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 BL 作者:佚名
终老 第6节
终老 BL 作者:佚名
终老 第6节
张韵疲惫地摇摇头，”他可能是找楚静去了。他今天走的地方，拐过去就是你楚姨的店，我去问了，店员说是有个孩子去过。但是你楚姨电话一直关机。你先去睡，妈妈一会儿再打给她试试。”
季楷扬把杯子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的回了卧室。
他烦躁地要命，丝毫没有睡意。易辰去找楚静，季楷扬觉得可能性不大，易辰性格其实很倔，不是服软的性子，就算他真的想妈妈了，也不太可能去找他。但既然离开的地点这样特殊，那两件事情，应该是有联系的，会去哪儿呢......
“妈。”季楷扬推开门冲回客厅。
张韵被他吓得手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怎么了？”
“你去易辰家里看了吗？”季楷扬平复了一下情绪，“我觉得他在家。"
小区的路灯开得很昏暗，不时有夜猫从一旁蹿过。张韵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楷扬啊。”张韵用纸巾擦着水渍，“如果辰辰不在，你也别着急，我们明天......”
“我觉得他在。”季楷扬飞快地往前走。
张韵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咦。“门没有反锁，张韵拉开门进去，”辰辰？“
屋里一片黑暗，没有人回答。
季楷扬把灯打开，客厅里空荡荡的。
“几个卧室看看吧。”张韵说。
他们分头把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看见易辰。
“这个孩子啊。”门既然没有反锁，那至少证明易辰应该是回来过，只是不知道又去哪儿了。“我们先回去，实在不行，只能明天报警了。”
张韵拍了下还呆站在客厅的季楷扬，“走吧。”
季楷扬左右看了一圈，转身往储物室走。
“妈妈找过了。”，张韵叹口气。
季楷扬短短两步路走得像要跑起来，储物室衣柜里，放着楚静没有带着的衣物，易辰曾无意间和他提过一次。
季楷扬一把拉开衣柜门，然后他朝张韵招了招手，重重地舒了口气。
易辰蜷在柜子里，手环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是一个极具保护性的姿势，如同婴儿在母亲的子宫。
“辰辰。”张韵跟过来，推了推他，“辰辰。”
“嗯.....”易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来抱张韵的脖子，“妈妈。”
“乖。”张韵拍着他的背，声音有点哽咽，“妈妈在。”
易辰身边还放了个相框，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季楷扬弯腰捡起来，是一张全家福，易辰坐在易博川肩头。楚静含笑看着父子俩，一家人笑得很开心。
相框已经摔坏了，季楷扬把相片取出来，相片背后写着拍摄时间，是易辰刚上小学的那一年，距离现在已经好久了。
第九章
“季楷扬。”
易辰低眉顺眼地喝着白粥，又或者根本不是在喝粥，毕竟这个碗已经在他手里端了快半个小时，按正常的速度一锅粥也该喝完了。
季楷扬听见他说话，也不抬头，继续写作业。
“季楷扬，楷扬哥哥......”
易辰没完没了，季楷扬把笔往桌上重重地一拍，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我吃完了。”
季楷扬走过去接过碗，“还吃吗？”
“不吃了。”
季楷扬把碗拿进厨房，张韵坐在流理台前包饺子，“辰辰吃完了？你放洗碗槽，妈妈一会儿洗。”
她话没说完，季楷扬已经打开了水龙头，将碗洗净以后，放进碗橱里。“妈，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们昨天找到易辰的时候，他已经在发烧了，额头滚烫。张韵把季楷扬打发回去睡觉，自己连夜把易辰送到医院，又向学校请假，陪着他输了一天的液，折腾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就还剩十来张面皮了，你别管我。“张韵手上动作没停，”进去的时候给辰辰倒杯水，等半个小时让他把药吃了。“
易辰一向抗拒吃药，今天难得很听话，季楷扬递给他，他就一口气吞了。
“季楷扬。”易辰扯住他来拿杯子的手，“你不要不说话。”
“有什么可说的。”季楷扬挣开他的手。
易辰轻嘶了一声。
季楷扬这才想起他刚输了液，手上还留着针孔，皱着眉又去看，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一点。
“没事。”易辰嬉皮笑脸地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季楷扬就这样盯着他，易辰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又恢复了可怜巴巴的神情，才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季楷扬从放学回来就一直是这样，板着脸，也不理他。易辰和他认识十四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己从床头拿了本漫画看，一边看一边偷偷瞥季楷扬。
季楷扬背绷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写着练习册，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末了，还是易辰沉不住气，厚着脸皮又叫他 “楷扬哥哥......”
季楷扬笔尖一顿，没回头，”你ji,ng力要是这么足，不如起来写作业。“
易辰一下子噎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我错了。”
“我知道。”季楷扬换了本练习册，“但是你不知道。”
“我......”易辰一时气结，干脆掀了被子直杠杠地走到季楷扬身侧，“我知道了! 你到底想怎么办嘛？你不会要因为这种事要和我绝交吧？”
“把鞋穿上。”季楷扬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脚上，说了这一句，又接着写作业。
“来来来。”易辰扯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下绝交书几个字，又号上自己的大名，往季楷扬面前 “绝交吧，反正你得理不饶人！”
“你无不无聊。”
“我不无聊，你这么小气，咱俩别做朋友了！”
季楷扬看他一眼，提笔就写，刚写了个“季”字，易辰又一把将纸扯回去，三两下撕了往垃圾桶里一扔，”季楷扬，你不是吧。“
易辰耍狠不成，又开始耍赖，扯着季楷扬的袖子撒泼 “楷扬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他总是这样，觉得什么都可以蒙混过关，季楷扬打定主意这次要给他点苦头，所以一直恍若未闻，沉默不语。
易辰软磨硬泡半天对方都无动于衷，不免心生懊恼，把季楷扬面前的书本一推，往桌上一坐，摇着他的肩膀，“原谅我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啊，我再也不偷偷溜出去了，张姨已经说过我了，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季楷扬不知道一个感冒发烧，吊了一天水的人也有这么大的力气，被他晃得头晕。
“好了，发什么疯。”季楷扬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肩膀，“你给我写保证书有什么用，我妈骂了你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有问题。“
易辰低着头，看自己啃得短短的手指甲，两条腿在桌边不停地晃。”我都说了，不会再往学校外溜了。“
“我不全是说这个，你别晃。”季楷扬叹口气，“要说就好好说清楚。”
“哦。”易辰跳下桌子，回去穿上鞋，拖把椅子坐在季楷扬对面，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你说吧。”
季楷扬笔在手里转了转，”你想楚姨是吧？“
易辰张口就要否认，季楷扬笔支着他的肩，”说了要好好聊的。“
“一点点。“易辰手比划了一下，”我其实不想的，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 他有些语无伦次，”是觉得我长大了吗？所以不管我怎样都不用担心我了吗？“
“没有人会不管你的。她是你妈妈，就算他们不在一起了，也还是你父母，你不要压着自己，也不要装得笑嘻嘻的，你可以说的。“
“但是很快就不是了。”易辰忽然打断他。
“什么？”
“季楷扬。”易辰慢吞吞地说，“我妈有男朋友了。我昨天看见了。”
“她也许很快就会结婚，生小孩。我爸可能也快了，一直有人给他介绍来着，我知道。”他又补充了一句。
季楷扬原先打的腹稿，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变得无法开口。他想说易辰可能看错了，或是误会了，但易辰的神色清晰地告诉他，这是事实。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季楷扬忽然觉得易辰昨天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刚刚的冷暴力简直十二分的不近人情。
“你说，我到时候是会先有个弟弟还是先有个妹妹呢？”易辰还在继续说，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了个姿势，脚踩着椅子边缘，抱着膝盖，偏头盯着地面，“我都不想要，不过好像轮不到我来做决定。”
季楷扬伸手揉一下他的脑袋，“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哪有这么快的事，就算有......”
“就算有，他们也还是我爸妈，你刚刚说过一次了。我也听过好多次了。”易辰闷声道，“我可不可以哭一会儿?" 他小声说。
“可以。”季楷扬声音也低低的。
易辰推推他，“那你别看我，好丢脸的，你转过去。”
季楷扬心道你更丢脸的事情我也见过不少，还是转过身，拿两张面巾纸塞在易辰手里，自己开始埋头写题。
易辰啜泣声很久以后才传出来，低低的，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
“易辰。”季楷扬慢条斯理地写着练习簿，一笔一画都写得很慢，“我不说别人了。我说我自己，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一直都算数的。”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誓言好像太过幼稚，但易辰缩成一团哭，显得格外得可怜，季楷扬只想安慰他。
“那你结婚了呢？有自己的孩子了呢？”易辰抽噎着。
“那不知道还要多久。就算有了，也不会影响，我是你哥嘛，不会变的。”季楷扬转头去看易辰发红的眼睛，“要拉钩吗？或者我给你写保证书？”
“不要。”易辰张开手，“抱一下？”
季楷扬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去拥抱他。
“易辰，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要全部埋在心里。你不开心就说出来，你是不是装的，我能看出来的。还有，你不准再去网吧玩游戏了......”
“我昨天没有玩游戏。”易辰小声抗议道。
“有这种想法也不行。你要好好念书啊，否则我们岂不是高中就要分开，最起码也要等到大学吧.....”季楷扬有条不紊地规划着。
“那为什么不是你考差一点。“易辰嘀咕了一句，在季楷扬回答以前又改口道，”不行，张姨一定会生气的，还是我努力一点吧。“
他们不再说话，易辰下巴垫在季楷扬肩上，盯着墙纸出神。盯得久了，眼睛又酸起来，眼前逐渐模糊，墙纸上的花纹也开始重叠。
季楷扬听着耳畔易辰的哭泣声逐渐大起来，手臂慢慢收拢，把他抱得更紧。
他终于哭出来了，季楷扬舒一口气。
这是一件好事，他想，但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第十章
也许是不能和季楷扬念同一所高中的威胁实在太大，又或者是因为心事终于说出。易辰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终于有所改变，连着几次测试成绩都有所上升。他有时也会主动对季楷扬提起他父母的事，不再采取逃避的态度。
“看来你下学期就可以坐到前排去了。“放学以后，苗家豪收拾着书包。教室的位置每次大考以后变动一次。上次月考已经过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大考就是五周以后的期末考试。
“你刚说什么？没听清。”易辰正思考着如何画辅助线，看着很简单的一道题，做了好久都不对，他决定再试试，实在不行就只能问季楷扬了。
”我说，苟富贵，勿相忘。“苗家豪翻了个白眼，”你不走啊，教室八点四十要关灯的。“
“你先走吧，拜拜。”易辰随意地摆摆手，季楷扬去办公室了，他得等季楷扬一起。
“拜拜。”苗家豪走到教室门口，就碰上季楷扬。虽然上次闹得不太愉快，但少年人的矛盾来得快去的也快，彼此双方都知道自己的处理有问题，加上易辰从中调解，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这事就算掀过去了。
苗家豪笑了笑，季楷扬冲他点下头，错身避过他，进去收拾好书包。
“易辰。”他转头招呼了一声，“走吧。”
“宋老师找你干嘛？”晚了一会儿出来，校园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高年级的教室里还亮着灯光，易辰想到过了暑假，他们也要多上一节晚自习，有些惆怅。
“她明天上午要开会，耽误一节课，刚把卷子给我了，让我明天发给大家做。”
“又考试？一节课怎么够？”
“英语课后面是美术课啊。”季楷扬提醒道。
“她怎么老占美术老师的课呀？他们有仇吗？”易辰把脚下的一块石子踢飞，“难道宋老师不觉得我们也需要培养一下艺术细胞的吗？”
季楷扬听着他的抱怨不做声，偶尔把易辰往一旁拉一下免得他踩到台阶摔倒。
“所以卷子已经在你这儿了？”易辰鬼鬼祟祟地说。
季楷扬点头。
“那......”
“我放教室里了。”季楷扬及时道。
“哦。"易辰吃瘪，提高音量又哦了一声。
季楷扬听得好笑，“你哦什么？”
“没什么。“他欲盖弥彰地说，”难不难啊？“
“我没看，直接放抽屉了。”季楷扬回答，他们经过开满三角梅的走廊，一朵紫色的花落在他肩上，季楷扬把花拿掉，“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要给我带高帽子啊。”易辰说着，声音却不免又透出点得意来。
“没有。”季楷扬也被他带得有点想笑，“你最近不是挺努力的吗？”
“那是挺努力吗？那是相当努力好不好。“易辰手在面前夸张地画了个圈，”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到了......“
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季楷扬不时点点头，或者简短地应上一句，表示自己有在听。
“易辰。”
易辰的单口相声一直没有停止，走到校门口，终于有人打断了他。
“易叔叔。”季楷扬循着声音看过去，易博川站在路灯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来干嘛？“易辰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我来接你回去。”易博川对儿子的态度很是不满，碍于季楷扬也在场，不好说什么。
“回去！“易辰瞪大眼睛，他在季家住了一个多月，乍一听见要回自己家的消息，还有些不适应。
“回去怎么了？”易博川沉下脸，“还能一直麻烦你张姨吗？上车。”
他拉开车门，又和颜悦色地叫季楷扬上去。
“你们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我看其他人早就出来了，还以为错过了。”易博川低头系着安全带。
“谁也没叫你来呀。”易辰回答，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只差在脸上写不高兴了。
季楷扬解释道，“刚刚老师找我有事，易辰因为等我所以出来晚了。”
“这样啊。”易博川将车驶出，又忍不住教训儿子，“你看人家楷扬多懂事儿，再看看你。”
“你可以不看的呀。”易辰早料到易博川会这样说，他真是不明白这样的比较有什么意义。
“像故意挑拨我们关系一样。”他和季楷扬咬着耳朵，季楷扬手肘轻轻撞他一下，摇了摇头。
易辰撇撇嘴，安静了下来。
易博川透过后视镜，把后排两个孩子的动作看到清清楚楚，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他一个小时以前才下飞机，想着和妻子离婚才刚两个月多一点儿，就把易辰托给张韵，对他关心不够，连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学校。副驾驶上还放着两份礼物，一份给他，一份给季楷扬，本来希望能借机缓和一下父子关系，此刻也没了心情。
易辰一路都没有再说话，易博川倒是和季楷扬不时说上两句，问问他们在学校的情况。
易博川在小区门口让两个孩子下车，先回张韵家收拾东西，自己把车开到车库去。
张韵事先已经接到了易博川打来的电话，已经将易辰的衣物整理得差不多了。
“自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带掉的。”张韵把预先温好的牛奶递过去，“不过万一带掉了也没事，这么近，随时可以来拿。或者让楷扬给你带过去。”
“张姨。”易辰看着张韵弯腰给他叠衣服的背影，拖声压气，“我不想回去。”
“张姨也不想你回去啊。”张韵停下手，回头看他，“要不，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你在住几天，放了暑假再回去？”
“算了吧。”易辰顺着门框滑下来，坐在地板上，“那我就更不想回去了。”
季楷扬端着牛奶迈过他，“别坐地上，你不怕感冒啊。”
“我都要走了，你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干嘛？”易辰扯住他裤腿。
“就在一个小区，明天还要见的。”季楷扬险些被他绊倒，急忙把杯子放在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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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韵疲惫地摇摇头，”他可能是找楚静去了。他今天走的地方，拐过去就是你楚姨的店，我去问了，店员说是有个孩子去过。但是你楚姨电话一直关机。你先去睡，妈妈一会儿再打给她试试。”
季楷扬把杯子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的回了卧室。
他烦躁地要命，丝毫没有睡意。易辰去找楚静，季楷扬觉得可能性不大，易辰性格其实很倔，不是服软的性子，就算他真的想妈妈了，也不太可能去找他。但既然离开的地点这样特殊，那两件事情，应该是有联系的，会去哪儿呢......
“妈。”季楷扬推开门冲回客厅。
张韵被他吓得手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怎么了？”
“你去易辰家里看了吗？”季楷扬平复了一下情绪，“我觉得他在家。"
小区的路灯开得很昏暗，不时有夜猫从一旁蹿过。张韵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楷扬啊。”张韵用纸巾擦着水渍，“如果辰辰不在，你也别着急，我们明天......”
“我觉得他在。”季楷扬飞快地往前走。
张韵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咦。“门没有反锁，张韵拉开门进去，”辰辰？“
屋里一片黑暗，没有人回答。
季楷扬把灯打开，客厅里空荡荡的。
“几个卧室看看吧。”张韵说。
他们分头把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看见易辰。
“这个孩子啊。”门既然没有反锁，那至少证明易辰应该是回来过，只是不知道又去哪儿了。“我们先回去，实在不行，只能明天报警了。”
张韵拍了下还呆站在客厅的季楷扬，“走吧。”
季楷扬左右看了一圈，转身往储物室走。
“妈妈找过了。”，张韵叹口气。
季楷扬短短两步路走得像要跑起来，储物室衣柜里，放着楚静没有带着的衣物，易辰曾无意间和他提过一次。
季楷扬一把拉开衣柜门，然后他朝张韵招了招手，重重地舒了口气。
易辰蜷在柜子里，手环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是一个极具保护性的姿势，如同婴儿在母亲的子宫。
“辰辰。”张韵跟过来，推了推他，“辰辰。”
“嗯.....”易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来抱张韵的脖子，“妈妈。”
“乖。”张韵拍着他的背，声音有点哽咽，“妈妈在。”
易辰身边还放了个相框，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季楷扬弯腰捡起来，是一张全家福，易辰坐在易博川肩头。楚静含笑看着父子俩，一家人笑得很开心。
相框已经摔坏了，季楷扬把相片取出来，相片背后写着拍摄时间，是易辰刚上小学的那一年，距离现在已经好久了。
第九章
“季楷扬。”
易辰低眉顺眼地喝着白粥，又或者根本不是在喝粥，毕竟这个碗已经在他手里端了快半个小时，按正常的速度一锅粥也该喝完了。
季楷扬听见他说话，也不抬头，继续写作业。
“季楷扬，楷扬哥哥......”
易辰没完没了，季楷扬把笔往桌上重重地一拍，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我吃完了。”
季楷扬走过去接过碗，“还吃吗？”
“不吃了。”
季楷扬把碗拿进厨房，张韵坐在流理台前包饺子，“辰辰吃完了？你放洗碗槽，妈妈一会儿洗。”
她话没说完，季楷扬已经打开了水龙头，将碗洗净以后，放进碗橱里。“妈，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们昨天找到易辰的时候，他已经在发烧了，额头滚烫。张韵把季楷扬打发回去睡觉，自己连夜把易辰送到医院，又向学校请假，陪着他输了一天的液，折腾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就还剩十来张面皮了，你别管我。“张韵手上动作没停，”进去的时候给辰辰倒杯水，等半个小时让他把药吃了。“
易辰一向抗拒吃药，今天难得很听话，季楷扬递给他，他就一口气吞了。
“季楷扬。”易辰扯住他来拿杯子的手，“你不要不说话。”
“有什么可说的。”季楷扬挣开他的手。
易辰轻嘶了一声。
季楷扬这才想起他刚输了液，手上还留着针孔，皱着眉又去看，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一点。
“没事。”易辰嬉皮笑脸地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季楷扬就这样盯着他，易辰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又恢复了可怜巴巴的神情，才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季楷扬从放学回来就一直是这样，板着脸，也不理他。易辰和他认识十四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己从床头拿了本漫画看，一边看一边偷偷瞥季楷扬。
季楷扬背绷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写着练习册，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末了，还是易辰沉不住气，厚着脸皮又叫他 “楷扬哥哥......”
季楷扬笔尖一顿，没回头，”你ji,ng力要是这么足，不如起来写作业。“
易辰一下子噎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我错了。”
“我知道。”季楷扬换了本练习册，“但是你不知道。”
“我......”易辰一时气结，干脆掀了被子直杠杠地走到季楷扬身侧，“我知道了! 你到底想怎么办嘛？你不会要因为这种事要和我绝交吧？”
“把鞋穿上。”季楷扬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脚上，说了这一句，又接着写作业。
“来来来。”易辰扯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下绝交书几个字，又号上自己的大名，往季楷扬面前 “绝交吧，反正你得理不饶人！”
“你无不无聊。”
“我不无聊，你这么小气，咱俩别做朋友了！”
季楷扬看他一眼，提笔就写，刚写了个“季”字，易辰又一把将纸扯回去，三两下撕了往垃圾桶里一扔，”季楷扬，你不是吧。“
易辰耍狠不成，又开始耍赖，扯着季楷扬的袖子撒泼 “楷扬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他总是这样，觉得什么都可以蒙混过关，季楷扬打定主意这次要给他点苦头，所以一直恍若未闻，沉默不语。
易辰软磨硬泡半天对方都无动于衷，不免心生懊恼，把季楷扬面前的书本一推，往桌上一坐，摇着他的肩膀，“原谅我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啊，我再也不偷偷溜出去了，张姨已经说过我了，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季楷扬不知道一个感冒发烧，吊了一天水的人也有这么大的力气，被他晃得头晕。
“好了，发什么疯。”季楷扬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肩膀，“你给我写保证书有什么用，我妈骂了你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有问题。“
易辰低着头，看自己啃得短短的手指甲，两条腿在桌边不停地晃。”我都说了，不会再往学校外溜了。“
“我不全是说这个，你别晃。”季楷扬叹口气，“要说就好好说清楚。”
“哦。”易辰跳下桌子，回去穿上鞋，拖把椅子坐在季楷扬对面，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你说吧。”
季楷扬笔在手里转了转，”你想楚姨是吧？“
易辰张口就要否认，季楷扬笔支着他的肩，”说了要好好聊的。“
“一点点。“易辰手比划了一下，”我其实不想的，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 他有些语无伦次，”是觉得我长大了吗？所以不管我怎样都不用担心我了吗？“
“没有人会不管你的。她是你妈妈，就算他们不在一起了，也还是你父母，你不要压着自己，也不要装得笑嘻嘻的，你可以说的。“
“但是很快就不是了。”易辰忽然打断他。
“什么？”
“季楷扬。”易辰慢吞吞地说，“我妈有男朋友了。我昨天看见了。”
“她也许很快就会结婚，生小孩。我爸可能也快了，一直有人给他介绍来着，我知道。”他又补充了一句。
季楷扬原先打的腹稿，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变得无法开口。他想说易辰可能看错了，或是误会了，但易辰的神色清晰地告诉他，这是事实。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季楷扬忽然觉得易辰昨天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刚刚的冷暴力简直十二分的不近人情。
“你说，我到时候是会先有个弟弟还是先有个妹妹呢？”易辰还在继续说，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了个姿势，脚踩着椅子边缘，抱着膝盖，偏头盯着地面，“我都不想要，不过好像轮不到我来做决定。”
季楷扬伸手揉一下他的脑袋，“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哪有这么快的事，就算有......”
“就算有，他们也还是我爸妈，你刚刚说过一次了。我也听过好多次了。”易辰闷声道，“我可不可以哭一会儿?" 他小声说。
“可以。”季楷扬声音也低低的。
易辰推推他，“那你别看我，好丢脸的，你转过去。”
季楷扬心道你更丢脸的事情我也见过不少，还是转过身，拿两张面巾纸塞在易辰手里，自己开始埋头写题。
易辰啜泣声很久以后才传出来，低低的，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
“易辰。”季楷扬慢条斯理地写着练习簿，一笔一画都写得很慢，“我不说别人了。我说我自己，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一直都算数的。”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誓言好像太过幼稚，但易辰缩成一团哭，显得格外得可怜，季楷扬只想安慰他。
“那你结婚了呢？有自己的孩子了呢？”易辰抽噎着。
“那不知道还要多久。就算有了，也不会影响，我是你哥嘛，不会变的。”季楷扬转头去看易辰发红的眼睛，“要拉钩吗？或者我给你写保证书？”
“不要。”易辰张开手，“抱一下？”
季楷扬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去拥抱他。
“易辰，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要全部埋在心里。你不开心就说出来，你是不是装的，我能看出来的。还有，你不准再去网吧玩游戏了......”
“我昨天没有玩游戏。”易辰小声抗议道。
“有这种想法也不行。你要好好念书啊，否则我们岂不是高中就要分开，最起码也要等到大学吧.....”季楷扬有条不紊地规划着。
“那为什么不是你考差一点。“易辰嘀咕了一句，在季楷扬回答以前又改口道，”不行，张姨一定会生气的，还是我努力一点吧。“
他们不再说话，易辰下巴垫在季楷扬肩上，盯着墙纸出神。盯得久了，眼睛又酸起来，眼前逐渐模糊，墙纸上的花纹也开始重叠。
季楷扬听着耳畔易辰的哭泣声逐渐大起来，手臂慢慢收拢，把他抱得更紧。
他终于哭出来了，季楷扬舒一口气。
这是一件好事，他想，但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第十章
也许是不能和季楷扬念同一所高中的威胁实在太大，又或者是因为心事终于说出。易辰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终于有所改变，连着几次测试成绩都有所上升。他有时也会主动对季楷扬提起他父母的事，不再采取逃避的态度。
“看来你下学期就可以坐到前排去了。“放学以后，苗家豪收拾着书包。教室的位置每次大考以后变动一次。上次月考已经过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大考就是五周以后的期末考试。
“你刚说什么？没听清。”易辰正思考着如何画辅助线，看着很简单的一道题，做了好久都不对，他决定再试试，实在不行就只能问季楷扬了。
”我说，苟富贵，勿相忘。“苗家豪翻了个白眼，”你不走啊，教室八点四十要关灯的。“
“你先走吧，拜拜。”易辰随意地摆摆手，季楷扬去办公室了，他得等季楷扬一起。
“拜拜。”苗家豪走到教室门口，就碰上季楷扬。虽然上次闹得不太愉快，但少年人的矛盾来得快去的也快，彼此双方都知道自己的处理有问题，加上易辰从中调解，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这事就算掀过去了。
苗家豪笑了笑，季楷扬冲他点下头，错身避过他，进去收拾好书包。
“易辰。”他转头招呼了一声，“走吧。”
“宋老师找你干嘛？”晚了一会儿出来，校园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高年级的教室里还亮着灯光，易辰想到过了暑假，他们也要多上一节晚自习，有些惆怅。
“她明天上午要开会，耽误一节课，刚把卷子给我了，让我明天发给大家做。”
“又考试？一节课怎么够？”
“英语课后面是美术课啊。”季楷扬提醒道。
“她怎么老占美术老师的课呀？他们有仇吗？”易辰把脚下的一块石子踢飞，“难道宋老师不觉得我们也需要培养一下艺术细胞的吗？”
季楷扬听着他的抱怨不做声，偶尔把易辰往一旁拉一下免得他踩到台阶摔倒。
“所以卷子已经在你这儿了？”易辰鬼鬼祟祟地说。
季楷扬点头。
“那......”
“我放教室里了。”季楷扬及时道。
“哦。"易辰吃瘪，提高音量又哦了一声。
季楷扬听得好笑，“你哦什么？”
“没什么。“他欲盖弥彰地说，”难不难啊？“
“我没看，直接放抽屉了。”季楷扬回答，他们经过开满三角梅的走廊，一朵紫色的花落在他肩上，季楷扬把花拿掉，“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要给我带高帽子啊。”易辰说着，声音却不免又透出点得意来。
“没有。”季楷扬也被他带得有点想笑，“你最近不是挺努力的吗？”
“那是挺努力吗？那是相当努力好不好。“易辰手在面前夸张地画了个圈，”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到了......“
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季楷扬不时点点头，或者简短地应上一句，表示自己有在听。
“易辰。”
易辰的单口相声一直没有停止，走到校门口，终于有人打断了他。
“易叔叔。”季楷扬循着声音看过去，易博川站在路灯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来干嘛？“易辰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我来接你回去。”易博川对儿子的态度很是不满，碍于季楷扬也在场，不好说什么。
“回去！“易辰瞪大眼睛，他在季家住了一个多月，乍一听见要回自己家的消息，还有些不适应。
“回去怎么了？”易博川沉下脸，“还能一直麻烦你张姨吗？上车。”
他拉开车门，又和颜悦色地叫季楷扬上去。
“你们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我看其他人早就出来了，还以为错过了。”易博川低头系着安全带。
“谁也没叫你来呀。”易辰回答，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只差在脸上写不高兴了。
季楷扬解释道，“刚刚老师找我有事，易辰因为等我所以出来晚了。”
“这样啊。”易博川将车驶出，又忍不住教训儿子，“你看人家楷扬多懂事儿，再看看你。”
“你可以不看的呀。”易辰早料到易博川会这样说，他真是不明白这样的比较有什么意义。
“像故意挑拨我们关系一样。”他和季楷扬咬着耳朵，季楷扬手肘轻轻撞他一下，摇了摇头。
易辰撇撇嘴，安静了下来。
易博川透过后视镜，把后排两个孩子的动作看到清清楚楚，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他一个小时以前才下飞机，想着和妻子离婚才刚两个月多一点儿，就把易辰托给张韵，对他关心不够，连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学校。副驾驶上还放着两份礼物，一份给他，一份给季楷扬，本来希望能借机缓和一下父子关系，此刻也没了心情。
易辰一路都没有再说话，易博川倒是和季楷扬不时说上两句，问问他们在学校的情况。
易博川在小区门口让两个孩子下车，先回张韵家收拾东西，自己把车开到车库去。
张韵事先已经接到了易博川打来的电话，已经将易辰的衣物整理得差不多了。
“自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带掉的。”张韵把预先温好的牛奶递过去，“不过万一带掉了也没事，这么近，随时可以来拿。或者让楷扬给你带过去。”
“张姨。”易辰看着张韵弯腰给他叠衣服的背影，拖声压气，“我不想回去。”
“张姨也不想你回去啊。”张韵停下手，回头看他，“要不，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你在住几天，放了暑假再回去？”
“算了吧。”易辰顺着门框滑下来，坐在地板上，“那我就更不想回去了。”
季楷扬端着牛奶迈过他，“别坐地上，你不怕感冒啊。”
“我都要走了，你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干嘛？”易辰扯住他裤腿。
“就在一个小区，明天还要见的。”季楷扬险些被他绊倒，急忙把杯子放在书桌上。
终老 第6节
终老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