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繁密的心跳,与他的相叠相合。沉静一会儿,方又拉了锦被起来,将两人裹缠其中,从后紧紧揽了陆相,把脸埋进他的散乱黑发里,呼吸绵长,敛了声息。

    陆远明亦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长长吸了一口。鼻端并无淫靡晦乱的味道,还是道人身上那淡淡的水檀熏香味道,沾染了他满身满心。陆相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抬起手来,□□白微指缝间,摸着那只指环,紧紧与他交缠。

    可虽疲累,他却无法安然睡去。

    一阵一阵的春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似那手持雷锤的鸟翼之神,就站在屋顶房檐之上,锤凿相击之间,落下摄人心魂的沉闷巨响。

    陆远明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展开了一片渺渺星海。星槎摆渡其间,云马霞路,宫舍隐隐,天人你来我往,一望不着边际。他如一缕轻飘的神魂,游游走走,一会儿坐在星槎之上,帮着划动桂枝桨,一会儿坐在一尾青鳞巨鱼的背脊之上,破云浪而去,一会儿却坐在三尾神兽所拉的车辇上,疾风般飞驰而过。一路上玉树琼枝,殿宇巍峨,又有云海苍苍,兽骨辚辚。不知所起,亦不知所止。

    浮游了不知多久,才被重重甩出,落在了一方青石所垒的殿宇之前。殿宇前密密植了一株株荼白棠梨,时值花放,亦有垂果累累,不似人间红色,也是玉肌冰皮。田田脉脉,风过花落果摇,如下了一场新雪一般。铺了一条花瓣的小径,直通向那殿宇而去。

    陆远明沿着这懒扫的□□,一直就往前而去,心静下来,也渐渐冷下来。

    ?

    ☆、星魂落

    ?  鸟鸣春院静,棋落古宅幽。

    一时之间又换了琴声铮然,音色流转之处,夹杂三两句低言笑语,显是有人迹的。

    陆远明步于云上花上,行到殿宇的门廊之前,愈发觉得遍体生寒,冷冷云丝如绕,似在广寒之中了。陆相心想,是不是再过片刻,嫦娥的赤眼儿玉兔子就该从里面蹦了出来,扑将在他身上了。

    大略是同那妖道经历了种种神异之事,故而时时都能泰然处之罢了。想到那妖道,陆远明心中竟然起了几分心焦,生出想快快回到那人身边,再用心用眼描摹一遍他的面容之意,不禁抬手敲了敲房舍本就半开的门,问:“请问可有人在?”

    谁知他扣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应答。

    陆远明能隐隐听得几分耳语,于是决定先推门而入,再抱歉叨扰。未及他动作,一束小小的白影儿,就从那半开的门扉之间窜了出来。雪白皮毛,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毛蓬蓬的尾巴,分明是那……貂小六。

    他不是在人间吹笛司雪么?

    陆远明探出手去,宽袖微展,摆了个小小的怀抱,小六竞像不认识他一般,也不跳进他怀里,也不睬他,顾自跑到一株棠梨树下,用小爪子将花瓣和浅土拂开,埋了一样物什儿进去,埋好了,自己“咕噔”一下压在上面坐了,抱着肚子舔了舔嘴角儿。

    陆相只好收了手臂,站在原地,看它一连串儿动作正好儿鼓捣完,一人就拉开了门扇,急急地追了出来。他动作也快,一阵风将他的白衫鼓了起来,递到陆远明神魂鼻端一股水檀香味道。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天权寻到的书香,怎么能让你抢了?快快给星君还回来。”

    那人声音慵懒清越,浅嗔薄怒,日日听来不厌其烦,这时候声声化了响鼓,敲在陆远明的耳中。恍然间才觉得小白貂路过他时,为何他一阵晕眩,原来是暮夏时分,曾经醉过的书香。

    陆远明使劲揉了揉眼,定睛去打量追出来的白衫人。一定不是那妖道吧,那妖道分明才与他云收雨住,交颈而卧,沉沉酣睡。

    一树棠梨接了风,纷纷杂杂散了在那人的漆黑发间,衣衫上,与那白,融成了一色。那人暮然转身,冲着陆相朗朗而笑,展了怀抱,身如玉楼,目含碧海,除了眼色发色,分明就是那个白衣银发的道人啊!这时的白微白道人,眼波盈盈脉脉,柔情不知有几许。

    陆相心中亦纷纷杂杂,几要成麻,失魂落魄情不自禁向那人的怀抱走去。

    刚走几步,就觉得神魂一阵寒凉,另一个青衫之人,自他身上径直穿了过去,先他一步,占了那人的胸怀。青衫人低语:“与滕六计较什么,我喜欢的香,向来只有你身上这一种罢了。来,让我再好好闻闻。”

    陆相骇然,那低语之人,竟然与他一般面目!只不过他气质泯然众生,不过一只台阁里面锁着的书虫,可那人虽然与他脸面丝毫不差,眉间却又一点红,况带着一股清寒冷傲,嬉笑间亦能妩媚多情,衣带翩然当风,果真神仙中人也。

    碧眼的道人听了他口中天权的温言软语,被他那笑惑了,轻点了头,又抬起他下巴,细细吻了他眉间。

    云天之上,花雪之中,一白一青一双璧人相依而立,果真美不胜收。

    陆远明鼻子骤然一酸,还未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脸颊一湿,抬起手指去摸,却是凝了一颗小小的泪珠。他望着自己的手指,上面不是还套着妖道的牵魂丝么?怎么就这般走散了呢?

    耳听得天权问:“若是星宫易主,天人寿尽,跌入轮回,你还会寻着我么?”

    那白微含含混混,却又掷地有声:“相思为引,上天入地,碧落黄泉,穷我之神魂,也必要拥你在怀。”

    “哎。”天权唏嘘轻叹,似有无限惆怅,“真是……舍不得你。”

    陆远明虽知道这许是幻景,也没准只是那道人的旧账,仍是心中一冷,从未有过如此憎恨自己这张天生的面目,心中的绞痛蔓延到了眼上,头一阵眩晕。不禁双手抱头,耳边又是一阵隆隆的雷声。

    掩住了眼目,却掩不住神思光转,一时是那二人身骑独角异兽,驰骋在广袤无边的草原,一时是那二人以天为被地为席,并排躺在野花中间,望着一天游云低语,一时是那二人你研墨我作画,你抚琴我舞剑,一时又是西窗烛下,切切私语,共话巴山夜雨,一时又是二人共撑一只星槎,游荡在星河之中,捞了几颗碎碎的星屑,别在发间。一切风景,皆因二人同赏,美轮美奂。

    待他再睁眼看时,却是一片赤火修罗之景。

    棠梨燃尽,只剩飞灰,云海龟裂,云缝中隐隐泛出熔浆之色。天火熊熊,疾风猎猎,石青色的殿宇,只剩下了一片颓垣。身披金甲,长发散乱,面如金纸,手持银色巨笔的星君天权,靠在断柱之前,胸口起伏,嘴角垂着一缕血迹,眼目几要放空。

    “幸亏将小白骗回了祖洲去帮我采花。”他浑不在意地低低嗫喏,嘴角儿甚至轻轻勾起,又不知道牵动了哪里伤口,“嘶”一声咳嗽起来。

    陆远明只觉得一颗心也涌出了无力回天的莫大悲意。

    几只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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