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安度过那一劫,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大周和匈奴时不时就要打上一仗,但是边境人民的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所以代郡那几个边城跟匈奴人做生意的也不少,大多是贩卖一些粮食布匹烈酒,然后从匈奴人手里买些良驹。可也有少数人肯下血本从富庶的内地千里迢迢运来丝绸珠宝,卖给匈奴贵族。这样的买卖虽然风险有些大,但是可以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孟夏在信中提到,匈奴人一贯爱买汉人的匕首宝剑,尽管这些东西被明令禁止贩卖,一旦发现轻则诛重则族。但也正是如此,汉人的利刃被炒到天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买卖屡禁不止。只不过这几个月来,代地官府似乎对这种行为宽宥了许多。据孟夏说,近来黑市上的宝剑都跌了不止一回价。

    “哼,雕虫小技。”赵承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对他的兄长十分轻视。

    纪桓“唔”了一声:“可是很有效啊——即使事发,陛下也至多治他督查不力之罪,而且多半还能推给底下人。只不过代王用这种方法走私,匈奴人可不知等不等得及。”

    每天买几把利刃,等到装配了整个军队的时候,指不定他们早被大周赶到漠北苦寒地了。因此赵承根本不急,只想等赵显自己露出马脚。

    纪太后自从上回病了以后就一直不大好,纪琬回长安她很是好了几天,可到底年岁在那摆着。她年轻的时候殚精竭虑伤了根本,病势来得汹涌一发不可收拾,太医都连连摇头。赵承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侍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觉得他少在纪太后面前晃悠一会,说不准她还能多活几天。

    纪绾依旧每天守在纪太后跟前。人在病中,心也软了许多,纪太后觉得她选的这位皇后虽然任性又不聪明,但是孝顺心地好,摊上赵承这种实则宽容的皇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过得不错。

    只是赵承的子嗣……纪太后觉得自己死都不会瞑目了。

    纪绾拐弯抹角地安慰着纪太后:“陛下,上见过阿姊的孩子,喜欢得很,妾看他似乎有些传之大统的意思。”不,其实他根本已经这么说了。

    还生怕纪琬不肯。

    纪太后抬起枯瘦的手,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今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私下说说的话怎能作准?一旦他有了孩子,那孩子的母亲就能母凭子贵,你又是这么个执拗的性子……姑母担心你啊。”

    纪绾想了想……无法感同身受。

    纪太后只好叹了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阿桓此后必为股肱,想来他就算是看在阿桓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太为难你。”

    纪绾抽了抽嘴角,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您虽然没有看穿那对狗男男的本质,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赵承最近松了口气,因为纪太后再也没提过给他广选美人充实后宫的事,对他跟皇后的恶劣关系也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前耿耿于怀的事情突然就变得不再重要,连带着看赵承也顺眼了。

    六月,太后病重。

    一连三天,帝后都守在长乐宫。其实根本用不着他们做什么,可就是这样,赵承还是熬得瘦了一圈。

    “陛下,太后醒了。”

    赵承闻言立刻打起精神,随着前来禀报的宫人拐进殿内。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一再提醒着赵承这是久病之人的居所。赵承恍惚想到她当时正值盛年,不可谓不独断,让他的父亲恨她恨到了心里;可也正是这个女人,用她纤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大周的万里河山,不算国力鼎盛,可也是海晏河清。

    一转眼,她就要死了。

    想到这,赵承的眼睛就有些发红。

    纪太后冲他招了招手,赵承赶紧在她榻前坐下。

    “卿瘦了。”良久,纪媛这样说道。

    赵承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光线暗,陛下看错了。”

    纪媛并没有跟他争执这个的打算,她怔怔地看了赵承许久,方才说道:“我从前……待你并不好,此刻也不好开口求你什么。可是细想想,我这一生波澜起伏,闺中稚女做过,权力之巅也站过,然而才能有限,充其量只能勉力撑着大周不倒,可也对得起你赵家先人。所以,朕要葬得离先帝远一些,墓道不相通,这不算求你。”

    这一对怨侣,果然要老死不相往来。

    赵承无声地叹了口气:“诺。”

    纪媛又道:“我家……屹立百年未曾没落,并没什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因为子孙争气。纪家不求卿,有阿桓足矣。只是阿绾,从小被阿兄宠坏了,卿便看在阿桓的份上,多担待她些。”

    赵承赶紧点头。

    纪媛表情平静而祥和,她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之一生,无愧天下,无愧百姓,无愧你赵家祖宗,只是……对不起我的孩子。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件事要求卿。”

    “带阿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回来要日更的,可是……好久没写了卡得厉害,等蠢桃适应一下,我尽量……【然而这篇也差不多该完结了

    ☆、不识何喜何为丧

    平成四年六月,太后崩,举国哀悼。

    长乐宫中一片哀声,赵承想着她最后的话,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是时候给阿姊写封信了。

    赵承跟乐陵公主之间不是没通过信——家书也好,秘密谋划也好,赵承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了——但他这次想写一封正式的国书,对匈奴人的大阏氏。

    他以太后身故为由,请赵惠回长安参加葬礼。

    匈奴阏氏的使者很快带来了乐陵公主的回信,那上面说他们“三日之后即可抵达长安”。

    赵承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跟纪桓紧锣密鼓地密谋起“如何扣押匈奴阏氏”来。

    只有纪桓多看了一眼,心下疑惑,“他们”是怎么回事?但愿是他想多了。

    当赵承接到“匈奴使团抵达”的奏报时,距离阏氏使者的到来也不过只有两天时间。

    虽然赵承想到乐陵公主因为心急如焚很可能日夜兼程,可匈奴到长安何止千里,离他给阿姊写信也不过半月时间,赵承觉得她很可能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一想到这个,赵承就心酸得很。

    赵承为了迎接大姊,动用了最隆重的仪式。乐陵公主已经换了车驾,所以赵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公主马车旁的乐那一位。赵承恨得牙痒痒,这不是当年的左贤王,如今的大单于夷渠么!

    他千算万算,便是没算到夷渠居然跟来了!

    正是这个人,硬要求娶公主在先,夫兄弟婚在后,赵承对他的痛恨更甚于对赵舜赵显。然而大庭广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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