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韩昀明的下场是被丄干得很惨。第二天韩永晨起了个大早出去拜年去了,中午回来韩昀明还没起床,有一个许家的亲戚在客厅里坐着,韩永晨看见他了也没理,直接进了书房。

    房间里拉着窗帘,昏暗的一片灰黄的颜色,窄小的单人床上韩昀明蒙着脑袋睡得正香。这床实在有点简陋,被折腾了半宿都快散架了。半夜韩永晨被弟弟一胳膊肘捅下地,瓷砖湿潮湿潮韩永晨被拔得脑袋瓜清醒了十八度,也没心思睡觉了,就又趴在书桌边上看书,后边韩昀明气息均匀的睡着,四周漂浮着一股□过后的腥甜味道。

    韩永晨走过去掀开棉被的一角,韩昀明烦躁的哼唧了一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这下半个前都暴露在韩永晨眼皮子底下。韩永晨心情特别不错,尖着手指照准他□狠掐了一把,韩昀明猛地从板床上弹起来,韩永晨趁机捞住他的脖子,韩昀明正要挣扎,韩永晨低低的吼:“别动。”

    韩昀明不动了,韩永晨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但又好像存心要玩弄他一样,一双手捧住韩昀明的脸,把自己的贴近他,嘴唇停留在仅仅可接触的地方,似乎要吻他又没有。

    “告诉我你这半年去了哪里。”韩永晨吐出来一句话,温热的气息扑在韩昀明颊上,嘴唇与韩昀明轻柔的摩擦。

    韩昀明感到自己的嘴唇上有无数的针尖在扎,就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奇痒难忍却没办法抓一样的难受,牙齿也痒,想将自己的嘴巴一口咬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韩永晨:“我在……你那边。”每说出一个字都是煎熬。

    “做什么?”

    韩昀明觉得自己要被折磨死了。他伸手拥住韩永晨的肩膀,企图让这双手臂放松对自己的钳制,但是没有用。最后韩昀明说:“……开网屋。”

    “为什么骗我?”

    “怕你担心。”这次韩昀明回答的很快,他已经放弃让韩昀明松手的徒劳努力。

    他现在只想被吻。

    然而问完了这一句,韩永晨把他放开了。“起来,”韩永晨说,指着被单和地下的纸团,“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拾掇喽,再刷牙洗脸,热水我都烧好了,回头咱一块儿给姨拜个年。”

    韩昀明正在咬嘴唇:“我不去。”

    哥哥点点头表示了解,韩昀明又倒回床上,被掐疼的口还有点不对劲,他隔着被子揉了揉。正准备下地,有人敲房门。

    “起来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咱中午做什么吃啊?”

    韩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韩永晨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许姨穿着件绿衣服站在那里。“谢谢许姨了,你和雯雯先吃吧,”韩永晨挡在门口说,“等明儿起来了,我去给他弄点就行,下午可能还有拜年的,我先盯着,姨也歇歇。”

    韩永晨说话的时候声音下得很温柔,但说完就阖上了门。

    回头关于拜年的事韩永晨也没有再多说,坐下来给爸爸和叔叔姑姑爷爷各打了拜年的电话,自从韩爸和老婆离丄婚,就不顾家人的劝阻,独自带着儿子跑到这个城市来谋生计,只有初二回去。韩昀明把床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韩永晨扣上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你吃什么,我做饭。”

    “有什么?”

    韩永晨深吸了一口气:“黄面儿年糕,三鲜茄盒,藕盒是的,还有茄子馅的萝卜盒,豆腐箱子,清水丸子,豆腐丸子,**和鱼,馒头。”

    “昨天的饺子没剩下?”

    韩永晨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胡萝卜**蛋黄油的,你吃啊?”

    韩昀明连忙摇头:“你给我切一个年糕煎煎吧,别的我跟你。”

    两个人走到南屋,饭厅里许姨和女儿守着一碗黄焖**在吃。韩永晨打发韩昀明到洗手间刷牙去,自己打了一声招呼,走到厨房拧开煤气灶开始煮水,将屉子上剩了的一盆**汤拿下来,韩昀明是万也不吃这种东西的,他也不吃,看来看去只有豆腐丸子还不错,就往装煎炸的大盆里舀了两碗,连同三四个馒头一块搁在蒸屉上,盖上锅盖。一切都搞妥了,韩永晨才从刀盒里抽出菜刀来,切冻得硬邦邦的枣年糕。

    不一会儿韩昀明循着味儿过来了,韩永晨正在那里炸年糕,枣子的甜香味儿简直让人受不了。新炸好的年糕外头一层壳香而且脆,内里又糯又软,枣子的外皮也早就酥了,破开之后散发出干枣熏烤过后的特殊香气,再撒上白糖,到底什么样的定力能让你不爱吃?韩昀明早就饿得不行了,围着韩永晨直打转,顺便伸手捞了一块整个儿的塞进嘴里,也没沾糖,还不断的掀开锅盖往里瞅。“唉我说,行了行了,我端出来了啊。”韩昀明关了煤气灶,直接把热腾腾的碗往外提溜。

    韩永晨一边盯着油锅里翻滚的年糕一边大叫:“烫着啊!”

    韩昀明大笑起来,梭子馒头在手里蹦来跳去。

    看着韩昀明稀里哗啦的饿狼样,韩永晨停下筷子,说:“吃完了去给许姨拜年。”

    韩昀明头也不抬的回绝:“没门儿。”

    韩永晨回头往韩昀明的肩膀上抽了响亮的一巴掌:“看在煎炸的份上。”

    韩昀明进食的速度缓和下来了,过了一会他点点头:“好吧。”

    “果然我还不如一碗煎炸。”韩永晨叹气。

    韩昀明本不看他:“你滚吧。”说着夹起一个丸子送到韩永晨嘴边,软软的外皮包裹了打碎的豆腐,拎起来像一个小网兜。韩永晨刚准备张开嘴,韩昀明突然把筷子抽了回来,丸子丢进了自己口中。

    “你……”韩永晨笑着扑上去卡他的喉咙,“孽畜,把我的丸子还回来!”

    马扎倒了,两个人扭成一团。

    韩昀明被韩永晨押回北屋,许姨坐在客厅的木头椅子上,用左手支着头,这女人不年轻了,看她眼角叠加的鱼尾纹就知道。韩永晨对韩昀明使了个眼色,韩昀明不情不愿的对着许姨作揖:“给姨拜年了。”

    韩永晨跟在他后面说:“祝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大吉。”

    椅子上的女人似乎受了点惊吓,连忙的从上面下来,拉住哥俩的手笑得合不拢的嘴:“哎呦,好孩子,好孩子。”

    韩永晨拉着韩昀明说:“这是我们老二,韩昀明。”

    “我就说,这肯定是老韩说的那个了,真跟你一模一样的!”许姨转身又对着韩昀明:“你看看这个子,咋长这么俊啊,跟你哥哥一样好看。”

    韩昀明被她头,逮空儿狠剜了韩永晨一眼,韩永晨转过头当没看见。

    “你们等着,姨给你们拿红包去!”

    许姨刚一转身,电话响了起来,以前老爸的朋友多,逢年过节的也都来个电话道声祝福,韩昀明走过去抓起电话。

    “喂?晨晨啊。”电话那边是个女人。

    “妈?!”韩昀明喊出声。

    “啊,过年又长了一岁,都成大小伙子了,所以今年妈就不给你红包了,你要好好的……”

    韩昀明心安理得的假扮韩永晨:“知道了妈,我都上了大学了,妈你还不放心我?”

    “唉,你们再大也是妈的孩子,”话筒里的声音有点颤抖,韩昀明觉得是错觉,“你弟弟又跑了,这个没良心的……”

    韩昀明挖鼻孔:“这可真是够没良心的,妈您别生气,等我看见明儿的,我、我抓他回来给您赔礼道歉!”

    韩妈妈在话筒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韩昀明,你搞什么嘀嘀噔?”

    韩昀明马上正色道:“妈,我和大哥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大吉。”说完了一抬脖子,“韩永晨,妈给你的电话——”

    搁在桌子上的话筒里大叫着:“韩昀明你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是不是,还想不想要我这个妈了,你好意思去吃你哥的……!”

    喂喂,韩昀明猥琐的闪过一个念头,明明是我哥在吃我好不好。

    韩昀明的妈以前是在百货大楼站柜台,卖灯泡充电电池什么的。到了冬天开头肚子都挺大了,因为韩妈算是高龄产妇需要好好保护,就辞了工作回家来静养,算好日子去妇幼保丄健院做了剖腹产,小儿子除了略有些超重没什么大问题,挺白净的一个小孩儿,韩妈自然乐得不轻,韩昀明又很久没回来了,于是爱屋及乌的对韩昀明也稍微强了一点。

    电话韩永晨本来就不想接,刚伸出手去话筒里传出来婴儿的哭闹声,韩永晨手一抖,干脆的挂上了电话。

    出了初五韩永晨就拉着韩昀明去东北,韩昀明提到的“跟人合开的”网吧已经开业了,韩昀明要进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让韩永晨回学校放下行李再来叫他。韩永晨在上大学之前真的不太明白“网吧”的定义,甚至连“网络聊天室”是什么都不明白,但在稍大一点的城市网吧已经不少了。韩昀明的网吧在一个高中的场后头,是一户人家,没有任何标识,从外面看本就猜不到那是个网吧,谁来了只要推开小门进去就成,很隐蔽很方便。

    靠着家里最多的一次压岁钱和一部分学费,韩永晨找到了学校附近一个旧居民楼的三楼,一个客厅带着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加两间客室,不向阳的便宜向阳的贵,韩永晨想了想跟韩昀明说:“还是不向阳的吧,等钱如果富余……”

    韩昀明啧的一声:“钱没有富余这一说,等你有富余了,好的早就没有了。”

    这件事依了韩昀明,房东锁上另一间客房的门,把钥匙给了他们,告诉说厨房里头锅碗瓢盆煤气灶排气扇油盐酱醋都可以用,但是不能整得太脏,卧室里没有床就俩布垫子凑合着吧,韩永晨都点头答应了。房东一走,韩永晨很虚脱的往客厅的破沙发上一坐,长出了一口气。

    韩昀明从厨房出来,直接扑到韩永晨身上,“家,”他巴在韩永晨肩膀上说,“我们的。”

    韩永晨嗯了一声,搂紧了韩昀明:“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收拾得差不多了韩永晨就回宿舍去把铺盖卷了卷,拿床单裹了衣裳,想方设法的雇了个三轮,突突的拉走了。这还没过初八呢,宿舍另外五个人都还没来,韩永晨出宿舍锁门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板让人心里发憷。走廊也是空荡荡的,韩永晨一松手,圆乎乎的铺盖和包袱就骨碌碌的沿着楼梯下去了,韩永晨站在楼梯上边看着,心里有种冲动也这么着下去得了。

    韩昀明比他先到家,从网吧带回来的被子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都,韩永晨有那么一点洁癖,看了直皱眉头,韩昀明从沙发上站起来抱起被卧,开开窗户要扔下去,韩永晨赶忙拦住了。

    “铺在垫子底下也能软和点儿,你那身骨头不怕硌得慌。”韩永晨按住韩昀明要伸出去的胳膊,连被子带人的推回屋里边,“外边冷啊。”韩永晨边关窗户边说。

    “什么时候请哥们儿们来温锅啊?”韩昀明抱着被子走进卧室,掀开布垫子将被卧摊开。

    韩永晨帮他摁着:“等他们开学了吧,请我宿舍的几个过来,以后学校检查寝室什么的还要他们帮忙。”

    韩昀明皱皱眉头:“等开学了网吧就忙了,我和老潘不能都走开。”

    “这还不好说,我宿舍的人又不认老潘他们,分开请,一样。”老潘是跟韩昀明是网吧的合伙人,韩永晨也没见过,他说着把两个床垫子并在一块,回头抽出两条单子也并排着横包在外边,咋一看就是一张双人榻。韩永晨瞅瞅按按,觉得还不错,但在地上放的久了肯定是潮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韩永晨想把垫子推过去晒晒太阳,抬脚驱了一下,韩昀明耍赖似的一头扑到垫子上不动了。

    韩永晨踢他:“滚起来,我拿它晒晒阳光。”

    韩昀明装死,眼睛闭着,嘴角却是勾起来的,韩永晨懒得跟他计较,拽住垫子的一头,硬是拉进了太阳地儿。听见韩昀明在后面哈哈哈的笑,韩永晨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发现本就是两半的垫子从中间裂开了,韩昀明剩在了那一半垫子上,压着两个长单子,笑得上不来气。布床单的下摆纠结在浅色的地砖上,让韩永晨想起了王小波在《寻找无双》里头描写的车裂的场景,只听噗的一声响,马拉着人的上半身跑没影了,下半身还拴在木头桩子上,中间的肠子就像线轴一样拉开。到时候衙役就靠着肠子找到这些人的上半身。

    第二天早上韩昀明跟韩永晨说中午要请老潘吃饭,让韩永晨订几个热菜,几些啤酒,省得喝多了没法管买卖,送到网吧里去,凑合着吃几口。韩永晨答应着去了,也终于见识到了老潘。老潘长得黑瘦,头发还有点前秃,一开始韩永晨怀疑他有三十多岁了,但他自己说个人才二十四,一张嘴就是一股子南方味儿,说得又快,不仔细听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韩永晨对他印象不太好,只说了两句应景的话,譬如往后多关照什么的,老潘自己也说,他跟韩昀明的关系,那是没的说的,韩昀明的兄弟就是自己的兄弟,亲兄弟。

    “弟,听哥说的,你说有责么一个亲兄弟,得多好啊,”老潘酒量不太行,也看不出是真有点多还是借酒发疯,把一只手按在韩永晨肩膀上,另一只手用指头敲着桌子,“你看看,明子跟我怎么样?好不好,跟哥我,你就当是明子一样,哥就是长你们两三年,能看出来吗?你也看不出来……明子责个人讲义气是出了名儿了,咱跟他一块过来的,还能不知道?人家责么对咱,咱咱咱能不这么对人吗你说……”

    面对老潘这种热情的态度,韩永晨挺感动,但韩永晨这个人本来不多话,跟一个陌生人说些客套已经是极限,老潘拿出这些字眼,他除了点头说对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后来韩昀明口说“既然都是兄弟,咱就来点实在的,还说这些做什么的”,老潘才停下了对韩永晨的攻势。

    老潘红着脸说:“实在的?兄弟,你说什么实在,咱就弄什么来!”

    韩昀明说你喝多了快里屋睡觉去吧。老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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