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良笑容如故。

    “长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师心鸾笑笑,走到他身侧,忽然脚一踢,踢在他左脚膝窝处。师良不妨她由此一举,只觉得膝窝一痛,单膝跪了下来。触及地面未化的积雪,冷得刺骨,他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

    师心云和师心彤吓了一跳,师心鸾居高临下的看着抬头望向她的师良,目光冷漠。

    “我没那么时间在这儿跟你打哑谜,都是聪明人,咱们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语气平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轻慢,挺起来有些懒散。

    “当初祖母接你回府,我没插手,不代表我就真的不敢动你。当然你可以去祖母那儿告状,你也有本事让祖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当初杨氏害死我母亲,我有足够的理由报复在你身上。但那又如何?你觉得,祖母会拿我给你抵命?”

    冰雪刺骨,师良一个只跟着府中武师练过些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哪里承受得住?他以手按地,想要借力站起来。听得这番话,动作微顿。

    “长姐误会了。”

    他吐出一口气,触地的手指慢慢收回来,缩回袖中,以驱寒。膝盖也微微离地,缓慢的站起来。

    这一番动作,旁人做起来难免有些狼狈,又是在还有旁观者的情况下,少都会有愤怒和难堪。但他从始至终神情自若,除了最初被偷袭的意外,没有半分不愉和仇视。

    “母亲当初的确做下不少糊涂事,长姐即便心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长姐觉得母亲以及杨家上下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依旧不解恨,要拿我出气,也是应该的,我岂敢心怀怨恨?”

    两年前师良虽深沉,但远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当初师心鸾利用师心怡将他们一家三口赶出侯府,师良的表现可没那么云淡风轻。杨家被诛虽是自作自受,但再怎么说都和师心鸾夫妻二人有直接关系。面对仇人的羞辱还能面不改色,坦然受之。这份隐忍,不下于当年卧薪尝胆的勾践。

    师心鸾扬了扬眉,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我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一站起来,两人身高立竿见影,师心鸾要微扬下巴才能与他对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也懒得去分辨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出嫁随夫,虽然我现在是不怎么过问侯府的事,但是…”她又走进两步,在师良耳边说道:“我能把你赶出去一次,也能赶出去第二次。”

    不知怎的,在她靠近后,师良后退了一步,看那步伐,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以角度而言,又不像是避免被偷袭的危险。

    师心鸾有点讶异的瞥他一眼。

    而就在那一瞬间,师良眼中所有情绪波动都刹那恢复,平静道:“长姐如母,平彦若有冲撞,长姐斥责理所应当。”

    还真是块滑不溜秋的玉石。

    师心鸾嘴角挽起一抹讥诮,突然道:“大弟,你的主子,知道你在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之余,还有其他打算么?”

    师良微微一震,虽然只是一刹,但依旧被师心鸾捕捉,顿时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她抢在师良还未整理一套完整的谎话之前开口,“你该知道自己与侯府爵位无缘了,但你依旧不甘心。也或者并不是你自己不甘心,是你母亲。她死的时候,是你给她收的尸。以她那般偏执的性格,不可能没给你留下任何遗言。她说了什么?让你给她报仇?如何报?是杀了我们夫妇,还是我父亲?亦或者…毁了整个武安侯府。”

    最后这句话,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然而师良的震动只在方才那一句话之后就消失无踪,他神色淡定如初,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波动。

    “母亲曾意图陷害长姐,长姐因此对母亲心怀仇恨也是应当。只是母亲已逝,再大的冤仇也都化作一抔黄土。死者为大,长姐若还有什么不满,大可发泄在我身上。母债子还,应该的。只望长姐口下留情,莫再惊扰母亲英灵。”

    师心鸾笑一声。

    “行啊,不过你说得不完全对,你不还有个妹妹么?她得罪我,可比你。别跟我说长兄为父教导不善都是你的过错。我尊重死者,但活着的人,无论是何缘由,错就是错,在我这儿,再的理由都是借口。”

    师良沉默。

    师心鸾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很能耐,也够有耐心,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劝服祖母将师心怡给接了回来。让我猜猜,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唔,她明年才能出孝。但她年龄已经不小了,若是没了侯府做靠山,而你的主子暂时还不能给你提供太便利的前提条件下,你得给她定一门合适的亲事。”

    师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无论心中再怎样的惊涛骇浪,脸上也不见分毫涟漪。

    师心鸾却并不着急,“我有很种方法可以杀你灭口,就比如现在,我可以用毒,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就像病逝一般。没有人会为你作证,也不会有人为你喊冤。就算祖母怀疑,父亲三叔都知道真相,也不会追究。这一点,相信你心知肚明。而你也清楚,我有太理由让你死。今天我让你来,你就很有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但你还是来了…嗯,勇气可嘉。”

    她说得云淡风轻,师心云和师心彤却听得胆战心惊。养在侯府里的娇小姐,见的最大的杀戮,也就是府中受刑杖毙的下人。手足之间这般直接道出的杀机,虽漫不经心却并非恐吓,如何能让她们不心惊?

    但两人或或少也知道,师良八成心怀叵测,非良善之辈。而且如果他回侯府的动机真的是为报复,那确实留不得。

    无论如何,她们还是跟长姐站一条线的。

    师良并未因受到威胁而害怕,淡淡道:“在我的印象中,长姐杀伐决断,从不会一句废话,也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长姐既已认定我居心不良,现在就可以动手。”

    师心鸾有点意外。

    他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有恃无恐?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留下你么?我既已知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侯府造成大的伤害,又何必打草惊蛇?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听命于谁,藏身于侯府,到底是想做什么。现在嘛…”

    她故意留了半句,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放心,我不会杀你,还有你那个妹妹,我也不会动他。我只是想提醒大弟一句…无论你为谁卖命,又想做什么。千万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师良又是微不可查的一震。

    师心鸾目光悠悠,慢吞吞说道:“与虎谋皮的下场,半都是被虎吃掉。大弟,三思…而后行。”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太冷,师良这等文弱书生经不得寒,也或者是因方才冰雪刺骨,此刻被冷风一吹,脸色有些微的白。看起来,似有病弱之象。

    师心鸾自他身边走过,语气悠然如风。

    “还有啊,千万别让你的主子察觉到,今天你单独与我见过面。否则你辛苦在他面前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随之土崩瓦解。杨家上下上百条性命,也都百死了。”

    师良再次一僵,僵在风雪中,久久没有回神。

    师心鸾目光低垂,瞥见他宽大衣袖,微微发抖。

    嘴角勾一抹笑,眼神却森凉彻骨。

    “娇娇该午睡了,我得回去了,否则她又要哭闹不休。”她满目温和,“这里风太大,大弟看起来面色不太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免得受了风寒,传染给三妹就不好了。说起来三妹也可怜,被大伯母送去庄子呆了一年,只怕吃了不少苦,我方才瞧着,清瘦了不少。大弟有时间,还是照顾她为好。这京城的风,就是比别的地方冷一些。她刚回来,怕是还不太适应。”

    她说完后便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师心云师心彤立即跟上,也没看师良一眼。

    师良立在寒风中,目光所及处除了白还是白,白得没有温度,如同此刻的他自己。不知道过了久,他慢慢转身,看见这冬日冷风中,步入凉亭的女子,从丫鬟怀中抱起自己的女儿。隔了那么远,依旧能感受到她眉眼中的温柔,与方才的笑意森然,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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