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和石胡回到杜府,发现家里人都还不知道她被劫持的事,这才想起当天石胡救她时已经拿回了她的两发簪,也就是说,匪徒还没能将发簪送来杜家,在路上碰到石胡,就被摆平了。

    当绾绾把这件事告诉杜大通和骆容的时候,杜大通差点没昏厥过去,他捂着脆弱的老心脏走过去,抓着绾绾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她真的没事之后才大松一口气。骆容也是一脸后怕地蹙着眉说:“当初就该让你多带几个人随行!多亏了石胡那孩子身手好,不然……”

    绾绾想到那个老五对自己做过的事,也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石胡及时出现,她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绾绾说起马场就要关闭的事,杜大通却没有过多的吃惊,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说:“是有这样的传言,只有等绸缪回来才知道。”

    绾绾被劫持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杜大通经过深思熟虑,板着脸郑重地跟绾绾说:“绾绾,你以后不用再去马场了,去年差点坠马的事也好,这次遭劫持的事也好,像这样的意外我和你娘都再也经受不起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也许该早点给你找个好人家,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爹?”绾绾做好了不能再去巡查马场的准备,却没料到杜大通说起她嫁人的事,心里没来由地一沉。骆容也是吃惊地看向杜大通。

    杜大通叹口气,道:“爹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可是绾绾,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爹和娘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他神情严肃,不像是随便说说。

    绾绾看向骆容,骆容犹豫一瞬,也微微点头:“早点嫁了也好。”

    是啊,她都已经行了笄礼了,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了;而且她又老是惹事闯祸,让二老尽了心,或许真该嫁了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怎么想,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沉默半晌,轻轻开口:“好。”

    杜大通一宣布嫁女计划,之前苦等多时的那些人家都是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上门提亲,唯恐落后于人失了先机。关系到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杜大通自然不能马虎,有了骆云飞这个前车之鉴,未来女婿的人品、家世便是首要考虑的。当然,杜大通最看重的还是绾绾自己的心意,他先筛选出几户人家,再安排男方和绾绾见面,由绾绾自己挑。比之那些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对方面都没见过就得成亲的女子,绾绾算是幸运的了。

    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说当初要嫁给骆云飞是欣然接受、理所当然的心态,那现在想到自己要嫁人,就不仅是嫁给谁的问题了,而是——这是关乎她一生幸福的大事了。

    七月的荷花香并没能让绾绾欢欣起来,因为杜大通已经定好了第一个和她见面的人。绾绾不是言听计从的人,可这是她第一次木然地接受别人给她的安排,她不是满心欢喜地同意,却也没有任地拒绝。

    农历六月廿四,莲花的生日,民间的“观莲节”。这本是绾绾最期待的一天,可今年的这天她要和杜大通选的人一起度过,在城南的荷塘。

    直到出门前,杜大通才从茶号派人来告诉她是哪家的公子,他忘了说了,绾绾也忘了问,反正她也不上心,连打扮也都是平常的样子。

    “城西的贾家的少爷?”绾绾重复道,眼睛慢慢睁大,“不会是他吧?”

    传话的小厮不明白绾绾的惊讶,忙不迭点头,“是贾公子,就是住进以前骆府的贾公子。”

    绾绾走出大门一看,果真见到了立在马车旁赶蚊子的贾伏。她嘴角抽了抽,估计杜大通没见过他本人,贾伏只怕也是买通了周围人说好话,不然怎么会选上他?

    “杜姑娘!”这亢奋谄媚的声音就属于贾伏。

    绾绾转身的动作没有贾伏那双贼眼快,于是干脆冷眼看着他近乎飞地靠近。

    “杜姑娘,”贾伏死死盯住绾绾的脸,见她一面不容易啊,“终于又见到你了……杜姑娘还是那么美艳动人,哦不,是更加绝色无双了!”

    “你恶心人的本事也是见长啊!”绾绾讥讽。

    贾伏一声干笑:“难得今日正是赏莲佳节,城南荷塘的花开得极好……”

    “后会无期。”绾绾掉头就走,心里偷乐,杜大通看走了眼,正好给了她失约的理由。

    她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了——提起裙摆,轻快地小跑,朝着后院的方向。自从杜大通对外宣布绾绾要嫁人,绾绾就一直都没有去找石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石胡!”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阿乌阿墨刷毛的他,绾绾顿时把这些日子莫名的忧郁都抛开了。

    石胡只是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绾绾敛了笑,疑惑地又喊一声:“石胡?”

    刷子倏地掉到地上,石胡惊讶地转头看着绾绾:“小姐?”

    绾绾抿嘴一笑,走过去,戏谑道:“你以为自己听错了么?”

    石胡红着脸挠挠头,眼睛看着地上。

    绾绾咧嘴笑起来,真喜欢看他这可爱的样子。她径自走到阿乌身边,轻轻地了它,柔声说:“你不是也喜欢莲花的香味吗?我们带你和阿墨去看真正的莲花好不好?”

    我们?石胡微皱起眉,又以为自己听错了。

    绾绾跨上马,朝石胡朗声道:“陪我去城南的荷塘。”

    城南。

    这是杨柳城最大的荷塘,也是荷花开得最盛的一处,因此来这里泛舟赏荷的人很多,小贩们也看中势头沿塘卖起了各类小什物。

    绾绾和石胡到的时候,最后一条莲船也被人划了去了,两人只好把阿乌阿墨拴在塘边树下,沿着荷塘信步而行。

    微风吹皱水波灵动,荷叶翻起红莲婷婷。绾绾神驰其中,步履惬意,耳闻菱歌,裙染荷香,不自觉走到塘边蹲下,伸手戏水。石胡看着绾绾娇比嫩荷的笑靥,心为之一动。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他不能奢求的,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痴迷了。

    “小姐喜欢莲花?”

    “嗯。最是喜欢莲的高洁、雅致、纤尘不染。”

    她回头,顽皮一笑,“我闻到了糕点的味道。”

    石胡也笑,走到一旁的糕点摊上买了两块莲糕给她。

    “谢谢。”绾绾接过,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等绕着荷塘走完一圈,已是傍晚时分。绾绾虽然两脚发酸,但依旧很高兴,既是因为池中花,也是因为身边人。

    在回府的路上经过杨柳河,漂荡在河里的闪烁着的荷灯吸引了绾绾的目光。她停住阿乌,竟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叫道:“石胡……”

    石胡顺着绾绾的目光望去,有些为难:“可是小姐,天色已经……”还没说完就看见绾绾故意不听他说,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沿河放灯的人们。他轻叹口气,“好吧。”

    绾绾小心翼翼地捧着致小巧的纸荷灯,看着明亮的烛火在其中跳跃,兴奋道:“真漂亮啊……也不知道是怎么扎出来的……”

    “小姐,还是快放了灯回去吧,这个时候老爷夫人都该等急了。”石胡却显得颇为焦虑。

    绾绾看他急着回去的样子心里不痛快,撅起嘴万分不舍地把荷灯放到水里,看着它和其他荷灯一起随波而去。她转身快步走在前面,也不等石胡,骑着阿乌撒蹄而去。

    回到府里,杜大通和骆容真的等急了。杜大通今天一早回来就是为了问绾绾和贾伏的情况,谁知道李管家告诉他,绾绾没有跟贾伏走,反而叫上石胡一起去了城南。

    因为牵着阿乌阿墨,绾绾和石胡一般都是从后门直接进的后院。绾绾听小十说杜大通在正厅等她等得急,这才吐了吐舌头赶忙过去。果然,杜大通一看见她,就一脸担忧地上前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约好了跟贾公子一块去吗?”

    绾绾悠哉游哉,挑眉道:“还说呢!爹,你怎么选上的贾伏?我早就见过他了,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双眼总是色眯眯地盯着我看,说起话来能把人恶心死,不信你问府里的人,他们都认识他。”她顿了顿,逼视杜大通,“你肯定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骆容白他一眼:“你对绾绾的终身大事就是这么上心的?”

    杜大通面上讪讪的,说:“以后定要亲自打探清楚。”

    绾绾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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