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已经晃上了。"

    唐睿气鼓鼓地不理他。我只能保持着尴尬和唐甦四目相对。

    唐甦点起烟,一双和唐睿极其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隐藏在烟雾之后。"小高,你和唐睿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唐睿小时候偷偷喜欢你,高考时本来一门心思地要考北京,那时我觉得他还小,而且到北京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没在这方面干涉他。后来他没去成北京,毕了业又结婚了,我更是没拿他年轻时候那股疯当回事儿。然后后来他离婚了,什么原因他没跟我们细说,现在想起来,大概基本上也就是性向方面的问题。"

    唐甦漫不经心地弹着烟灰,"本来我觉得,唐睿离了婚,有个儿子在亲妈那边,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就算是个同我也认了。只要我这个做大哥的护着他,在二老有生之年瞒一瞒,别的外人怎么看,我都不在乎。但是现在,你看看......"他喷一口烟,目光转向唐睿,"先不说你们俩祖坟上冒青烟了都娶了贾玲回来。现在唐睿带着元元,小高你又是他继父,你们俩要是真在一起了,社会压力先放到一边,你们想过元元没有?你们怎么跟元元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元元从小受过的家庭变故已经很多了,再这么一折腾,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样?反正我是不敢想。"

    他垂下眼,淡淡说道:"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也不是对你们有什么偏见。可是为了元元,我觉得,你们还是分开吧。"

    16

    正月过了头三天,母亲开始张罗着准备礼品走家串户。我们家亲戚并不多,一只手数过去几乎就能点完;母亲寡居多年,门楣前难得热闹一回,于是过年几乎就成了她单调生活的一场盛典。一年中的其他时候,母亲极少强求我待在她身边,唯有在正月,她会早早地督促我处理完手上的一切应酬,开着车陪她东奔西走地拜访那些我甚至弄不清名字和辈分的亲戚们。

    初四早上母亲打电话过来催我出发时我正跟唐睿发短信。短信内容极简单,我大致交代了下公司要新签的合同,叫他留意审一下。他淡淡地说好,说近来天气转暖,要谨防倒春寒。我回他说谢谢,现在妈叫我出去,一会儿再跟你联系。他回了一个字,说好。

    自除夕晚上我们和唐苏那场不咸不淡的谈话之后我和唐睿再也没有见过面,电话和短信倒是每天都没有断过,就是无形中显得生疏了几分。我和他都闭口不再谈关于元元的事,大有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阵势。我常常想,我和他这么多大风大浪都算是熬过去了,怎么偏偏在元元这一节上卡了壳,偏生元元又是唐睿的心头痛肉,只要唐睿说动不得,那即是谁也动不得的。而唐睿这次若即若离的态度更是让我如坐针毡,很容易让我在一觉醒来之后怅然若失,仿佛我和他从来没有交集过。

    "胡子,你的胡子!"母亲见到我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我一愣,她不由分说便把我拉到浴室的大镜子前指指点点:"你看看你是怎么回事,胡子都还没刮干净呢就出门了,这怎么见人!"

    我一摸下巴:"我觉得挺干净啊,都不觉得扎手。"

    "胡扯,赶紧给我再刮一遍。"母亲瞪我一眼,"快去快去,我等着你。"

    我莫名其妙地到浴室去把光溜溜的下巴又刮了一次,出门后母亲又一路数落了我的毛衣与外套,待我把车开到舅舅家时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条格子花呢的围巾给我套上。我一哆嗦:"妈你干什么啊,这都要进屋子了你突然想起给我套围巾......"

    母亲喜滋滋地帮我把围巾理好铺开:"就是要你戴着进去,好看。"

    "你当我是展览品啊好看......"我跟她开着玩笑,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以往几次不甚愉快的经验告诉我,五分钟后我将马上在舅舅家遇见一位正好前来串门的单身女郎,在母亲与舅舅的频频暗示之下我将不得不与这位女子畅谈人生至少三十分钟,然后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在母亲的拳拳期待下考虑要不要跟她再作进一步发展。

    我近乎绝望地望向母亲:"妈你是不是又要给我介绍......"

    "来都来了说什么呢!"母亲满不在乎地推了我一把,"上去看看再说,你舅舅说了这次的姑娘条件可好了。"

    "妈你怎么......"我几乎就要翻脸,而这时舅舅洪钟般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上乍起:"哟,伏槿,你们来了啊,快点上来,等你们好久了。"

    母亲一声声应着,一面拉起我,在舅舅看不见的地方给我使了个警告的眼色:"闹什么呢,你以为你还小?快点给我上去,就当是在拜年。"

    我没做声,绷着脸跟母亲上了楼,心中全是怒火,却不好发作。

    舅舅殷情地把我和母亲迎进了门,我一瞄鞋架上果然架着一双年轻女子的长筒靴。舅舅见我动作迟疑了一下,急忙拉开嗓子招呼:"正好家里还有客。伏槿,你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杨焕,市检院的,你舅母那边的亲戚。"

    我觉得这名字取得一点也不女性化,扬眼望去却看到一个梳着栗色大波浪的女子,五官极其精致,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不觉跟这名字极配。

    我和母亲对视一眼,见母亲脸上一阵得意。

    我被舅舅舅母拉着坐在杨焕小姐旁边,我仔细打量她,只觉得非常非常面熟。我不由问:"杨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料她却轻蔑一笑:"高先生,现在不流行这样搭讪了呀。"

    我不由心头火起:谁他妈跟你搭讪呢?你以为你是谁啊,连唐睿的半根指头都比不上。

    而这时舅母竟肉麻兮兮地一乐:"这有什么奇怪的,宝玉第一次见黛玉的时候还觉得在哪儿见过呢......"

    母亲跟着笑道:"宝黛呀,那是上一世修来的缘分,怎么拿这个出来比。"

    我心里一阵鸡皮疙瘩,偷眼望杨焕,见她极礼貌地陪着笑,看来是深得母亲的欢心。我却觉得她笑容极冷,活脱脱一个冰山;我心里一阵烦闷,偷偷摸出手机给邢戈宇发求助短信,让他十分钟之内务必给我来一个电话,天灾人祸的理由随便他编,反正得把我从这鬼地方解救出来。

    "小杨是检院什么科?哦,公诉科的哈?嗯,不错不错,惩恶扬善啊。"母亲自顾自地和杨焕聊起来,脸蛋几乎笑成一朵花;一会儿夸她模样俊俏,又夸人家会穿衣服,总之,这个杨焕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几乎掠尽母亲芳心。倘若母亲是个男人,恐怕此时早已急切切拉着杨焕到民政局登记去了。

    二十分钟后邢戈宇的来电才磨磨唧唧地响起来,我已经顾不上埋怨他,欣喜若狂地接起来:"喂,小邢,什么事?"

    "高总,大事不妙!唐睿在商业街裸奔,围观者甚众,你再不来怕是要出大事。"邢戈宇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差点面部抽抽筋,还得配合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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