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叔叔如何担心,如何劝说自己离开游击队,甚至还提到了年纪不小该婚嫁的事情,沈宸也不为所动,早有一定之规。

    战斗、杀戮,这是自己的宿命,别人不明白,不知道。他却早已坚定了信念,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对于侄女的执拗,孙洪山也没有办法。这个倔强的丫头,当初就跳过红水河,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哪敢过于逼迫?

    第二天一大早,沈宸披挂整齐,二旦也套好了车。这回不同以往,在情绪上便有了送人出征的忐忑和惜别。

    “大梅,这是咸鸡蛋,这是腊肉,这是……”婶子把东西都装好,一个劲儿地往沈宸包里塞。

    沈宸赶忙推让着,“在队里也能吃到好的,大家都照顾我,不用装那么多的。”

    “装上,都装上。”孙洪山脸色凝重,说道:“在外面万事小心,打仗时别老往前冲,有空儿就回家住些日子……”

    沈宸连连点头,脸上还是笑着,很轻松,满不在乎的样子。

    菊子也赶来送行,熏好的羊腿、当零嘴儿吃的烤花生装了一袋子,硬塞给沈宸,还嘱咐着他注意安全。

    沈宸很感动,但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更不想多停留,惹得大家都不舍和伤感。

    简单地告别之后,沈宸便跳上骡车,只是远远地挥了下手,便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唉!孙洪山见望不见影儿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回屋里,连下地干活儿的劲头儿都没了。

    ……………

    沈宸赶到会合地点时,第一批潜入的人员才算是全部到齐,也是最精悍的一批。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潜入是不成问题的,但只限于青石岭、石狼峪那一带的山林。

    敌人也算看清楚了,想在山林里阻止潜入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砍树修路,或者是修一道隔离的城墙。

    既然无法阻止,除了几个要点,敌人几乎就是放弃了这片山林,反倒是在山林外的村庄下了大工夫。

    封锁沟、公路、据点,敌人利用这三样东西,争取隔绝对手与村庄的联系和通路。

    山林嘛,就在里面呆着,或是打转,没有人烟,没有补给,又能怎么样呢?

    而所谓的公路,按鬼子的标准,要修得比地面高五尺,两旁挖八尺到一丈的深沟,沟底宽六尺,沟面一丈六,汽车在路上不断运动。

    如果让鬼子完成了这些布署,再想进入确保区活动,游击队就只能在外围打转。想进村庄补给,想与群众联系,都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赵铁和老周才急于出动,争取破坏敌人的意图。因为刚刚春暖开冻,施工还未完成,他们还有不少的机会。

    第一梯队集合完毕,在第二天夜里便携带着作战物资,潜入了敌占区。

    因为已经有了几次潜入行动,在山林里也有了小基地,三十多人的队伍很顺利地到达目的地。

    虽然敌人的工程还未完成,但已经给游击队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主要是情报方面,内线送不出,侦察人员进去也难。

    不管多难,侦察却是必须的。休息调整了一天,赵铁便带着几个队员出去侦察。沈宸觉得不是太保险,也跟着前往。

    敌占区的夜,深沉而寂静,但在这寂静当中还充满着紧张。

    一行人悄悄靠近了村庄,便潜伏下来。柱子和赵铁争了半天,还是他进村找人打探消息。

    沈宸没有与众人呆在一起,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狙击阵位,既隐蔽,射界又宽,便开始静静地等待。

    望着远处的村庄,赵铁不免焦躁起来,他看了看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想想根据地内的村庄,是多么美丽、欢乐和活跃啊。

    这样的夜晚,人们可能还没有入睡,还有儿童团和青年妇女们从识字班里传来的读书声,就是村子里的管子、胡胡、锣鼓声,也是那么叫人愉悦!

    可是现在呢,除了远远的炮楼上闪射着恶魔般的灯光,所有的村庄都是黑沉沉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死去了似的。

    看到这些,赵铁不禁叹了口气,在鬼子汉奸的残酷统治下,人们究竟要忍受怎样的苦难和屈辱,在怎样地生活呢?而且,柱子可别遇到什么危险啊!

    终于在万分焦急和胡思乱想中,赵铁看见村头上有人影晃动,躲躲藏藏地摸了过来,是柱子回来了。

    村里隐蔽身份的干部一见果然是自己人来了,显得分外兴奋,紧紧拉住赵铁的手,说个没完。

    “真是没想到,原以为你们是抽不出身来的,没成想,心里正念叨呢,你们就到了。”

    “我们这次潜入进来,就是想趁敌人还没修好封锁沟、公路、据点,还没有把群众完全隔离起来,搞几次行动,破坏敌人的意图。”

    “是呀!”地下干部的表情低沉下来。说道:“敌人这招很毒辣呀,要是修成了,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

    赵铁点了点头,问道:“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们需要了解清楚,才能有针对性地采取行动。”

    地下干部慢慢说道:“邻村的何老坏,这真是个心毒手黑的家伙,自从他侄子当了小张庄的皇协军连长。他可就欢实起来,一天到晚,不是要捐,就是要税。不是要白*面,就是要香油。一会儿来一个条子,一步交迟慢了,就打得你死去活来。”

    赵铁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听着地下干部在讲述何老坏的恶行。

    “前些日子他又给敌人出了个坏招,就是命令所有的抗属,门口都要挂上一个灯笼……”

    “挂灯笼干什么?”赵铁不解地问道。

    “凡是挂灯笼的人家就是‘匪属’,既是匪属,鬼子、皇协军、汉奸便都可以进去强抢奸掠。最积极实行的便是何老坏的侄子,那是个活畜生。带着几个手下常在晚上进村,挑挂灯笼的人家祸害。”地下干部激愤地说道:“从小张庄开始,逐村实行,这眼瞅着便到俺们村了。这,这真是没法让人活了。”

    赵铁眯起了眼睛,枪打出头鸟,震慑敌人,这应该是第一梯队的主要任务。

    他也同意作战目标应该主要放在最凶恶、最疯狂、百姓最痛恨的敌人身上,也就是威胁最大的敌人。

    另外,对夜间敢于出来骚扰的敌人。也要痛打,把夜间完全掌握在游击队手里。何老坏和他的侄子正符合这样的条件,可以列为首要打击目标。

    “你放心,我们这次前来,主要便是消灭这些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赵铁安慰了一句,开始仔细询问起附近各个村庄的敌人守备情况,以及便衣侦缉队的最新动向。

    “……小张庄据点有一百多皇协军,五六个日本顾问;敌人的主要力量戒备着据点下的公路。”地下干部的讲述让赵铁的信心在逐渐增加,一个有些粗略的计划在脑中形成。

    “最近,敌人催粮要款的次数更多了,后天便是各村向小张庄据点送粮的最后期限。”地下干部有些期盼地问道:“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能不能夺回些粮食。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把粮缴上去,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老百姓呢!”

    赵铁没有回答地下干部的问题,这是军事秘密,而且他的计划还要回去与大家伙商议一下。

    “这样,你明天能不能联络上另几个村的同志,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赵铁说道:“后天缴粮是吧?我们一定想出办法帮群众夺回粮食,消灭象何老坏和他侄子这样的畜生……”

    和地下干部约定了再联络的方法和时间,赵铁婉拒了地下干部背来的一小袋干粮。

    敌战区的群众生活够苦了,还是尽量不增加他们的负担为好。在带着游击组返回藏身地的时候,赵铁不由得想起了区委会上的商议。

    “……在什么山唱什么歌,有什么条件打什么仗,要注意一切从实际出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首先说游击组的人数问题,三十多人,行动起来机动灵活,不象大部队,容易暴露,打起来也不好脱离。每组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活动区域,还要建立相互之间的联络通道,必要时可以集中力量……”

    “……对一些软弱的、可以威力慑服的伪村政权可以不进行武力清除,这不是迁就、妥协和投降,沦陷区不同于根据地,它是被敌人占领的,如果村政权一点也不支应敌人,群众天天都会饱尝烧杀之苦,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时间一长,群众会害怕与游击队有牵连,甚至害怕游击队在村子附近打仗……”

    “……争取在每个村都发展堡垒户,可以掩护伤员,提供消息和物资。如果有诚心打鬼子的要加入,可以视情况自己补充,但人数一定要控制,甚至可以让他们暂时留在村子里发展,由你们提供一些武器,形成一种暗中的武装力量,偷偷的进行工作……”

    赵铁现在才完全明白为什么目前策略与以前的大原则是有冲突的,比如保留软弱的伪村政权,发展暗中的武装力量。

    而赵铁有在敌占区活动的经验,也见过老百姓忙着把贴在自家墙上的抗日传单撕掉,害怕鬼子、汉奸烧房杀人。

    由小看大,如果游击队硬干蛮干,老百姓付出的代价太大,思想上的转变便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区委的指示方针是正确的,尽管陈鸿在会上发表了不同意见,但最后还是通过了计划和策略。

    现在部队潜入进来,分散隐藏,敌人还没有觉察。

    趁着敌人没防备,正好来一次大的袭击。至于何老坏这样的土鳖,收拾他是很容易的事情,应该可以放在后面。

    赵铁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暗暗下定了决心。目标:小张庄。

    各村向小张庄据点送粮或许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毕竟游击队有化装袭击的经验,发挥得能更好一些……

    回到基地,赵铁便派人连夜赶回去送信,让老周率领游击队全部赶来。

    同时,赵铁召集人员,进行了一番商议,初步确定了行动计划。剩下的就是出去侦察小张庄周围的情况,确定部队潜伏的地方。

    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过去,等老周带着全部游击队员赶到,稍事休息,便向预定地点开拔。

    ………………

    天明了,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全部身躯,散射出金色的光芒。

    小张庄炮楼顶上。嘀嘀哒哒地响起了号音,号音象出殡起棺时吹响的大喇叭。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炮楼跟前传过“一二一、”的口令声和沉重的跑步声,敌人在出早操了。

    炮楼顶上一个胳肢窝夹着枪的皇协军,停停走走,一会儿眺望公路的远方,一会儿望着下面出早操的士兵,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伙房。

    早操过后,日本顾问照例黑着脸训话,然后队伍解散。

    几个日本顾问向他们的专用餐室走去,皇协军士兵则向炮楼后的大饭堂涌去,吵吵嚷嚷。

    忽然,炮楼顶上的皇协军发出了喊声:“来啦!露头了,缴粮的来了!不知是哪个村的,来的倒挺早。”

    炮楼下面的皇协军不以为意,他们忙着去吃饭呢!缴粮,又不是第一次了,让那些老百姓卸下就走,犯得着咋咋唬唬的吗?

    时间不大,从公路南面传来人声、驴叫和叽哩骨碌的车子的走动声。缴粮的队伍,慢慢出现在视野之内,乱腾腾地向据点拥了过来。

    二十多个皇协军士兵肩扛步枪,距离拉得很长,有的坐在大车边上,有的在运粮车两侧慢步地跟随着。

    “得得得!驾得,驾!”一个头戴破毡帽、身穿破棉袄的掌鞭人,大嚷小叫地在赶着车,鞭子甩得比炮仗都响。别看隔着还挺远,但那声音已经传上了炮楼。

    运粮的队伍很快便接近了据点,隔着吊桥,一个站岗的皇协军士兵例行公事般地问道:“哪个村的?”

    “黄村的,快放吊桥,卸完粮还赶着回去吃饭呢!”押运的皇协军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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