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后,队伍分化成两拨,一拨人回家,一拨人跟着范思哲,转战ktv。我数了一下,我们这拨一共有七个:范思哲开路,跟着是郑瑞、付大胖、我、小刘以及对方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这一阶段我们练的是洋酒,叫什么“芝华士”的,调得跟果汁一个味道,导致我放松了警惕,像喝饮料似的没完没了往下灌。

    实际上扎堆儿猛喝的主要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小刘和对方两个小年轻从进包房没多久就把着麦克风不放,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我只得提高声音,对坐在我身边的范思哲进行赞美。我称颂他是人民大救星,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挽救人民于水火之中。这一番胡说八道用尽了各种我所知道的谀词,比新闻联播听着还麻。

    说真的,再早几年,打死我都说不出这么恶心的话来,那时我矜持着呢。要不怎么说社会是座大熔炉呢,我爸要是看见我现在这副德行,血压肯定狂升。子女教育这么失败,对他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与此同时付大胖也在夸我,说我勤劳智慧诚实善良,把我形容得跟朵牡丹花似的。

    这是他一贯的伎俩,忽悠!反正不用花钱。

    尽管很清楚这一点,我还是有点飘飘然,一个不留神就又喝高了。

    我终于完全理解为什么皇帝老子身边总有奸臣了,人都爱听好话,这是本。

    中间我们老板娘来了一通电话,不用听声音我就知道一准儿是老板娘,只消看付大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像见了长官似的在一瞬间全身绷紧神情恭敬,难得的是在沙发上还能摆出立正的姿势。

    趁着小刘把音响消音的当儿,我捏着鼻子凑近付大胖尖声细气地叫了一嗓子:“付总,快点儿啊,到咱俩的情侣对唱了。”吓得付大胖面如土色,一把捂住手机,狠狠瞪了我一眼,兔子似的蹿到包房外边去了。

    我像个巫婆那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特别特别开心。

    郑瑞跟着拣乐,说:“你可真邪恶!这哥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能怪我们老板妻管严,有一句俗话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付大胖的婚姻就是对这后半句的最好诠释。

    别看他那个窝囊样儿,他老婆可是花容月貌、明强干,堪称秀外慧中,他还有个像洋娃娃一样的漂亮女儿,才6岁半,弹得一手好钢琴。

    每次我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心中就无限感慨,人世间就没有公平这样东西!

    不多时付大胖进来了,之后一直心不在焉,跟痔疮发作了似的明显坐不住。

    范思哲见状说:“您这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么?要不就先回去吧。咱们有机会再聚。”

    付大胖讪讪地笑,告个罪就拍拍屁股溜了,还交待小刘送我回家。

    等他走了我还不忘说他的坏话:“他总出这一招,以怕老婆为由逃避买单。”

    关于这个晚上的完整、清晰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似的。

    似乎还有这么一件事,郑瑞大概也高了,大着舌头跟我较劲,非要跟我再干一杯。我当时也到了极限了,胃里一阵一阵闹腾。

    这酒喝着跟饮料似的,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这时候我听见范思哲说:“郑瑞,你多了。……没看她都快倒了?”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分外悦耳。

    郑瑞把眼睛一瞪,歪着脖子问他:“有……有你什么事啊?你跟……跟她什……什么关系啊?”

    “咱俩是共……共过患难的战……友,不行啊?”我嘻嘻笑。

    而后范思哲一把抄起我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平静地说:“得了,战友替她干了。回家吧。”

    郑瑞楞楞地看看他,又看看我,说:“安文,好哇你!你敢爬……爬墙啊?”

    我咯咯笑,“就爬……爬了怎么着!”

    再后来就真的完全没印象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是怎么到家、怎么睡到床上的。

    总之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衣衫完整,屋里没有吐过的痕迹。我抱着快要裂开的脑袋痛苦地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于是就打电话给小刘。

    年轻就是好啊!小刘的声音神清气爽的。“不是我啊,是你自己上楼开的门,你还跟我们拜拜呢……是啊,跟没醉的人一样,你都不记得了?没事吧你?”

    “没大事,”我说,“不过班是上不成了,你跟我请个假。”

    “不用请了,付头儿说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吧。”

    “哎呦,良心发现了!”我赞叹。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什么……昨天我没耍酒疯吧?”

    小刘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啊。范哥开的车,还有郑哥,不信你问他们。”

    “没有就没有呗,我问他们干嘛!”这孩子今天真奇怪。

    放下电话,我摇摇晃晃地向卫生间前进。用冷水拍了拍脸,一抬头,吓得“嗷”地一声叫。镜子里一张肿胀的脸,遍布红包,甚是可怖。

    我过敏了。

    二院皮肤科那个长得像明太祖朱元璋的大下巴医生在听了我的叙述后,作出了如上诊断。病因是食用了过多生猛海鲜,加上过度饮酒(还是几种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化学反应。之后他开了一堆小药片小药面小药水给我,告诉我不用担心,按照他的指示静养,一个星期就好了。

    我愁眉苦脸地回到家,刚换完衣服李斯的电话就来了。

    “我来验证一下你是不是还健在,听说你昨儿晚上演了一出好戏呀?啧啧,真可惜我不在现场啊。”她阳怪气地说。

    “消息挺灵通啊你。”我心里暗骂,郑瑞这个大喇叭!

    “我说你以前也没这么严重啊,昨天是喝了多少哇?你现在什么感想?啧啧啧,说真的连我都替你感到丢人!姓范的也是真倒霉,估计以后遇见你得躲着走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姓范的?”我满腹狐疑地问。

    她停顿了好几秒,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装傻吧?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哪?”我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又顿住了,然后高声叫道:“我靠!你太强大了!敢情一点不记得自个儿干过啥了?”

    “我……我干啥了?”我颤抖着问,心里开始打鼓。

    “丢人!我都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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