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担心过陈辞的身体支撑不住。

    陈别回到家直接进了陈辞的房间,陈辞正伏在写字台上演算着什么,桌面凌乱,充满了书和草纸。

    陈别看着陈辞,喘着粗气,他终于知道为何陈辞待他总是冷冷淡淡,比起自己,陈辞竟然更执著于那些数子和符号。他真的是太愤怒了,以至于没有发现陈辞凹陷的眼眶,灰白的脸色,还有凌乱书堆里的药片包装,和残留着咖啡渣的杯子。

    陈辞只是看着自己,或许有那么点惊讶但是没有惊喜。他冷冷的开口,似是做最后的确认:“你要出国去?”

    那声音,果然是陈别。其实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便能认出是陈别。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申请出国的事。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陈别为何而愤怒。早有预料,总要面对和承受。

    “嗯,去美国。这次是学术交流,好的话会被对方留下来念完本科。”他要说的,比陈别想的彻底一点,不能留什么余地,得让两个人一起死心。

    “那我怎么办。”这个显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指责。陈辞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留下陈别一个人,也更加不想自己一个人。可是能说什么呢,终究像逃避一样垂下眼帘,沉默。

    陈别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上面的纸,那是陈辞两个礼拜的成果。陈别一张一张地撕得粉碎。

    陈辞不得不抬手阻止,可是在下一瞬间被陈别钳制住手腕,猛力一甩,落到墙角。好在他有准备地抬了左手,如果右手扭到,对几天以后的报告会很不方便。但是还是疼,撞到墙的后背也疼。心脏也疼。

    “心疼了?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心疼了?”陈别撕碎了纸向陈辞扔过去,但是那些纸片太轻了,轻得不足以发泄。接着便是本子,书,还有藏在那些书本里的杯,他触手可及的统统向陈辞砸过去,书本砸在肉体上发出闷响,被子落在墙上破碎四溅,有红色的血,像陈别的眼睛一样红。

    陈别真的不是成熟的人,尤其是面对陈辞的时候,他总有被纵容的不计后果的任性,也不懂得压抑和隐忍。“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他的语气里,不单是恨,而且是痛恨。

    陈辞沉默,连惊讶和无措都没有,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也习惯了挨打的时候沉默。只有一次挣扎,后果惨重。这次也差不多,因为太疼了,也因为陈别太可怕了。是自己活该的吧,一点怨恨也没有。

    在年轻气盛的情人之间有一场恒古不变戏码,殴打然后强暴。当陈别手边没有什么可砸的时候,即上前撕扯陈辞的衣服。衣服不像纸那么容易撕烂,但是陈辞不挣扎不躲闪,其实也很顺利。顺利得让谁都绝望。

    陈辞是想挣扎的,他不知道如果被陈别强暴之后会否还能活到明天。可是真的太疼了,被压倒在满地的书里全身都疼,疼却动不了,只剩下颤抖。

    张铁男就在这一刻冲进房间的。这个房间很狼狈,被压在陈别身下的陈辞几近赤裸更加狼狈,他身上有红红青青的痕迹,以及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既暴力有色情,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和人物,太容易引起男人的欲望。

    张铁男在错愕了一秒之后即冲上去把陈别摔到一边,陈别也惊讶张铁男的突然出现,狼狈起身,但是尚未清醒,愤恨地盯着他,胸口起伏。在两个人短暂的对峙的时候,陈辞本能地蜷缩起来,几乎缩成一团,直到陆希因也出现,用女人独有的嗓音发出了尖叫,瞬间身体僵硬。

    陈辞真的不知道,与这种赤裸裸的难堪相比,是不是死了会更好一些?

    陆希因的出现不只让陈辞僵硬,张铁男在方才的错愕中忘记这个人和自己一起,陈别也没想到这种场面会被她撞见。在她毫不夸张的一声尖叫之后,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张铁男扯了薄被裹起陈辞抱到床上,动作快得让陈辞陷入晕眩,但是痛感散尽之前,意识偏偏那么清醒,是无休止的折磨,仿佛被贬到人间的仙人,忍耐长命百岁的苦难。

    陈别抹了一把脸,脸上有些微的潮湿,不想被谁看见。他被张铁男拉出了陈辞的房间,经过陆希因身边的时候,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陆希因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僵硬移动到陈别脸上,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张铁男又拽了陈别一把,“出去再说。”然后给陈辞的房间关上了门。

    三个人在客厅里沉默良久,沉默的不是陈辞扔下陈别要出国的事,而是刚才发生的事。

    陆希因的脑子还是有些空白。如果非要浮现什么影响的话就是刚才陈辞被陈别压在身下的画面,是定格的,无法运转。最后她牵扯起嘴角,勉强回复端庄,“我先走了。”她真的不知道她来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见刚才那一幕?

    又是沉默,然后张铁男说:“陈辞他……真的要出国?”

    许久,陈别面无表情了许久的脸上浮现了笑,那笑有些苦涩也有些嘲讽,“出去,还想着念完本科。”说完也起身,哐地摔门而去。

    张铁男心里要比看起来混乱得多,没有头绪,不明前因后果。他又回到陈辞的房间,陈辞还是那个资深蜷缩在床上,一动未曾动,面无表情,但是略微地发抖。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因为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好。”

    很久很久以后张铁男回忆这句话时,知道陈辞并没有说谎。陈辞从不说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它表面上最直接的意思,只是不够委婉,太过直白就会伤害。伤害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耻辱,没有人喜欢仔细研究自己的伤口,张铁男也不想代陈别窥探,他和陈别一样,以为明白了陈辞的意思,不爱,所以离开。

    人总该再勇敢一点,被伤的最深的人,是看的最透的人,也是最懂得宽容的人。然后不得不原谅,本能的善良。

    陈辞这样静静地蜷缩着,慢慢地发抖停止了,疼痛的感觉也由尖锐变得钝涩,像光洁圆润的石头,一下一下击打他的心脏,没有血也没有看得见的伤口,就是有规律的单调的疼。

    陈辞再醒来时眼前黑暗一片,没有比这个更让他惊慌失措的了。他摸索床头柜的台灯,但因为慌乱,台灯掉落在地,有碎了的声响。陈辞又下床去摸索壁灯的开关,玻璃碎片扎破了脚上柔软的皮肤,感觉不到疼,就是害怕。

    “啪”。灯亮了,有淡黄的温柔的光。陈辞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还好,还看得见。他感到一些庆幸,也为这种庆幸的感觉悲伤。

    天渐渐亮了陈辞也不想关灯。有些冷,才想起来穿上衣服。翻出药箱,给身上各处划破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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