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鸿大惊,手腕一翻,“嗤——”三支银针直飞那个淡淡的影子!

    淡影不见任何动作,纪飞鸿却感到一股极为强劲的气流迎面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纪飞鸿一脚把李三踢下床,身子猛地腾空——

    三支银针擦着他的背部,“铮——”地一声钉在墙上!

    纪飞鸿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回头一看墙,心下更惊——

    他夜视能力极强,刚才出去的三支银针,被打回来生生钉进墙内,只剩三个细小的黑点!

    纪飞鸿暗自心惊。李三却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略有些怒气地瞪着纪飞鸿:“纪公子……”

    纪飞鸿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说话!”

    他的神情极为严峻。饶是李三还不知所以,却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一种如野兽搏斗的气息!

    纪飞鸿转过身,正对着那个淡淡的影子,低声笑道:“玉主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坐坐?”

    雪簌簌地落在院子里,屋檐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大自然的声音。

    许久,久到李三的腿都有点麻了,才听到窗格子边响起一个低沉的,极为清冷的声音

    ——

    “我不是来杀人。”

    纪飞鸿不知他何意,却不敢放松警惕:“那未知玉主雪夜光临纪某下榻之所,所为何事?”

    半晌,窗外始传来冷冷的声音:“来看你死了没有。”

    纪飞鸿怒道:“玉水寒!就凭你的寒溟剑气,爷还死不了!”

    “本座若真想杀你,十个你都挡不了一剑。”

    纪飞鸿气得吐血!

    窗外的淡影却淡淡地道:“冥门四鬼已死。你现在便可回剑冢。”

    纪飞鸿一惊:“你杀了那四个老家伙?”

    “跳梁小丑,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纪飞鸿无语。正是这四只“小丑”,追杀了他一夜,把他逼到这个深山僻壤里来。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死了,少一个传话的。”

    敢情他堂堂飞鸿公子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传话跑腿的杂役?

    纪飞鸿冷道:“玉水寒,我师傅不会出来的,你便是杀了我也没用!”

    一时狂风大作,雪粒横飞。“嗤——”的一声,纸糊的窗子被风撕开一个大口,狂风裹着大雪呼啸而进。

    正对着窗户的李三首当其冲,雪粒“啪啪”打在他的脸上,李三不得不抬起袖子去遮脸。

    他半眯着眼睛无意间看向窗口,却猛地全身被雷电击中一般,呆呆地愣在那里。

    窗格子上,透过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半块窗纸,李三看到一张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好看的脸!

    比屋里的纪公子还要好看许多倍!

    他的脸很白,比院子里的漫天飞舞的雪花还要白。仿佛有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那张脸如最美的白玉般晶莹生辉。

    他的眉毛不,却极浓,如剑般恣意飞扬。

    眉下,是一双如墨玉般漆黑透亮的眼眸,眸中清净无波,却又仿若夜空最亮的辰星,陨落在那一汪清秋静水中。

    一缕微曲的乌发顺着他左颊而下,风往里吹,那缕青丝拂过他白得有些透明的嘴唇,在风口处恣意狂舞。

    许是感受到李三注视的目光,那双微敛的眸子微微一侧,如墨般漆亮的眸子忽然对上李三的眼睛。

    没有任何突兀的,李三只觉得全身一寒,“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眸中冷冷的神情,却比这世界上最凉的雪还要冰冷。

    “十二月二十四日,本座在望天崖顶侯纪无殇。若纪无殇不来,玉水直接灭御剑山庄满门!”

    “你——”

    纪飞鸿气得全身发抖,窗格子上却是连半个影子也没有了。

    玉水寒的轻功,真是至臻绝顶,如同鬼魅。

    纪飞鸿气急败坏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待伤口开始发疼,始渐渐平静下来。

    玉水寒的武功他已经领教过,平心而论,放眼当今武林,只怕是真的是难逢敌手。

    而且玉水寒为人极狠,说一不二。他说要灭御剑山庄满门,就绝不是撂一句狠话!

    这件事已不止是自己的生死,而且关系到御剑山庄的存亡。看来,师傅这回再不出关,怕是不行了。

    纪飞鸿心下既定,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忽然看到还坐在地上的李三,不由有点好笑:

    “你还坐在地上做什么?地上凉快?”

    李三脑海中犹自是那人如利箭般冰冷的眼神,闻言惊得一颤:

    “那,那个是人——是鬼?”

    纪飞鸿愣了愣,透过被风掀开的窗纸,外面银蛇飞舞,冰天雪地。

    “那是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人!”

    李三是被二柱子噼里啪啦的一阵拍门声吵醒的。

    “小三子,小三子……”

    李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屋里已经大亮了,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李三的脑子有点不清醒,只是机械地答应了一声:“哎——”

    “小三子,都快晌午啦,你怎么还没起啊?你要把你爹给饿死啊……”

    二柱子一边拍门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李三拍了拍脑袋:“快晌午了?”猛然想起来什么,心下大惊,猛地回头一看——

    “哎呦——”

    李三龇牙咧嘴地着酸疼的脖子,他落枕了!

    床里边空无一人!

    枕头上放着一块白色的薄薄的石块?!

    李三“噌”地从床上蹦起来,刚想叫声“纪公子”,又赶紧咬住舌头,二柱子在外面呢!

    李三连忙跑去查看,吃饭的屋里,不在;爹的里屋,爹头一回睡得好好的,竟然都咳没咳一声。

    院子里,除了院门被二柱子拍得震天响,人的影子都没有。

    李三赤着脚在雪地里站了半天,直到脚上冰冷刺骨,才反应过来——

    纪飞鸿应该是走了。

    纪飞鸿走了。

    走了也好。

    省的再有什么莫名其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找上门来,他李三不过是个平民小百姓,可惹不起这些大佛……

    一想起那张好看得不像凡人的脸上冰冷刺骨的眼神,李三不由得心下一颤……

    可是,纪飞鸿没吃早饭就走了……

    而且,外面冰天雪地的,流沙河没得竹排本过不去,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小三子?小三子……李三!”

    李三猛地一惊:“什么事?”

    二柱子古怪地瞪着他:“小三子你发什么呆,我都叫了你老半天了?”

    “啊,没有吧……”

    “没有,没有你的红薯都剪糊了!”

    “啊!”李三低头一看水都煮干了的锅,立刻心疼地往里面加了一瓢水。“你怎不早点叫我?”

    “什么啊,我叫了你不下三十遍了,你说你摆出这副怂样,在想什么啊?”

    二柱子跳到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坐着,随手捡起一干草。“这是什么?艾叶?呦呵!还有白茅……什么杂七杂八的!这瓶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咦,这不是我爹从左拐子那换来的‘包管灵’狗皮膏药么?”

    二柱子兴致勃勃地翻检着桌上那一堆东西,一边翻一边问:“李三,你搞来这些东西做什么?”

    “没什么……”李三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二柱子,你前日去沙河镇,那边麂子皮收多少钱啊?”

    “呸!说到这个就气人!”二柱子从桌子上跳下来,怀里出半吊钱在李三面前晃来晃去:“你看看,你看看,我八张麂子皮才值半吊钱,娘的!这帮子坑人的王八蛋!”

    李三默然。前两年麂子皮好卖,人们看着眼红,都抢着去山里下套子逮麂子。收皮子的一看卖的人多,就压价了。

    二柱子还在一边骂骂咧咧的,李三盛了碗红薯粥,从坛子里捞了点咸菜,送到爹的床边。

    “爹,吃饭了。”

    “咳……咳咳……”李三的爹佝着腰坐起来,咳了几声,颤着手接过碗:“我自己吃。”

    李三往灶里加了点炭,拿拨火棍把火拨旺。

    “二柱子,你家那位远客走了?”

    “我家的远客?”

    正走进里屋的二柱子突然听到李三的爹问他,一时丈二和尚不着头脑:远客?我家哪来的远客啊?

    李三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后头猛然想起昨晚曾骗爹说纪飞鸿是二柱子家的远房亲戚来借宿,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说道:“爹,人家一早就走了。您先吃饭吧,我打点着呢。”

    边说,边拼命地向二柱子眨眼睛。

    二柱子不明就里,还在嘟囔道:“我家什么时候……”

    李三赶紧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我想起个事。窖里的红薯有点发苗,二柱子你过来帮我看看……”

    二柱子被李三大力扯着往外走,差点绊到门槛上:“慢点,慢点,哎哟!叫你慢点啦,赶着投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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