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 作者:水月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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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马离开。

    “什么狗屁玩意。”一士兵怒骂。

    “得了吧,贪了这么个师将,你还指望人家敬你重你?别到时候落个守备不利的罪,让咱受牵连就不错了。”

    “大将,他不过一介使者,怎么这般目中无人。”刘柏捏着不怎么宽厚的拳,手背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淡淡伤疤,也不知从何而来。

    苍碧无心对食,把稀粥塞给一个嚷着没吃饱的孩子,在百姓边上坐下:“应该的,朝中,无人目中有我。”

    “李家军威风盖世,都与我没有关系。”苍碧闭上眼,李琦乏善可称的前半生在脑海中铺陈,“你看我像会领兵打仗的模样吗?”

    刘柏认真地瞪着双眼道:“像!”

    “我救了你,你对我有偏颇。”苍碧揉着刘柏乱糟糟的脑袋,把下巴抵在上面,说起他所知的李琦的“故事”。

    李琦此人,相貌隽美,性格温和,放在书香门第,该是个人人羡艳的公子哥,可他偏偏出生在了军将之家,所有的一切,都被视作有碍冲锋陷阵的缺陷,相比护国大将的祖父,战绩卓略的父叔,凶悍的兄长,他是家中的异类,谁都不待见,但身世在这,他又无法逃离杀戮的战场。

    十岁从军,十二陷阵,体格上的“无能”,让他始终只能站在后方与弓箭手一道协战,因此也救下他残喘的一条性命。

    弱冠之年,身为名将后代的李琦,仍旧是一名毫无军功的小箭士,直到攻占西陲那一战,李家军中敌计,数万大军陷入火牛阵中,被从未见识过的诡谲战术捣乱军阵,大将落马被踩踏身亡,军心大乱,敌军乘胜追击,弓|弩齐射,在猛牛的双重攻歼下,摧折战无不克的大军。

    “祖父、爹、叔伯、兄长,都牺牲在这场战役里,只有身处最后的我逃过一劫,带着两千残兵撤回。幸好那一战,系攻非守,否则余下李家军也该人头落地,以死谢罪。”苍碧墨翠般的眼闪着恸然的黯光,“上万条性命,就像蝼蚁般,半日不到就没了……战场上火焰翻腾,到处都是烧焦的尸首,残肢断臂散乱,辨不清原本属于谁。”

    “为什么要这样?”苍碧茫然地看着前方,眼中空洞,“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归家后,家中女眷哭得肝肠寸断,我祖母就这样去了,小嫂挺着个大肚子,掀开棺盖,看到面目全非的小哥,哭了整整七天,后来孩子也没了,身子也垮了,我来之前,还躺在病榻上,下不了床。从前家中大家只不待见我,好歹也是有欢声笑语的,可这一下字,整个家都垮了,所有功禄赏赐都成了云烟。”

    “岂止李家如此,数万士兵,哪一个没有妻儿老小,这一败,该毁了多少家。”

    “所以打仗才一定要赢。”刘柏说。

    “可赢了又如何?”苍碧垂眸,一阵轻风吹过,将脚边风沙扫散,“有赢便有败,战场肃杀之地,总有无数的性命逝去,若那不是我中原国子民,便不该活着了?撞破头皮争抢的,难道只是一块尸横遍野,草木染血的荒地?”

    刘柏无言以对,握住苍碧一手,放到膝上,轻柔地摩挲着,似是想要抚平某些伤痛。

    不远处,鹿铃与两名妇人收拾粥桶,曹飞虎见状轻而易举地帮她们扛起,鹿铃笑得弯了眼,一派和乐融融,若是生如此,只能吃稀粥冷饭,住简陋的帷帐,却一世安宁,相许终生,何尝不是件乐事,可生而为人,大多生不由己。

    鹿铃试图挽曹飞虎手腕,曹飞虎如遭雷击般避过,放好粥桶,拉住迎面而来的两个士兵,落荒而逃。

    那两人正是与刘柏同住,且是与李琦不睦的旅长手下,此番被安排了设置丘陵西方乱石阵的任务。

    “乱石设置好了吗?”曹飞虎问。

    “好了好了。”士兵不耐摆手。

    曹飞虎放心离开,另两人则朝另一边回帐。

    入帐后,其中一人道:“就堆了两块石头,连网都没架,你都敢说好了,胆子不小啊。”

    “得了吧,当初探讨这计谋傻时,你小子可是嚎最响的吧。”士卒往硬榻上一瘫,“布个狗屁乱石阵,援救都要来了,指望我们靠几块石头砸死胡虏?还不如砸死李琦,我们也能换个有能的大将伺候。”

    第86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十四

    天幕暗下,盛夏星辰伴苍月初升,闪烁的光耀照不亮背阴的人间。

    空地上,人群陆续散去。

    苍碧犹在说着:“后来北疆被犯,大司马正继续征战西陲,其余重将也各自讨伐别处,陛下一时找不到人选,便命我带着李家残军先来抵御一阵。”

    “你就这么赶鸭子上架的来了?”刘柏不可置信,竟让他以两千多将士,对抗数万胡虏大军,要不是障眼法设得好,真让对面以为有五六万骁勇,恐怕一天都受不住。

    苍碧失笑:“我祖父桀骜,与众多将军不睦,还好大司马以国为重,不计私怨,总算来支援了,不然鸭都要被鱼肉了。”

    刘柏干笑两声,一时无言,取出羌笛,幽幽演奏那首《思乡》,一尾秃了顶的红腹山雀翩翩飞来,落在他头顶,似把一头蓬发当成了巢穴。

    苍碧顶着山雀瞧了一会,心随着乐声起伏,低低道:“我想家了。”

    “嗯。”刘柏气息一顿,复而吹奏。

    苍碧曲起膝盖,把身子缩成一团:“我想吃豆腐。”

    刘柏放下羌笛:“这里种不活黄豆。”

    “我知道。”苍碧对这一世无比怨念,战场险难骇人,豆腐没有影踪,引以为傲的脸还被毁了,天知道他克制着不往刀锋里看自己的脸有多辛苦;小黑经那一日后,再没出现过,只希望是蛰伏在某处,千万别有什么不测;脑海里乱糟糟的回忆时而分成两簇,不时侵蚀烦躁的心绪,现下也只有身边这双与连云如出一辙的黑瞳,能给予他安定感。

    “等回去了,就能吃到了。”刘柏道,过了半晌,又补充,“中原国地大物博,什么没有。”

    苍碧调侃:“说得你不是中原国子民似的。”

    刘柏立时回道:“我当然是,只是这里刚好在地大的边上,物自然也博不起来,就这些东西了……”

    苍碧侧头看刘柏,少年的脸是被阳光晒出的健康古铜色,眉眼清秀,稚气未脱,浅淡的唇裂出道道干痕,他才十四岁,本该在父母身侧读书、游乐,享大好时光,绝不是在这征战不断的边疆承受永无止境的纷扰,担性命之忧。

    “等打完仗,我带你去南方。”苍碧道,“带你去吃油香豆腐。”

    刘柏复而吹奏,山雀萦绕在前,笛声忽而一顿,短短一声促音,山雀惊飞,往北方振翅而去。

    “送你。”刘柏收起羌笛,递给苍碧,“说好了。”

    苍碧怔然收下:“我不会吹,你送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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