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失眠,是在中考毕业接到十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夜晚。还记得那个时候雨下得非常大,窗外雷鸣电闪。失眠的原因,并不是成绩一向优越的自己拿到了预料之中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而是因为乔信言同样也拿到了。

    当时的我表情应该是不可置信并且为她感到开心,因为这个成绩完全是她自己考出来的。天知道她成绩原来有多么差,而考试前一个月她突然用功读书并且得到了这份完美的答复。相比爸妈的喜悦,身为主角的她依然是毫不在意,转了个身进房间继续打电脑游戏。

    那年我十五,她十六。

    她并不是我的什么亲戚,而是爸的养女。她的父亲是一名警官,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身亡,而她的母亲在他父亲葬礼结束便抛下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乔信言,远走他方。

    身为她父亲至交的爸,便把这个孩子带回家,一直养到了现在。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并不听话,她甚至子也是像男孩子一样,以至于初二那年抽烟被爸发现而骂了整整三天。

    而我虽然成绩比她好一点,但依旧不让父母省心。

    现在,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不同系的我们依旧在这个打小长大的城市里,并且为了早日脱离父母的管束,而在外面一同租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公寓。

    街道上布满了白雾,暴雨依然如注,我的裤管已经被打湿,扎起来的头发也湿了近乎一半。

    在这样大的雨里,打伞似乎变得有些可笑。手里的两份牛面隔着塑料袋散发蒸汽温暖着我的手,幸好的是,它并没有受到大雨的摧残。

    走进熟悉的小区门口,保安室里来看儿子的李阿姨又朝我挥了挥手,即使是这么大的雨里,我依然可以听见她那如高分贝的大嗓门。

    “安河,我刚刚看见你男朋友走进来了,你也快点回去吧。”她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尴尬地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怎么像这个传统的阿姨解释,她口中所谓的我的男朋友,只是一个酷爱男打扮的同恋,并且我们也并没有在一起。

    没有错,乔信言的头发从小就没有超过耳际,久而久之,家人也就习惯了。

    当然,我也一直瞒着爸妈她和女孩子交往的事实。

    带着滴着水的雨伞和依然在冒着热气的牛面打开门,抬眸看着带着黑框眼镜在电脑前为她拍摄照片调色的乔信言,那件黑色的棉袄和男孩子的发型的确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男孩子,并且你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不管你离她有多近,你都不会怀疑她是一个女人,这并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犷,相反的,她那张老少通吃的清秀好看的脸似乎已经俘虏了许多女。

    我收拾好淋得像落汤**一样的自己,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从浴室里走出来,把牛面热好然后放进碗里,端到电脑桌前。

    乔信言抬眸,看了看已经淋得不像样的我,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今天会跟你男朋友出去玩的,没想到你还惦记我。”

    “我怕你饿死,再说雨下得那么大我哪里有心情。”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然后开始吃我自己的那碗面。

    热气蒸腾,脸上也被氤氲得很舒服。

    眼前的电视节目上,嘉宾和主持人碎碎念着什么,每个房间都紧闭着门窗并且拉上了窗帘,这让我们与被大雨覆盖的街道隔绝开来。

    暖气也让室内温暖如春。

    我们都吃完并且洗好碗之后,乔信言关了她的电脑,显然已经是又完成了一件好作品。因为学摄影专业的乔信言,虽然现在还在读大一的下半学期,但是出色的天赋和水平人已经让她拿到了数额巨大的奖学金。

    她坐到我身边,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安静地看。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倦意地抬起头,看了看她身旁的我,说着:

    “安河,刚才爸妈打电话过来了,说一个星期之后的长假他们要去旅游,然后把lion托给我们照顾。”她耸了耸肩,然后下一秒又云淡风轻地说,“还有,我和莫璇分手了。”

    两句完全没有关系的话,她都说得云淡风轻。

    不同点在于,lion是我们家养的一只红虎斑异国短毛猫,就是那种长得跟加菲猫差不多的猫。而莫璇,是她谈了将近一年的女朋友。

    这样闲适的口吻让我有半分钟也认为似乎她说得真的是很琐碎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嗯。”

    然后是将近十秒钟的沉默。

    反应过来之后,我诧异地问:“为什么分手?”

    乔信言淡淡扫了我一眼,拿出了口袋里的一个蛋黄派,然后边咀嚼边解释。

    “莫璇说,她忍受不了她的‘男朋友’跟另外一个女人同居,即使这个女人是她‘男朋友’的青梅竹马也不行。”她扫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我,依旧保持她没有起伏的口吻,“她又说凭什么下雨的时候我接的人是你而不是她,然后我在她抱怨的时候提出了分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已经是第三个由于我的原因而被乔信言甩掉的女人了。

    按道理来说,我和乔信言是青梅竹马的姐妹,从小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她们应该能够体谅这种关系才是。

    或许蕾丝边的世界就是这样,情敌是男也可以是女,

    那么如果是一个男的跟乔信言同居是不是就不会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反正迟早要分的,无所谓。”乔信言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伸出她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来走进房间去。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但我很明白那些说不出的感觉绝对不是愧疚,因为我并不是les,而是取向完全正常的直人。

    况且跟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同居有什么错,再说乔信言和我之间完全不是她们想得那么龌龊,想到这里,又理直气壮起来。

    但是毕竟是因为我,让她们分开了,我也并不想给莫璇解释什么,因为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在我脑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乔信言抱着一床被子坐到我身边,然后脱下了那件很厚的黑色棉袄,里面的长袖线衣依旧是男款。

    她盖好被子之后靠在我肩膀上,那柔软的发线贴着我的脸,就仿佛是年少时的陪伴一样让人心安。

    电视里依旧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综艺节目,窗外的暴雨声依然很大。

    我依然是一个直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纯t。

    这年,我十八,她十九。

    第一章 安河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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