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第三章 清波门二蛇斗法 仇氏宅青白更妆
且说白素贞来到了临安府，站在云间向下张望，果然是一处热闹繁华之地。素贞思想着自己初到人间，要寻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居住方可。恰在清波门钱王祠附近有一处小宅院，观之甚久并无人出入，素贞降下云头，来到院中，发现地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不由得心中暗喜，欲以此为暂居之所。她走到廊檐下，正待伸手推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素贞唬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一个相貌俊秀的青衣小官。
素贞不好意思地说：“我见此地无人居住，本欲暂居于此，不想已有主人，有冒犯之处，万望包涵，我即刻便离去。”说罢转身欲走。
那小官急急伸手拦住素贞：“小娘子且慢。吾乃青大王，此地是我的王府。我见小娘子美貌非常，想与你做个长久夫妻，共居于此，不知小娘子可愿意？”
素贞看他一脸坏笑，厌恶地回绝道：“你这小官好不规矩，若再无礼，休怪我手下无情！”
青衣小官叉腰大笑：“手下无情？莫非小娘子也会武功？那本王就更喜欢了！”说罢便上前作势欲抱住素贞。
素贞大怒，当一掌向那青衣小官拍去，被那小官一闪身躲开了。只听那小官说：“小娘子有何本领，便都使出来，本王自当一一领教。”
素贞也不与他客气，当下二人便在前院中你一招我一势地对打起来，直打了一个多时辰。素贞功力深厚，渐渐占了上风，那青衣小官见势不妙，俯身一滚，登时消失了踪影。素贞提放着他偷袭，却不料墙角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游出一条丈把长的大蛇，通身青翠。那蛇扬首吐信，口中丝丝作响，模样十分骇人。
素贞见状，不禁冷笑道：“我当真是个强人，怎想竟是同类！”那青蛇一晃身又变回了青衣小官，咂舌道：“原来你也是……”
素贞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斥道：“看你只有区区几百年道行，竟敢如此猖狂，我今日若是不除了你，日后你定然会危害世间。”言罢，运用法力，凭空召来一把寒光逼人的雄黄宝剑，向青蛇刺去。
那青蛇惊讶之余不及防备，被素贞的剑锋逼到墙角，就在素贞要一剑斩下去时，只听那青蛇高声叫道：“且慢动手！我已知错！望乞小娘子慈悲，饶恕于我！”
素贞听此言，又看青蛇面有悔意，便收起宝剑，对青蛇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且去吧。”说完便要离开。
青蛇一个箭步窜到素贞身前，双膝跪地，道：“谢小娘子饶命之恩，不知要如何报答于你？”
素贞忙地一面伸手拉他，一面柔声说：“你我均属异类，不必客气了。”
青蛇起身，拍拍衣上的浮土，朗声说道：“如若小娘子不嫌弃，我情愿终身跟随，侍奉左右，做一个忠心不二的丫鬟！”
素贞“扑哧”一笑，上下打量着青蛇：“丫鬟？可你这……”
青蛇答道：“我本贯闽中，在粤地修炼八百余年得成女身。因慕江南繁华，故改妆易服，来此厮混，落居于这仇氏老宅中。小娘子若是不信，且随我来。”说毕挥了挥衣袖，刚才的破败院落登时变了模样——中路大门、门房、前院，垂花二门错落有致；正院中灰色高台基上是黑瓦、黑柱、黑栏、双层黑格子窗的上下两层数间正房，有一飞廊连着内院的两层后罩楼，中间小小一个院落，点缀着玲珑的太湖花石和茵茵绿草，煞是可爱。
素贞随青蛇到了后罩楼中一室，但见敞亮房里一角置着做工的巧杉木雕花床，床上设着髹漆屏风和髹漆床架并一幅绣花罗覆帐，床中铺陈皆绫罗锦绣。床边陈黑漆妆案，案上一概妆用齐备。案前摆黑漆条凳，案旁是一架山水画软障，软障边安着桐木大柜。又窗边设黄杨木小榻，上置描金花草枕屏和一个别致的白釉刻印梅花鹿纹腰圆枕。屋子正中是鹤膝方棹，四边摆着四张藤圆凳。
青蛇掩了房门，引素贞坐到榻上，自己则在妆案前的条凳上落座。素贞但见她摘下幞头，露出裹于青纱中的囚髻；解下鸦青圆领，内中是天青色敷金彩轻容纱背子衬着鹅黄素罗抹；脱去单靴，露出隐在洒金鱼肚白绫袴内一双纤巧的翘头绣鞋。
换回本来面目的青蛇起身来到素贞面前，盈盈下拜，道：“姐姐如今可信了？”素贞喜不自胜，拉着青蛇的手连连夸赞：“不想妹妹果是一青春女婵娟！且同坐，不要拘礼。”
青蛇推辞不过，只得移过一张圆凳，坐到素贞下首，方才开口道：“还未敢动问姐姐芳名？”
素贞答：“姓白，小字素贞。”又问青蛇名姓。
青蛇曰：“我自来无名，只以本色为号，人多呼为‘小青’，姐姐如今唤我‘青儿’便是了。”
素贞想了想，问道：“青儿，你在此地作何营生？”
小青答：“不敢隐瞒姐姐，则这些年领五方鬼差，以偷窃为生。”
素贞摇摇头，叹道：“你往日素行不良，我也不去追究了。现今你既自愿随我，以后必得痛改前非，多行善举，以赎前罪。”
小青点头称是。素贞又言：“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我视你如姐妹。我久居深山，人间之事一概不知，还望青儿妹妹多多帮衬才好。”
小青笑道：“这个不难，然姐姐这副装扮乃前朝所尚，若到了外头，必然异于他人，惹人侧目，须得换上时装方好。”
素贞颔首：“一切听凭你安排。”
“那么姐姐请先稍坐，我去安排热水给姐姐沐浴更衣。”小青说罢，起身出屋去了。
不多时，只见小青捧着几样事物回到屋内，身后还跟着五个形容怪异之人，其中两人将一个大木浴盆掇至房中，另外三个则向盆中注入浴汤。事毕，小青挥了挥手，那五个人便掩上房门自去了。素贞心知这五人乃是被小青拘使的鬼差，便也没有多问。
小青将手中的事物放到小榻上，拉起素贞道：“我便伺候姐姐沐浴。”素贞心中虽是过意不去，却又恐推脱太过让小青难堪，只得顺从地让小青为自己解开发髻，脱下衣衫，坐到了浴盆之中。
小青先从小榻上取过一垍毬子大的丸药，用一小碗汁水化了，给素贞搽洗头发。素贞好奇，问这是何物，小青解说道：“这是用胡饼霜、白菖蒲末与患子皮末衮研，合炼皂角浆而成的方子，着灰汁洗头最是好的。”见素贞笑而不语，小青便又拿过一个丸状的事物来对素贞说：“这是京中现如今最时兴的肥皂团，乃是先将净肥皂捣烂，用**清和，晒去气息，再将白芷、白附子、白僵蚕、白芨、猪牙皂角、白蒺藜、白敛、草乌、山楂、甘松、白丁香、大黄、蒿本、鹤白、杏仁、豆粉、猪脂、轻粉、蜜陀僧、樟脑、孩儿茶为末，同和为丸做成的，姐姐且试试？”素贞应允，接过来涂抹身体，果然是光滑腻润，远胜自己原来所用的澡豆百倍。
沐浴完毕，小青从桐木柜里取出一套衣衫，说道：“我素以男装示人，故柜中这些女子之服自做好便没有穿用过。姐姐与我体态相当，若不嫌弃，便送予姐姐。”素贞答曰：“让青儿妹妹如此破费，姐姐心中实是不安。”小青劝道：“区区俗物，怎抵得上姐姐的活命之恩，若是姐姐再推辞，青儿的一片心便是付诸东流了。”素贞听罢，只得接过衣服：“妹妹既是如此说，姐姐便愧领了。”于是小青伺候素贞穿衣，又为素贞梳头上妆。
待小青忙完后，素贞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新妆容——青丝绾成双髻，簪折枝花双股小钗；面上化的是薄妆，清新淡雅。低头看看，上身穿的是月下白罗镶泥金印花填彩菊花纹领抹的背子，内衬勃罗红绡抹和乌红勒带；下身是月下白素罗开裆裤，系桃红色裹肚，外罩白地杂宝菱格折枝花绢的合裆开叉裤，又围一条印花罗合欢裙。这当真是自己吗？素贞似有些恍惚了。
小青在旁端详着更妆完毕的素贞，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打开妆案上的套奁，取出一副丸药对素贞说：“当下时兴裹足，姐姐玉足虽是纤细，却需修饰方可。我这里有软骨丸一副，待我以此为姐姐洗足，不消几日便好了。”素贞并不反对，由着小青摆弄自己。果然不上三日，素贞的脚便能穿进那五寸长的绣鞋中去了。
更妆完毕的素贞姿容秀丽，一身白衣清雅胜雪，尖翘的纤足在裙裤间若隐若现，又兼与小青学了些京都里时兴的做派，一举一动真个是如扶风弱柳般动人。在小青和五鬼看来，素贞已经和临安城中官商家小娘子全无差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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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贞不好意思地说：“我见此地无人居住，本欲暂居于此，不想已有主人，有冒犯之处，万望包涵，我即刻便离去。”说罢转身欲走。
那小官急急伸手拦住素贞：“小娘子且慢。吾乃青大王，此地是我的王府。我见小娘子美貌非常，想与你做个长久夫妻，共居于此，不知小娘子可愿意？”
素贞看他一脸坏笑，厌恶地回绝道：“你这小官好不规矩，若再无礼，休怪我手下无情！”
青衣小官叉腰大笑：“手下无情？莫非小娘子也会武功？那本王就更喜欢了！”说罢便上前作势欲抱住素贞。
素贞大怒，当一掌向那青衣小官拍去，被那小官一闪身躲开了。只听那小官说：“小娘子有何本领，便都使出来，本王自当一一领教。”
素贞也不与他客气，当下二人便在前院中你一招我一势地对打起来，直打了一个多时辰。素贞功力深厚，渐渐占了上风，那青衣小官见势不妙，俯身一滚，登时消失了踪影。素贞提放着他偷袭，却不料墙角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游出一条丈把长的大蛇，通身青翠。那蛇扬首吐信，口中丝丝作响，模样十分骇人。
素贞见状，不禁冷笑道：“我当真是个强人，怎想竟是同类！”那青蛇一晃身又变回了青衣小官，咂舌道：“原来你也是……”
素贞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斥道：“看你只有区区几百年道行，竟敢如此猖狂，我今日若是不除了你，日后你定然会危害世间。”言罢，运用法力，凭空召来一把寒光逼人的雄黄宝剑，向青蛇刺去。
那青蛇惊讶之余不及防备，被素贞的剑锋逼到墙角，就在素贞要一剑斩下去时，只听那青蛇高声叫道：“且慢动手！我已知错！望乞小娘子慈悲，饶恕于我！”
素贞听此言，又看青蛇面有悔意，便收起宝剑，对青蛇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且去吧。”说完便要离开。
青蛇一个箭步窜到素贞身前，双膝跪地，道：“谢小娘子饶命之恩，不知要如何报答于你？”
素贞忙地一面伸手拉他，一面柔声说：“你我均属异类，不必客气了。”
青蛇起身，拍拍衣上的浮土，朗声说道：“如若小娘子不嫌弃，我情愿终身跟随，侍奉左右，做一个忠心不二的丫鬟！”
素贞“扑哧”一笑，上下打量着青蛇：“丫鬟？可你这……”
青蛇答道：“我本贯闽中，在粤地修炼八百余年得成女身。因慕江南繁华，故改妆易服，来此厮混，落居于这仇氏老宅中。小娘子若是不信，且随我来。”说毕挥了挥衣袖，刚才的破败院落登时变了模样——中路大门、门房、前院，垂花二门错落有致；正院中灰色高台基上是黑瓦、黑柱、黑栏、双层黑格子窗的上下两层数间正房，有一飞廊连着内院的两层后罩楼，中间小小一个院落，点缀着玲珑的太湖花石和茵茵绿草，煞是可爱。
素贞随青蛇到了后罩楼中一室，但见敞亮房里一角置着做工的巧杉木雕花床，床上设着髹漆屏风和髹漆床架并一幅绣花罗覆帐，床中铺陈皆绫罗锦绣。床边陈黑漆妆案，案上一概妆用齐备。案前摆黑漆条凳，案旁是一架山水画软障，软障边安着桐木大柜。又窗边设黄杨木小榻，上置描金花草枕屏和一个别致的白釉刻印梅花鹿纹腰圆枕。屋子正中是鹤膝方棹，四边摆着四张藤圆凳。
青蛇掩了房门，引素贞坐到榻上，自己则在妆案前的条凳上落座。素贞但见她摘下幞头，露出裹于青纱中的囚髻；解下鸦青圆领，内中是天青色敷金彩轻容纱背子衬着鹅黄素罗抹；脱去单靴，露出隐在洒金鱼肚白绫袴内一双纤巧的翘头绣鞋。
换回本来面目的青蛇起身来到素贞面前，盈盈下拜，道：“姐姐如今可信了？”素贞喜不自胜，拉着青蛇的手连连夸赞：“不想妹妹果是一青春女婵娟！且同坐，不要拘礼。”
青蛇推辞不过，只得移过一张圆凳，坐到素贞下首，方才开口道：“还未敢动问姐姐芳名？”
素贞答：“姓白，小字素贞。”又问青蛇名姓。
青蛇曰：“我自来无名，只以本色为号，人多呼为‘小青’，姐姐如今唤我‘青儿’便是了。”
素贞想了想，问道：“青儿，你在此地作何营生？”
小青答：“不敢隐瞒姐姐，则这些年领五方鬼差，以偷窃为生。”
素贞摇摇头，叹道：“你往日素行不良，我也不去追究了。现今你既自愿随我，以后必得痛改前非，多行善举，以赎前罪。”
小青点头称是。素贞又言：“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我视你如姐妹。我久居深山，人间之事一概不知，还望青儿妹妹多多帮衬才好。”
小青笑道：“这个不难，然姐姐这副装扮乃前朝所尚，若到了外头，必然异于他人，惹人侧目，须得换上时装方好。”
素贞颔首：“一切听凭你安排。”
“那么姐姐请先稍坐，我去安排热水给姐姐沐浴更衣。”小青说罢，起身出屋去了。
不多时，只见小青捧着几样事物回到屋内，身后还跟着五个形容怪异之人，其中两人将一个大木浴盆掇至房中，另外三个则向盆中注入浴汤。事毕，小青挥了挥手，那五个人便掩上房门自去了。素贞心知这五人乃是被小青拘使的鬼差，便也没有多问。
小青将手中的事物放到小榻上，拉起素贞道：“我便伺候姐姐沐浴。”素贞心中虽是过意不去，却又恐推脱太过让小青难堪，只得顺从地让小青为自己解开发髻，脱下衣衫，坐到了浴盆之中。
小青先从小榻上取过一垍毬子大的丸药，用一小碗汁水化了，给素贞搽洗头发。素贞好奇，问这是何物，小青解说道：“这是用胡饼霜、白菖蒲末与患子皮末衮研，合炼皂角浆而成的方子，着灰汁洗头最是好的。”见素贞笑而不语，小青便又拿过一个丸状的事物来对素贞说：“这是京中现如今最时兴的肥皂团，乃是先将净肥皂捣烂，用**清和，晒去气息，再将白芷、白附子、白僵蚕、白芨、猪牙皂角、白蒺藜、白敛、草乌、山楂、甘松、白丁香、大黄、蒿本、鹤白、杏仁、豆粉、猪脂、轻粉、蜜陀僧、樟脑、孩儿茶为末，同和为丸做成的，姐姐且试试？”素贞应允，接过来涂抹身体，果然是光滑腻润，远胜自己原来所用的澡豆百倍。
沐浴完毕，小青从桐木柜里取出一套衣衫，说道：“我素以男装示人，故柜中这些女子之服自做好便没有穿用过。姐姐与我体态相当，若不嫌弃，便送予姐姐。”素贞答曰：“让青儿妹妹如此破费，姐姐心中实是不安。”小青劝道：“区区俗物，怎抵得上姐姐的活命之恩，若是姐姐再推辞，青儿的一片心便是付诸东流了。”素贞听罢，只得接过衣服：“妹妹既是如此说，姐姐便愧领了。”于是小青伺候素贞穿衣，又为素贞梳头上妆。
待小青忙完后，素贞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新妆容——青丝绾成双髻，簪折枝花双股小钗；面上化的是薄妆，清新淡雅。低头看看，上身穿的是月下白罗镶泥金印花填彩菊花纹领抹的背子，内衬勃罗红绡抹和乌红勒带；下身是月下白素罗开裆裤，系桃红色裹肚，外罩白地杂宝菱格折枝花绢的合裆开叉裤，又围一条印花罗合欢裙。这当真是自己吗？素贞似有些恍惚了。
小青在旁端详着更妆完毕的素贞，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打开妆案上的套奁，取出一副丸药对素贞说：“当下时兴裹足，姐姐玉足虽是纤细，却需修饰方可。我这里有软骨丸一副，待我以此为姐姐洗足，不消几日便好了。”素贞并不反对，由着小青摆弄自己。果然不上三日，素贞的脚便能穿进那五寸长的绣鞋中去了。
更妆完毕的素贞姿容秀丽，一身白衣清雅胜雪，尖翘的纤足在裙裤间若隐若现，又兼与小青学了些京都里时兴的做派，一举一动真个是如扶风弱柳般动人。在小青和五鬼看来，素贞已经和临安城中官商家小娘子全无差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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