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回音,然后论坛结束,齐沿提着那只匆匆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的皱巴巴的旅行包,回到家,没有跟提方河分手,进门后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放水,洗澡。”

    方河迈到悬崖边上的腿终于收了回来,却并没有如释重负,他在这样过分平静的境况里感到迷茫,想伸手碰碰齐沿的脸,却发现那个人藏在雾霭后头,他看不清,他摸不着。

    齐沿一个人在家里兀自胃疼了会儿,然后灌两杯热水,拿上钥匙出去跟凌环见面。

    凌环今天早上约他出来吃晚饭,地点是间新开的日式料理店,他打车去到约定地点,被服务生领到包厢,然后合上拉门。

    凌环给他倒杯清酒,两个人边说话边吃菜,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聚餐。齐沿胃疼,却不说,酒杯放在一边,只抿了一口。

    凌环虽然看着雷厉风行,却仍旧保有女性的细腻,就把他酒杯收过来:“怎么了,看你心情不怎么样。”

    齐沿嚼着菜:“跟方河吵架了。”

    他谈得来的朋友不多,凌环算一个。说起来当初他签凌环的出版社,是有方河在后面帮他安排的,那期间齐沿的父母还因为出柜的事情没消气,齐沿又临近毕业,正是迷茫的人生转折点,方河陪在他身边,鼓励他写小说,给他介绍出版社,支撑他走过了长这么大最难熬的一段日子。齐沿进入出版社之后,很受凌环看中,但是齐沿后来渐渐发现,方河跟凌环是有私交的,他所受的那些新人作者受不到的配合,就有些刺眼起来,他知道跟方河谈不了,就跟凌环谈,结果凌环拿涂了正红指甲油的手一边翻动文件一边有些好笑地说:“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业绩开玩笑,你以为你要不是写的好,我能捧你?方河是跟我拜托过关于你的事情,不过不是工作上行方便,而是让我帮忙看着你点,他想了解你除了在家之外的动向,你们现在从学校出来了,各人忙各人的,再不像之前整天黏在一块,方河小朋友是紧张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凌环抬头揶揄的看着他:“还担心你被别人拐跑。”

    齐沿之后见凌环都有些尴尬,也在心里抱怨方河幼稚,但与其每次被凌环拿戏谑的眼神看,还不如止了这恶劣女人看戏的念头。他跟凌环成为朋友后,凌环就不再是方河的“眼线”,就算办公室的女同事尝试约齐沿喝咖啡尝试了一个星期,到方河那里,就都变成了“无情况”。

    凌环也多少知道方河在外面不检点,当初还对此深感惊讶,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方河对齐沿绝不是貌合神离。

    “方河那家伙……?”凌环有些小心地问。

    “不是,他今天跟我说,去结婚。”

    凌环惊讶地挑挑眉毛,又皱起来:“虽然这绝对不算坏事,但……”

    “但也不算好事,你看,你这个男人婆都明白。”

    “靠,姐姐拿d杯bra捂死你哦。”凌环最终还是正色道:“不过齐沿,我这两天一直想问你个事,那个方渭,是方河的哥哥吧?”

    “嗯。”齐沿看着她点点头,“我也没打算瞒你。”

    凌环不认识方渭,但是方河有一个常年在外的哥哥这事是知道的,她见方渭眉眼跟方河有几分相似,起先想不起,后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方渭的哥哥,但奇怪的是,方渭和齐沿,谁都没跟她提起这层关系。

    “我不瞒你,但是得瞒着方河和方家二老,方渭这次回中东,他们不可能答应。”

    凌环狐疑地望着齐沿,她从这个向来神情淡然的好友眼中看到了不坦然的东西,这是很少见的,偏偏凌环心思敏锐,几乎逼问道:“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仅仅是你帮他?按理说,应该是你同方河一起瞒着那二位老人才对。”

    “方河不一定会站在他哥那边。”齐沿低下头,回避凌环的目光,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一块鱼肉。

    “那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你要站在他那边?”

    “有什么奇怪的,我理解方渭的做法。”

    凌环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知道了什么,也许是连跟齐沿在一起了七年的方河都不知道的事情。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凌环向后微微倾身,她眼下在心理上对齐沿抱有了并不好的态度,方河也是她的朋友,她想起那个在下雨天来出版社接齐沿的方河,脸上带着简简单单的笑容,追逐齐沿身影的眼神几乎让人觉得傻气。

    “那要如何才不算奇怪?你跟那方渭是知己?所以连身为弟弟的方河都不需要有知情权了?”

    齐沿沉默良久,才抬眼看凌环。

    “这是我跟方河的事情,我都理不清,你又能了解多少呢?”

    凌环终于哑然。

    方河在就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洗完澡后在四周空荡荡的床上躺下来,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他拿出手机,在一片昏暗里看着明亮的屏幕,眼睛疲惫地眨了眨。

    手机壁纸是一张三年前的照片,齐沿穿着学士服,他刚刚打完篮球,满身是汗,凑到毕业礼上,跟齐沿拍了这张照片。

    齐沿被他搂着肩膀,正抬手整理帽子,浑然不知快门已经按下,他却摆好了笑容。

    他们总是没有在同一个时刻,做好迎接镜头的准备。

    [13]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方河早就醒了,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他撑着床起身,慢腾腾穿了衣服,然后到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发呆太久,不小心咽下两口泡沫。

    出来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仍旧没有动静。

    街上的雨点还十分微小,但走了一段路后,肩膀就全湿了。方河觉得冷,不由自主地渐渐加快了步子。那间跟齐沿住了三年的房子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方河走在被乌云投下灰色阴影的街道上,心里却突然焦急起来。

    不管方河在外面流连多久,也总会回到那屋子里,而齐沿似乎从未离开过。齐沿在卧室睡觉、在阳台上浇花、在沙发上看书,或者仅仅是站在饮水机边喝水,在方河回家的时候抬眼看他,随意问候一句:“回来了啊。”

    像过去的七年那样,总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无论怎么样,齐沿这个人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追寻那个人的全副心思也好,想占有他的一生也好,这些的前提,是对方愿意活在他的身边。

    方河仿佛第一天意识到自己的爱意,对于那个实实在在的齐沿。既然齐沿并没有放弃,还留在那间屋子里,是不是证明从始至终,他都是有希望的?

    想要立刻见到齐沿的冲动像一股清澈透了的泉水,将周身的疲倦阴霾都浇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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