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商也不怕总统要他脑袋。”

    对啊,总统和皇上怎么一样,这个类比真是不恰当。晓诺只得解释:“总统不能随便要人的命,定罪判刑是法院……刑部的事,当然那个国家的刑部不听命于总统。”真是麻烦,社会形态不同、政治体制不同,而且完全没听说过的社会形态政治体制,怎么解释得清楚呢,“政府…我是说总统的权力来自被统治者认可,总统的权力来源于人民赋予,总统与人民是契约关系。如果主权者走向公共意志的反面,那么社会契约就遭到破坏;人民有权决定和变更政府形式和执政者的权力,包括用起义的手段推翻违反契约的统治者。所以就算总统也不可随便取人命。”

    难不成要跟他们解释什么是社会契约论、什么叫三权分立。真是说多错多,我们之间隔着的可是千年的文化差异。怎么说得清楚。

    “刑部居然不听命于总统,你可不是在忽悠我们,故事都编不圆了。”

    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但是作序,却是个好主意。起初觉得做出版业风险低,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一行最危险。这不是言论较为自由的现代社会,说错一句话,搞不好都会掉脑袋。别的行业做砸了,大不了赔钱,做出版业,分分钟会赔命。虽然不懂政治,但是这点政治敏感还是有的。于是晓诺试探道:“能否找个达官显贵作个序。如今太子监国,坊间传言太子……”

    苏幕马上打断她的美梦:“你还真敢想,你的故事还能入太子的眼。”

    “奴家是外乡人,对此处的风气不甚了解。如果书被人拿去做文章,触犯龙颜……我孤身一人,九族加起来也就一个脑袋,连累了两位公子,奴家就罪孽慎重了。”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题序就不必了,姑娘提供故事,我们自然找人校对。当今圣上发政施仁。从谏如流。我朝开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文字狱惨案。这个姑娘不必担心。”这次出声的是那紫衣少年,他看向苏幕,劝道:“就那刚才的一番话也值一千两了,这个价钱你赚到了。”语气轻缓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力量。

    苏幕果然没有再出声。这事算是定下来了。晓诺不禁好奇,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感觉得到这两个少年看似挚友,可苏幕的语气里对那少年透着一份尊敬。苏幕素来懒漫疏狂,在这京都,能让苏家大公子由衷尊敬的少年不多。况且明明就是苏家的产业,仿佛此时,苏幕还要听任那少年定夺。真是奇了,不出钱的是大爷。

    剩下的就是一些琐事了。晓诺坚称三国演义出版时注明原著是罗贯中,改编爱谁谁,自己的名字就不必出现了。

    “你莫不是怕书中言辞引来无妄之灾吧。”苏幕警惕的看了看晓诺说道。

    我这是盗版,你见过谁偷东西还在赃物上题名的吗。有了刚才的教训,晓诺再也不敢多说了,不小心怕是会引来别人怀疑身份了。晓诺只得略带娇羞的说:“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般抛头露面已是不妥,名声再大些,怕是没人愿娶我了。”

    苏幕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强压着笑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真是蕙质兰心,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苏幕再也忍不住了,口里的茶径直喷在了晓诺的身上。很好笑吗,丑女就不能嫁人了吗,没听说吗“再丑的人也能结婚,再美的人也会单身”。不过他们真的没听过,这个世上没有人懂。喷口茶水算什么,室友还往脸上喷饭呢。只是那些室友之间相互诋损、打闹、分享潮流in语的日子却是恍若隔世了。什么叫恍若隔世,分明就是隔世了。想到这里晓诺不免有些黯然。

    这时赵小姐、景公子都递来锦帕。晓诺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绢帕擦了擦,轻声启唇,不带嗔喜:“ 想笑就吧,别把肺憋坏了。”苏幕也不客气,扶着桌角,狂笑不已。

    “刚才姑娘说起坊间关于太子的传言,想必有趣。”别看他话语很少,惜字如金,以为是个酷男,没想到这么八卦。八卦好啊,我也喜欢,晓诺突然觉得对面的男子有点正常、也不觉得生疏了。

    “虽然太子监国已有一年,但是关于他的传言并不多,如果说是资质平庸的人…..”苏幕在一旁猛咳,晓诺就手斟茶,递给了他,继续说道:“却未听说他沉迷酒色,贪玩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值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沉得住气,不推行新政,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大动作。可见这个人韬光养晦、心机深沉。”

    “你心中太子是个奸猾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自古以来太子之位就很尴尬。世人只看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龙子、权倾天下,可是也最难当。”晓诺大脑中搜索着历来太子的命运。晓诺的历史不太好,但也知道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前,太子是充当质子的首要人选,统一天下后,从第一个太子扶苏到封建社会最后一个太子胤礽,得善终的却不多,“面对诸皇子的勾心斗角固然难,可最难面对的却是皇上,做得太好,皇上疑心,做得不好,怕皇上不放心;推行新政,得罪旧臣,不行新政,难建功业。韬光养晦,蓄势而发可能是不得已的选择。”

    赵小姐和苏幕明显不喜欢这些八卦,两人一脸凝重。晓诺的话刚说完,赵小姐连忙说:“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表哥,我们去瞧瞧。”并给苏幕递了个眼神,苏幕会意颔首,但看晓诺的眼神越发不友善。

    瞪什么瞪,人家小姐不喜欢你,就把气撒到我头上吗,晓诺看到苏幕眼神中的埋怨咻咻的扫过来,不免觉得冤枉:“不当电灯泡……成人之美是一种很好的品质。”你自己修炼品质,自己得益,别怨我啊。

    苏幕更加凌厉望着晓诺,一改戏谑,言辞坚定:“姑娘何方人士?”

    做生意,求的是营利,你好好想着怎么买书仲好过啦,又不是入party,我还得给你汇报祖宗八代?晓诺一阵腹诽。她倒也不担心,搞砸了就回静月庵里蹲,搞定了赵小姐,还怕你,因此回答的话更不着边了:“我打来处来、到去处去。途经贵境,讨口饭吃。走过南、闯过北、乌龙山上劫过匪。穷苦人家出身,过的是贩夫走卒的生活,言语俗,望见谅!”

    “姑娘所言,前所未闻。”苏幕紧逼。

    “你们如阳春白雪,所见所学自然高雅,我是下里巴人,了解的自是一些浅的生活常识。”说到此处,晓诺突然起了童心:“比如我知道:虾米的心脏在头部……猪无法看到天空…….要是不小心被鳄鱼咬到了,你就狠狠地戳它的眼球,它会放你走……人的心脏产生的压力可以把血喷出三十尺高的……你永远不可能用你的舌头舔到你的手肘…..打喷嚏若过于强劲,会导致腔破裂,但是如果你想要将这个喷嚏强行忍住,却会导致你头或者是脖子中某个血管破裂,睁着眼打,说不定也会把你的眼球给一起打出来….. ”这番话晓诺可是很注意掌握节奏,有急有缓、重点突出。

    晓诺的话,他一句都不信,可是其他的都不能验证,能当场验证的只有……

    果然......

    于是当赵小姐和景公子走进院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苏幕正把头埋在自己弯曲的臂弯,从他们的角度看上去仿佛遇袭后手臂骨折、疼痛难负。

    两人都关切的叫了声:“苏幕!”

    晓诺弯下身子,脸上堆着无比纯真的笑容,在苏幕耳畔低语:“还有就是,据说听说的人十有八九都会亲身试一下。”

    晓诺直起身,无辜的对景赵二人说道:“我只是说,猪的动作很灵活,有时人都比不上,他不信偏要试试。”

    苏幕气得脸通红,指着晓诺:“你……你……你竟敢捉弄我。”

    景公子捉住苏幕的手,轻轻的放下,略带责备的对苏幕说:“多大的人了,还跟猪计较,真是孩子气。”

    这是拐着弯儿的骂人了,居然被小屁孩儿摆了一道,晓诺岂肯罢休,望着景公子正欲辩驳。视线忽然撞到他那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刚才心中还腊九严冬、寒风凛冽,此刻却已春光璀璨、莺啼燕啭,仿佛那一笑从冰天雪地里唤来人间四月天。晓诺连忙做了两个深呼吸,弥补刚才应为呼吸漏了两拍而造成的大脑缺氧。

    看到晓诺滑稽的样子,景公子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更深了。

    长的帅就是好,就那抿嘴一笑,已令人欲辩已忘言。

    不觉间,已是月上柳梢头,在现代这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在古代这个时间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已经很晚了。两位公子本想送赵小姐同府,赵小姐看到晓诺给她使眼色,于是拒绝了两位公子。

    送走两位公子,赵小姐回到内室,见到的却是一个姿色俏丽的美人。卸了妆的晓诺郑重地行了礼,诚恳地说:“赵小姐,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一个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如此易容,情非得已,未曾想欺瞒小姐。可赵小姐待我,情真意厚,实在不愿对您欺瞒下去。今日苏公子对我的身份已生疑窦,为免招困扰,还请姑娘代为隐瞒。”

    赵廷芳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不能让他见到晓诺的容貌。

    廷芳与晓诺的相貌是两种风格,一个娇俏可人、一个淡雅脱俗,真要比起来,廷芳的容貌未必在晓诺之下。可是从丑转美的这个过程,太让廷芳震撼了,自己尚且如此,表哥见到她这般模样有会如何反应。廷芳不敢想。他是极有涵养的人,今日晓诺这般丑态,他见到也不会表现出半点情绪,这不出奇;他一向温文尔雅,就算遇到难缠的对手,也总能面带微笑,这也不出奇。但是他几时对旁的事有如此大的兴趣,他几时会和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女子打趣,几时浮现过那般略带孩子气的笑容。

    赵小姐的沉默让晓诺发慌,不会真生气了吧。晓诺轻声唤了一声:“赵小姐。”

    廷芳定了定神,仔细瞧了瞧变脸后晓诺,这才瞧准了她五官,桃腮杏面、双眉联娟、星眸澄澈,姿色天然。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叶凌寒是你何人。”

    叶凌寒!好像挺熟悉的名字,好像是……“大姐?”

    “原来是凌寒的妹妹,我与凌寒是手帕交,你既然是她的妹妹,你也唤我一声姐姐吧。”

    别人穿越都有美人哥哥。美人哥哥没遇到,倒认了两个美人姐姐,有人罩着也好,叫声姐姐也不少斤。

    “赵姐姐。”

    “听说她有个妹妹从小寄养在静月庵,你此番出庵,家里人不知道吧。”知道她的底细,廷芳心里踏实了些,“放心吧,叶府那边,我也会替你瞒着。”

    这算什么手帕交,人家的妹妹出来胡混,做朋友的居然帮忙瞒着。这算不算威胁。其实,晓诺本不在意,出来混的最终目标就是想办法穿回去,所以晓诺的生存法则就是:不露锋芒、不惹是非、不缠帅哥、不吟诗、不唱歌、不折腾。还是那句话,搞砸了就回庵里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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