外的亲朋,白绢透出一道道人影, 都在围着小床,笑语连连。

    徐柔则嗯了一声,闭上眼养神,心里却觉得踏实而温暖。

    她尚在产褥, 行动不便,冉念烟也不方便出门,她便特地让陈青亲自去报喜。

    若在往常,陈青见了冉念烟,只把她当做一个可交谈的对象,是极少数的能和他谈得来的女人,可面对身怀六甲的她,陈青脑中不断有声音冒出——

    这是徐夷则的妻子……

    虽然早就知道,但他从未往真正深想过这件事,只觉得那两人之间亦敌亦友,有时想起这两人是夫妻,便会恍惚中觉得怪异,不知这两人关起门来是否还会唇枪舌剑。

    可他心虚的源头并非这个,而是关于夏师宜的事,徐夷则选择了隐瞒,而他正是帮凶。

    他把好意带到,便灰溜溜逃也似的走了。

    一直等在门前的徐泰则却觉得奇怪,他也是来看望冉念烟的,却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要同她讲。

    他指着陈青离去的方向,问道:“是柔则让他来的?”

    冉念烟点头:“当然。”

    徐泰则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挠挠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会不会是大哥让他来的?”

    冉念烟笑道:“隔了千山万水,写封信就是为了让陈表哥来执中院一趟?你倒是敢想。”

    徐泰则自顾自坐在她对面,欲言又止,终于在冉念烟怀疑的目光下,从袖中拿出一只半个拳头大的泥塑人偶,是个抱着赤红鲤鱼的小男孩,连手腕、脚腕上的金环都纤毫毕现,用手一拨就可活动。

    “这是给小侄儿玩的。”徐泰则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

    冉念烟也不戳穿,只是笑道:“你们都怎么了,流苏也是这样,口口声声认定了是个男孩子。”

    流苏正送茶水进门,因为冉念烟不宜饮茶的缘故,平常房里只备白水,来了客人才临时沏茶。

    流苏道:“泰则少爷怎么想,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觉着这孩子这么好动,是个少爷还好,叫夷则少爷去操心,若是个小姐,将来可要叫您操心了。”

    少坐片刻,徐泰则便要走。

    冉念烟叫住他:“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徐泰则故作不解:“都说完了啊。”

    冉念烟道:“哦,那你走吧。”

    徐泰则心里却忐忑了,他觉得这件事由他说会比别人说更好,毕竟他能照顾冉念烟的感受,或许可以把晴天霹雳减轻到狂风骤雨的程度。

    能大事化小就好,他已经不奢望小事化了了。

    他回身道:“这几日,西四牌楼要问斩了。”

    向来是秋后问斩,春日更是万物勃发的时节,按道理是不宜见血腥的。

    徐泰则顿了顿又道:“我告诉你,但你别激动,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夏师宜……要问斩了。”他轻声说着。

    冉念烟也轻轻应了一声。

    徐泰则惊异于她的镇定,道:“他是夏奶娘的儿子,你怎么……”

    冉念烟道:“我怎么不难过,对吗?”

    徐泰则哑然,这正是他想问的。他又怕冉念烟伤心,一旦发现她根本无动于衷后,又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昔日如至亲手足般的人要被问斩了,她却漠不关心,真令人失望。

    “你不是说过了吗?”冉念烟道,“‘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徐泰则一怔,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

    “可你那么信任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道。

    夏师宜是锦衣卫,锦衣卫向来不会被问斩,就像一个人不会舍得斩断自己的手足。

    皇帝让他死,无非是因为他的不忠。

    “他明明投靠了大哥的,也做了不少事……可怎么就成了刘梦梁的欲孽了?”徐泰则想不通,可事实确凿,夏师宜若不是有异心,当年护送苏勒特勤北上的前一夜,突袭军营的人中也不会有他。

    “或许他是被逼的。”徐泰则思索着说道。

    冉念烟笑了,真的毫不惊讶:“你若想造反起事,是要精挑细选身边的党羽,确保上下同心,还是威逼利诱别人加入?就不怕被你裹挟进来的人先告密,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徐泰则默然,夏师宜既然去了,就一定是自愿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早就料到了,也没那么伤心,我就放心了。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通过严刑拷打,已经把余党核查清楚了,没有再留这些人的必要,行刑之日就在这两天,我怕由别人来说更拿捏不住分寸。”

    多说多错,他怕自己再解释下去,冉念烟会真的伤心起来,便匆匆走了,和陈青一样灰溜溜。

    流苏从门外探出头,皱着眉看冉念烟。

    小姐一定是伤心的,泰则少爷真是太笨了,这点伪装都看不出。

    冉念烟早已知道夏师宜一定是出事了,因为那天夜里他来告别,实在是太突然,而且从没提将来的事。

    就算他是要成为和亲公主的属臣滞留突厥,也总有回来的希望。

    他不提,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了。

    冉念烟叹口气,流苏撤下茶水,换上温热的白水,道:“小姐,会不会是哪里错了……”

    冉念烟道:“不会错,刘梦梁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忘记的,反倒是当初那个目睹了刘梦梁横死,却依然原以为今上效力的夏师宜,让我觉得陌生。”

    孩提时的一点点恩情,就让他感念至今,何况是亦师亦父的刘梦梁。

    夏师宜唯一割舍不下的,也只有从下服侍的小姐,直到那晚亲眼见到她对徐夷则的关心,他方才放下心,可以舍出命去报答刘梦梁的恩德了。

    他是死得其所,再无相欠。

    ···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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