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 BL 作者:佚名

    终老 第11节

    终老 BL 作者:佚名

    终老 第11节

    季楷扬靠着墓碑坐在地上,手指轻轻拂过那张黑白遗照。他没有骗易辰,他是真的觉得不像。

    季子文常年在海上,只有休假才会回家。季楷扬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他很高,讲话声音洪亮,肤色比一般人深,那是常年晒太阳的缘故,每次回家都会带很多糖给他,所以季楷扬到现在都很喜欢吃甜食。

    别的,他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季子文失踪那年他才刚刚十岁,那个下午,张韵没有在校门口等他,他被楚静接到了易家。一周以后,张韵回来,告诉他,父亲所在的货轮在海上遭遇了风浪,他失踪了。

    当时张韵所说的失踪应该是真的,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时,她都会急切地接起来,然后又失望地挂掉。这样的状态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季楷扬贴着墓碑去抓记忆中的线索。大概一个月以后,张韵说要参加学校的培训,又离开过几天,现在他知道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培训,那是季楷扬的尸体被发现了,需要家属去让他入土为安。只不过这一次,张韵没有再告诉他真相,母亲让他在一个谎言中呆着,去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如果不是这一次公墓管理费提高需要告知家属,又碰巧张韵在山里,手机联系不上,管理员就拨了以前留下的座机号,那对年轻的夫妻联系了季楷扬,那么他还不会相信父亲已经是一堆白骨。这一切都是巧合,却指向了一个注定的结局,没有谎言是永恒的,时间总会找出它的破绽。

    季楷扬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坐了多久,扫墓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路过墓前,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又见怪不怪地离开。他们表情冷淡,没有来祭奠的悲伤,有几个小孩子在墓园里打闹着,大人责骂一句,语气也不见得有多么严厉。季楷扬想起小时候背的诗,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张韵没有告诉他是不是也算一件好事?因为心怀希望,他才可以在这样长的岁月中依然想恋着父亲,哪怕他已经并不太记得他的模样。

    “季楷扬。”易辰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野花。

    “你哪儿弄的?”

    “我刚去外面摘的。” 小小的花束被易辰用腕带缠在一起,他把花放在墓前,伸手拉了他一把,“来的时候忘买了。”

    他们并肩站在墓前,阳光照在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字都看不太清了。季楷扬抿抿嘴,“走吧。”

    易辰跟在他身后,走出墓园才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他。

    季楷扬掰下一半,把剩下的又递回去。

    “我不饿,你......“他话没说完,季楷扬瞥他一眼,易辰又老老实实地放进了嘴里。

    “我们直接回家吗?上午的课赶过去都结束了。”

    ”回去拿身份证。“季楷扬回头看了一眼墓园,父亲的墓碑已经看不见了,”我想去一次海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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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火车行驶过一条隧道,阳光又从窗外透进来。

    “阿姨。”易辰轻声冲对面的女人说,“能不能帮忙把窗帘了一下。”

    那女人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迟钝地看他一眼。易辰又重复了一遍。她点点头,伸手猛地把窗帘一拽,发出赤耳的摩擦声。

    易辰急忙侧过头去看季楷扬,还好,没有醒。他松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谢谢。”

    他们要去的海边,并不是季子文以前所在的海域,事实上,季楷扬也并不清楚父亲以前到底在哪片海上,他还太小,那又是过于遥远的事情。他只是单纯想去海边看看,那是父亲一年到头呆的最久的地方。小时候,父亲常常说有机会也带他去海边,但还没有去,父亲就失踪了。那以后,季楷扬也有过可以去海边旅游的机会,但他都拒绝了,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连河边都不愿意靠近。

    可现在在终于明确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他想去看看,为什么在父亲的描述中,那么美丽的地方却最终带走了他的亲人。

    易辰没有阻拦他,只是坚持要同去,季楷扬也默许了。他既然不想一个人面对,那么没有比易辰更好的同伴。

    他们查好了线路,n市是个内陆城市,离这里最近的海边有一千公里左右,火车过去十几个小时。

    临时决定出发,卧铺已经卖光了,兴许再推迟一天可以买到,但谁也没有提出这句话。拿着两张硬座票就上车了。

    起先他们还聊会天儿,主要是易辰在说,季楷扬偶尔应一两句。都是漫无边际的废话,但这样的交谈可以让一切显得更像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旅游。

    慢慢地季楷扬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他昨晚一夜没闭眼,手支着桌子睡了过去。

    火车空调温度开得极低,易辰记得出门前季楷扬有往背包里塞了两件外套,他找出来,搭在他身上。窗帘已经拉上了,但还有光线透进来,照在季楷扬的脸上。易辰唯恐这会让他睡不安稳,用手轻轻挡在他头的上方。

    季楷扬睡得很熟,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易辰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觉得熟悉又陌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看着彼此慢慢褪去青涩。婴儿时期,他们睡过同一张婴儿床,现在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也是他的脸。易辰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分毫无差地勾勒出他的模样。但他从来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去看季楷扬,打量他脸上的每一寸。初三毕业的时候,学校统一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本留言册,季楷扬的本子上有人写了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没有留名字,但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生留的。易辰当时还拿这句话笑了季楷扬许久,现在却觉得真是恰当。他怎么这么好看,易辰想。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我有病吧。易辰甩甩头,感觉自己十分可笑。

    “醒了?“

    易辰脑袋空白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火车上,他头靠着季楷扬的肩,原本搭在季楷扬身上的衣服,也到了他这里。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几点了?”易辰揉着脑袋,“不是你在睡吗?”

    “十点过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季楷扬拿过桌上的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易辰接过来,喝了两口才想起自己还靠着季楷扬。他坐直身,“我睡了多久?”

    “四五个小时吧。”季楷扬活动着被压得发麻的肩膀,他醒来的时候易辰就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他额头上。他们坐的是一个两人的位置,易辰挨着过道,火车一开动,他就不停地往外偏。季楷扬怕他滑下去,便把他拽过来靠着自己,一靠就是好几个小时。

    易辰也注意到了季楷扬的异样,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伸过手替他捏着肩。

    “没事。”季楷扬指指桌上的饼干,“你先吃点东西,下了车我们再找地方吃饭。”

    半晚十二点的火车站依然有不少人,他们刚走出出站口,就有不少的司机围上来,问要去哪里。季楷扬事先提前订好了酒店,确认司机知道地点以后就上了车。那个酒店位于汽车站旁,明天一早,他们可以乘直达车到海边。

    酒店附近还开着的店大都卖烧烤,时间太晚,他们并没有胃口,在便利店里买了两杯酸奶两盒水果就办理了入住登记。

    “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吗?”易辰吃了颗葡萄,指指床头的座机。

    小学毕业时买的手机三年没用已经坏掉了,张韵原本打算回来再带他俩去买新的。于是他们这次出来,身上并没有带通讯设备,只是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说他和易辰要出去几天,不久就会回来。关于父亲的事,他想当面问张韵,所以纸条上并没有提及。

    季楷扬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就说是.....,不,本来也是我的主意,不该把你拖进来的。”

    “你瞎说什么呢。“易辰不高兴地说,”是我要和你来的,什么叫你把我拖进来?“

    季楷扬笑笑,没再说什么。

    “再说了。”易辰笑嘻嘻地宽慰着他,“我就随口提一句,他们哪有那么快回去,放心吧。”

    大概是因为在火车上睡得太久了,虽然整晚都睡得很熟,季楷扬还是很早就醒了过来,易辰还更早一些。他刚伸了伸手,就听见易辰的声音从旁边的床上传来,“早啊。”

    “嗯。”季楷扬干脆地掀开被子,这样可以让他清醒地更快一些,“起床吧。”

    楼下的早点铺子已经开门了,这里的蒸饺配的酱料是甜的,易辰皱着眉吃了两个,勉强喝了半碗粥。季楷扬看他实在吃不下,又换了家店替他点了份炸酱面。

    “你别着急。”季楷扬看着店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时间还早,我也不急的。”

    路况很糟糕,易辰从不晕车,到了目的地也快被颠地吐出来。

    “你要不要坐一会儿。”季楷扬四下看了看,站台上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易辰撕了颗薄荷糖,"不用,走慢点就行。“

    空气里有淡淡的咸腥味,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他们公路往前走了不远,有个分叉口连着沙滩。时间早,这个海岸又不算有名,人不多,这是远远有几艘渔船。

    自从达到海边,季楷扬又重新变得沉默。他把背包放在沙滩上,脱掉鞋袜,径直向前走。海水没过了他的足底,再到脚踝。易辰胃不舒服,本来就走得很慢,也没大注意,等看到海水都到了季楷扬膝盖,才慌张地追过去。

    他实在是慌了神,连叫季楷扬都忘记了,海水jian得很高,拍打着他的腿,易辰追到季楷扬身后,抓住他的衣服猛地往后一带,正巧一个浪打来,两人都跌进了水里。

    季楷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干嘛?”易辰气势汹汹地从水里站起来,指着季楷扬,“你干嘛呢?我大老远陪你到这儿来找死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啊,你自己难受就不管别人的感受。咱俩一块儿出来的,你要出了什么事,我算目击证人,犯罪嫌疑人,还是同伙啊?“

    他气得浑身打哆嗦,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吓着你了。”季楷扬等他一通脾气发完,看着易辰有些发红的眼睛,抬手拍拍他的肩,“我没想死。”

    易辰腾地挥掉他的手,“我想死!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易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抓住季楷扬的手腕,怒气未平地瞪他一眼,拖着他往岸边走去。

    他这样一路拽着季楷扬到了沙滩上,他的手心全shi了,不知有水,还有汗。

    他害怕,易辰瘫坐在沙滩上,还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季楷扬也在他旁边坐下来,他们看着海面,等着阳光烤干已经打shi了的衣裤。易辰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姿势说不出的别扭,季楷扬也没提醒他。等到太阳越来越大,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季楷扬单手拿过了放在一旁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易辰。”他动了动手腕,“我装点沙。”

    易辰犹犹豫豫地松开手,又赶紧道,“你不许走远了。”

    季楷扬叹了口气,根本没走,只是在在身边抓了把沙。沙粒从指间滑落,掉进瓶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光。

    季楷扬把瓶子又放回包里,拉起易辰,“走吧,回去了。”

    “就这样?”易辰有点疑惑地说。

    “不然呢?”季楷扬看看两人的衣服,没有滴水了,但还是shi的。他忽然捏了下易辰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露出了这两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不想再去水里摔一次了。”

    第二十一章

    回酒店换好衣服,他们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因为提前订了票,这次成功地买到了两张软卧。

    在小区口看见易博川的车那一刻,易辰就知道大事不妙。季楷扬也注意到了,转头轻声开口,还是那句话,”都是我的责任,他们怪起来和你没关系。“

    “你别瞎说。”易辰不由分说地打断他,“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说一点不担心自然是假话,但去之前易辰的确心中都抱着一丝侥幸,张韵和易博川不会这么早从乡下回来。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我开门了啊。”易辰咽了口唾沫,拿出钥匙。对了好几下都没对准锁孔,季楷扬正打算上前,门从里面打开了。张韵看着他们,先是一愣,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眼泪一下就流出来,“去哪儿了你们?”

    她和易博川是前晚到的家,没看见孩子还以为他俩出去玩儿了。等到十点过了还没见到人,才觉察出不对劲,在家里找了一圈,看见了桌上留的纸条。

    张韵急忙联系了钟点工,却得知季楷扬告诉她说父母提前回来了,还结清了工钱让她不用来。他们留了纸条,去派出所报警也无法立案。易博川找了熟人去查车站和机场的监控,忙了一天一夜,还没回来。

    张韵给易博川打了电话,告诉他孩子已经到家了。她撑着桌子坐下来,看看季楷扬又看看易辰,声音止不住地抖,“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看了我爸,然后去海边了。”季楷扬放下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已经死了。”

    张韵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我去过他墓地了。”季楷扬蹲下身,握住张韵的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韵沉默着,易辰拉拉季楷杨,想让他起来。季楷杨没动,“你当时没说,但已经五年了,你为什么从来不提,如果我这次没有发现,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季楷扬,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张韵垂下眼睛,“你当时只有十岁,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了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可那是我爸,我应该知道。”

    ”你应该知道?“张韵推开他,声音低而尖锐,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你在怪我吗?你以为我想一个人承担这些?“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楷扬看着自己抓空的手。

    “你扪心问问自己,季楷扬。我怎么敢告诉你?你性格一直就比别的孩子沉稳,这是好事,也不好。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来!现在你自己知道了,第一反应就是往海边冲,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怕我担心,自己也不怕危险吗?我要是当时就告诉了你,你岂不是要陪着你爸去死!“

    ”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我总得有个知情权。“季楷扬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你的事?”张韵抬手重重地扇在季楷扬脸上,“你非要逼得我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你才甘心是不是?!”

    ”张姨。“易辰惊吓之余,连称呼都忘记了。他以为这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结果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季楷杨嘴角动了动,脸有些发麻。

    “我一个人养了你这么多年,干什么不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翅膀长硬了,能到处乱跑了?你两天没回来,妈觉都睡不安稳,只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办?”

    张韵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一只手挡着脸,眼泪从指缝间不停滑落。

    季楷扬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无从开口。母亲隐瞒他,自然是不想他难过。但无论他怎样安慰自己这并没有什么错,这或许是件好事。看见母亲的时候,他依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易辰看看哭泣的张韵,又看看半蹲在地上的季楷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客厅里的气氛一度僵持下来,直到易博川回到家。

    “你先进去躺会儿,这都多久没休息了。我骂他们。”他去洗手间将毛巾用温水润shi,递给张韵。他并不知道他俩是为了季子文的事,只当他们贪玩。

    张韵摇摇头,还是倚着桌子掩面哭泣。易博川把毛巾放在她手边,一指易辰,“滚过来跪着!真是太多年没对你动过手了,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把哥哥带着和你一起疯,出了事怎么办?”

    易辰不想事情继续发酵,往季楷扬身上波及,难得没有顶嘴,略一犹豫就跪了下去。膝盖刚碰到地,易博川抽出花瓶里的一枝富贵竹猛地打在了他手上,“我还以为你现在懂事了,结果越来越不叫话了......"

    易辰裸露在外的手臂立刻肿起一道红痕。易博川正要第二下,竹子的一头被季楷扬抓住了,”易叔叔,易辰是陪我去的......"

    “都别闹了。” 张韵从悲伤中缓过神,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把易辰从地上扶起来,”你打孩子干什么?本来也不是辰辰的错。“

    她从易博川手里拿过那根竹子,轻而不容拒绝。然后忽地抬手抽到了季楷扬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竹子从中间断开掉在地上。

    张韵把它踢开往卧室走,“你俩进去吧,没有下一次。”

    "我轻一点儿。“易辰小心翼翼地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揉开以后往季楷扬背上抹。

    季楷扬拿着冰袋贴着自己的左脸,”没多疼。“ 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给你摁重点儿你就知道疼了。“易辰没好气,动作却还是很轻柔。”撑什么啊?你和我说疼又不丢人。“

    张韵那一下打得极重,背上的淤青能看见隐约的血丝,印在季楷扬清瘦的背上,分外显眼。易辰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去,是因为感同身受的疼痛还是其他的?他不知道。

    ”易辰?“季楷扬感觉到他的动作停止了,”好了吗?“

    ”没有。“易辰回过神,继续给他上药。伤痕很长,从肩胛骨开始几乎横过了整个背部,易辰动作又慢,很久才涂完,他一直担心弄疼了季楷扬,神经紧绷着,脑门儿上都出了汗。

    ”你干脆先别穿衣服了,免得又碰到。“ 易辰把红花油放在一边,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我去洗手。“

    他洗过手回来,季楷扬靠在床头,冰袋已经搁在了一边,

    易辰凑过去看,用手指极轻地点了一下,”好像没那么肿了,还敷冰袋吗?我再去给你拿一个?“

    ”不敷了。“季楷扬往旁边让一点,”你坐下来,我帮你把手上药喷了。“易辰手臂上的痕迹看着红,实则没有季楷扬那么严重,止痛喷雾就能对付。

    ”我自己来,你要不睡一会儿?等晚饭我再叫你。也不知道今天煮不煮了......“他嘀咕了一半,又及时噤了声,只去拿桌上的药瓶。

    季楷扬按住他的手,”我来,你坐好。“

    易辰手被按住的瞬间感觉自己像人被施了定身咒,他忘了动作,侧坐在床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季楷扬长而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季楷扬吹了吹他的伤口,笑了笑,但不带任何愉悦,“拖累你了。”

    “你老说这个烦不烦。”易辰不自然地收回手,在床单上擦着手心里的汗,“你都替我背过多少次锅了,我可从没和你说过对不起之类的。”

    你说过的,季楷扬想,但没有纠正他。季楷扬忽然发现他和易辰都一样,总是对自己连累对方的事记得很深,而如果错在另一方,就觉得被拖累也是地义天经。

    舟车劳顿一整天,回家又挨了一顿打,两人都有些累,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最后却睡了过去。易辰是被饿醒的,他绕过季楷扬,从床尾溜下去,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他们半下午就睡了,易辰原以为已是深夜,其实还不到十点。主卧里有易博川通话的声音传出,饭厅里也还亮着光,张韵坐在餐桌旁,听见响动,回头看,”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

    她的鼻尖还有些发红,眼睛也肿,幸好饭厅的灯是暖黄的,不够明亮却可以隐藏她眉目间困乏与哀伤。

    “嗯。”易辰走到她旁边,拿起她正在写的单子。“这是什么?”

    张韵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看,伤痕已经消退了不少。

    “下周搬家,哪些东西带过去,哪些重新添置,我记一记。” 张韵伸手试了试砂锅的温度,“粥凉了,我去热,你等一会儿。“

    她热好了粥,又把海蜇皮和茄饼上锅温好端上桌,看着易辰吃了半碗,才说,”你哥了?还在睡吗?“

    ”我不知道, 妈。要不你去看看?" 易辰假装不经意地看看张韵的脸色,又补充说, “ 午饭也没吃,饿到明天早上也不好吧。”

    张韵看着他,易辰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易辰被看得心虚,张韵又不表态,他又喝了两口粥,不情不愿地说 “要不我去叫他吧。”

    他放下勺子,正打算起身,张韵拍拍他的肩,“你吃,妈妈去。”

    张韵盛了粥菜端进去,没叫季楷扬出来。

    易辰很快吃完了饭,把碗收到洗碗池,换了个方位坐着。张韵进去时,两手都端着东西,门没关住,还留了一条缝,易辰坐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季楷扬。

    他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喝着粥,张韵一直坐在床边,母子俩并没有交谈。但场景看起来足够融洽了,与下午的态势已然不同。

    易辰回忆起在很小的时候,他要是和楚静吵了架,有时明明知道自己不对,也往往要母亲先来哄,那真的是太遥远的记忆,却还是很清晰。

    思绪飘散间,季楷扬已经碗交还给了张韵,张韵他说了句什么,揉了揉他的头。

    易辰看不清季楷扬的表情,但他猜想那会是一个笑容。他也笑了,抬手抹去了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珠。

    第二十二章

    暑假剩下的日子过得平静异常,放假以前易辰把自己的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有无数件想做的事情。但当假期只剩一个尾巴尖时,他发现那些计划一件都没有实现,这个假期和过去的每一个假期一样的无聊而平淡,和季楷扬偷跑去海边,算是这段日子里唯一的起伏了。若说还有什么改变,就是他们在开学前一周搬了家,新房子有四间卧室,他和季楷扬分开住了。

    ”我感觉这个假期还没开始又没了。“易辰懒洋洋地趴在季楷扬床上打游戏,”你怎么不说话,明天就开学了,你不用感慨一下吗?“

    季楷扬没搭理他,易辰每学期开学前都要来这么一出,台词都不带换的,他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就算季楷扬不回答,也丝毫影响不了易辰的发挥,他两页字写完,易辰才说到最后一句,”我明年假期一定不这么过。“

    结束语都一样,季楷扬想。他把笔收进书包,又检查了一遍笔记本是否装好,”你东西带齐了吗?“

    ”我......"易辰想了两秒,“带齐了吧?”

    “你语气能肯定点儿吗?”季楷扬早已习惯他的作风,“一会儿记得检查一遍。好啦,别在床上躺着,快点去洗漱睡觉,明天六点半起,你是自己调闹钟还是我叫你?”

    “为什么六点半起?”易辰和他讨价还价,“不是七点四十前进教室就行吗?这里骑车过去就十分钟啊。”

    新家离一中并不远,但走路过去也得快半个小时。加上西城是这几年刚发展起来的,公交线路还不够完善,易博川就干脆给他俩买了山地车,让他们骑车去学校。

    “开学第一天,你积极点儿行不行?”季楷扬关上台灯,“再说,你哪次起床不得二十分钟?六点半起我还怕你迟到了。“

    易辰靠着床头,把书往脸上一盖,”不想去学校。“

    终老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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