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寻 作者:未知

    第 5 部分阅读

    一梦千寻 作者:未知

    第 5 部分阅读

    “离开俞氏集团,你将一无所有!”季安澜严肃地说,“没有俞氏这座靠山,你赤手空拳,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裴予陌傲然地说:“你别忘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打回原型。我不相信,离开了季家,离开了俞氏,我裴予陌就会生存不下去!”

    季安澜暗暗地叫了一声好,眼中写满激赏。相对于以前那个阴郁的、孤独落寞的男生,他更喜欢面前这个笃定坚毅的男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突然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复仇计划,也放弃了对俞氏的野心?”裴予陌又是一愣,看着那双深邃而洞悉的眼睛,他决定不再隐瞒:“是因为千寻。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她,作为父亲,你会是什么态度?”房间里好一阵沉默,才又听到季安澜的声音:“那么,是真的了?你真的爱上了千寻?”

    “是的。”裴予陌肯定地说,“在季宅看到千寻的第一眼,我就对她动了心。”

    季安澜心头百味杂陈,酸甜苦辣俱全。“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在你和季滟的订婚宴上,你看千寻的眼神,让我产生了疑惑。这次她回来,你和她的情绪都很奇怪,我猜到一定有事情发生……”“你是赞成,还是反对?”裴予陌盯着他,心情不由有点紧张。“按照常理,我是应该反对的。在你伤害了季滟之后,我不希望你再和千寻有任何瓜葛,那样只会让季滟更痛苦,让千寻更难堪。但是,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优秀出色,让我从心底里为你感到骄傲。而且,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仇恨、放弃名利的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我当年就是把名利看得太重,缺乏你这种壮士断腕、从头再来的决心和魄力,才会失去最心爱的女人,造成终身遗恨!”“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追求千寻?”季安澜忍不住轻叹:“季滟和千寻这两个孩子,我更偏爱千寻一些,一是对她心怀愧疚,二是她实在太像她的生母了,都习惯隐藏自己的心事,都很倔强,又很敏感,容易受伤害,而一旦她们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既对不起她的母亲,也对不起她,我没有给千寻一个快乐的童年。我一直都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代替我照顾她,关心爱护她,让她以后的人生能够幸福甜蜜。”“你认为,我会是那个合适的人选?”裴予陌难以置信。“听着,裴予陌!”季安澜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神色凝重地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拯救你自己,然后再用你的力量去帮助千寻。这段爱情,对你们来说是一场救赎也说不定。”

    裴予陌怔怔地望着他,身心受到极大的冲击,除了感悟和感动,还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和热情。

    从十岁那年开始,他人生中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了复仇。而现在,他终于找到比仇恨更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季滟像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横在他和千寻之间,很难跨越过去。

    “季滟怎么办?”对季滟,裴予陌还是有一丝愧疚。她应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却将她从天堂推入了地狱。季安澜的眼中露出了忧郁。“季滟被她妈妈保护得太好了,像个住在城堡中的公主,不知道世道的艰险。她不可能永远这样单纯下去。你的悔婚,或许会让她在痛苦挫折中成长起来,只是她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裴予陌垂下眼睛。“你们相处了15年,你依然无法爱上她。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即使你们结了婚,也会是一场悲剧。我希望她能尽快振作起来,遇到她的真命天子,给予她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这场变故,对三个年轻人来说都是一次炼狱。但愿他们能走出昨日的阴霾,浴火重生!

    第三卷:浴火重生

    记忆

    裴予陌走了,他搬出了季宅,也离开了俞氏。他彻底走出季滟的世界。在季宅,大家都谨慎地不提裴予陌的名字。但每每走过他的房间,看到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季滟的心就会猛地一悸,持续地痛很久。这个秋天,好像特别寒冷。狂烈的北风,扬起满城落叶。季滟彻底换了妆束,她不再化妆,拉直了长发,染回黑色。在公司,她也尽量低调,和以前那个张扬骄傲的季滟判若两人。俞氏的员工表面上不说什么,但背地里仍然窃窃私语。老板的情事向来是员工八卦的最好题材,何况出了悔婚这样的轰动事件。一些平日就嫉妒季滟好命的人,更是落井下石。

    这天傍晚下班时,季滟走进洗手间,刚刚关上厕所的门,就听到隔壁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个季滟还真是可怜啊,一心想嫁的男人,在教堂里当场悔婚,要是我干脆拿把刀往脖子上一抹,省得出来丢人现眼。”“不但她丢人,俞氏也是威风扫地。听人家说,俞梦瑶气得脸都绿了。”

    “俞梦瑶平时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还真想看看她吃瘪的衰相!”

    “话说回来,最衰的还是季滟!漂亮有什么用?俞氏千金的金字招牌有什么用?亿万身家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男人甩!”“哈哈哈!听你这口气,十足的幸灾乐祸!”“我就是幸灾乐祸!为什么我们这样出身的人,一天到晚拼死拼活地干,一个月才拿这点薪水,吃饭都成问题,房子也买不起。而人家却天生好命,不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坐享其成,而且还有才貌双全的佳婿等着迎娶。论模样,论才学,我哪一样输于季滟?凭什么她被幸运之神宠爱,而我却得不到上帝一点眷顾?裴予陌的悔婚,还真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呢!”“是啊,老天其实最公平,它不可能样样好处都让你得。多少富家千金,拥有万贯家财,却得不到男人的真爱。哪一个不是奔着她身后的家世去的?”……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门,季滟手脚冰凉,像有一把刀,插进她的心脏深处,在里面翻绞,直绞至血肉模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何非要把人逼入绝境才肯罢休?裴予陌的欺骗和悔婚,已经成了季滟心里的一根刺。而这番话无异于将那根刺扎得更深。

    季滟只想快快地逃离此地。她迅速推开厕所的门,拔足狂奔。迷乱中,季滟冲出公司大厦,冲到了马路上。残阳如血。大街上,人潮车潮川流不息。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可是她呢?

    虽然贵为富家千金,季滟却没什么野心和抱负。她的人生目标,就是作裴予陌的新娘,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现在……想起“裴予陌”三个字,她的心就撕扯般的痛。站在十字路口,季滟不知何去何从。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只燕子撞在一辆双层公交车上,猝然跌落。它挥动着翅膀,企图再次起身飞翔,却一次次失败。在车来车往中,季滟盯着这只孤独的燕子。你也迷路了吗?在车流中找不到自己的家,像丢失了翅膀的天使。一辆摩托车从街对面疾驰而来。她呆立在原地,四肢发冷,脚上似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昏眩感瞬间袭来。季滟闭上了眼睛……尖锐的刹车声划过耳际。季滟醒来,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这是哪里?她茫然地睁着眼,脑海中晃过那辆摩托车,晃过洗手间,耳边再次响起女员工刺耳而讥讽的笑:“漂亮有什么用?俞氏千金的金字招牌有什么用?亿万身家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男人甩!……”她脑子一片混乱,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摇晃,试图把一切抹去。“不,不,不……”“小姐,你醒了?”一个温文的男声问。季滟抬头,看到一双年轻男子闪亮的眸子。这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浓眉英挺,肤色微黑,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你好,我叫郝晨。刚才你在我的车前倒下,吓了我一跳。幸好我没有撞到你。医生说你是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的。”季滟相信他的话,因为她全身上下肌肤完好,只是头痛欲裂。“小姐,你住在哪里?天色不早了,如果没事的话,我送我回家。”季滟摇头,她不想回季宅。回去后,又要面对父母关切而无奈的目光,面对裴予陌留下的空白和伤害。“那你要去哪里?”叫郝晨的男人担忧地问。“我也不知道。”她第一次,感到这么茫然无助。“只要不回家,去哪里都好。”

    “要不,你去我那里暂住几天?”季滟再次抬头,端详着那张年轻饱满的脸。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值得信赖吗?其实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我就住在这附近。哦,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的。”郝晨微笑着说,“你在我面前昏倒,如果你就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叠证件,递给季滟:“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暂住证和摩托车驾照,我不是坏人!”季滟看了一眼,身份证是外省的,上面标明:“姓名:郝晨;性别:男;民族:汉族;出生:1982年9月17日出生……”她的眼前突然一亮,这个差点撞到她的男子,竟然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你也是9月17日的生日?”季滟把身份证递还给他。“难道你也是?”郝晨惊喜地问。季滟点点头:“我也是82年出生。”“这么说,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郝晨满脸兴奋,双眸更加灼亮,“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听我妈妈说,我是上午十一点出生,你呢?”季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我是上午九点半,比你早一个时辰,所以我应该是你哥哥。”哥哥?她的心一阵紧缩,疼痛重又袭了过来。“那你去不去我家呢?”郝晨再次问。“好,我去。”季滟听见自己说。那一刻,季滟好象不认识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好,为什么会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就因为他真诚热情的笑脸?就因为他有一对明亮的眼睛?就因为他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同样的,郝晨也不太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冲动?为何会将一个陌生的女孩带回家?就因为她躺在地上,苍白无助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她?就因为她那清汤挂面的纯黑直发,漂亮精致而不施脂粉的脸,深深刺伤了他的眼?郝晨下班回来,天色已晚,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骑得很快。季滟在他面前昏倒,他以为是自己撞倒了她,马上把她送到附近的小诊所。医生说她只是过度惊吓才会晕过去,没有受伤,他放下心来。郝晨耐心地守候着昏迷的季滟,等她醒来。她仰躺在诊所唯一的一张病床上,银白色的灯光将她的脸衬得苍白。一头纯黑的长发散在枕上,浓墨般黑稠,眉目姣好却素面朝天,干净美好的容颜,真正的柳眉杏眼。季滟的眼睫毛很长,浓密地覆盖在脸颊上,投下两排清晰的暗影,惹人怜爱。当她掀起眼帘,露出那一双如水般清透的眼眸时,一瞬间,郝晨恍然以为自己见着了童年时的那个女孩。

    当她开口说话,浓重的广东腔,他才知道她不是。而且,她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瞳深褐色,五官轮廓分明,典型的南国女孩。而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却是净白肌肤,漆黑瞳仁,纤秀温婉的江南女子。郝晨的家离小诊所不远,在一片出租屋中,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面积不足四十平米。沙发、床、书桌等仅有的几样家具,都很破旧,油漆斑驳。进到这间破落简陋的小屋子,季滟后悔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是人住的吗?简直就是贫民窟。郝晨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和惊讶,笑着解释:“条件是寒伧了一点,不过,住在我这里,一定比你去别的地方安全。”季滟想到自己那个虽然富丽堂皇却冷清寂寞的家,咬一咬牙,说:“我早就说了好,就一定会住下来,除非你赶我走。”“要不要打个电话和你家人说一声?否则你就这样失踪,他们会担心的。”

    季滟想了想,拨通了季宅的电话。是阿莲接的,季安澜夫妇都没回来。有一对“工作狂”的父母,还真是悲哀。她除了得到丰厚的物质享受,精神世界却是一个乞丐。季滟要阿莲转告父母,自己在朋友家暂住几天,请他们不要为她担心。搁下电话,季滟听到郝晨说:“你在屋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买点菜。家里有客人来,晚餐一定要丰富一点。”然后是一声房门响,郝晨出门去了。季滟无事可干,在屋子里四处看看,郝晨的家虽然小,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连桌子上的书都码得整齐。这样清爽整洁的单身男人,还真是很少见,就像裴予陌,她常常笑话他有洁癖……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季滟咬了一下嘴唇,不知不觉走进郝晨的卧房,其实应该是书房兼卧房,一张木架子的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在季滟眼中都是可以进博物馆的淘汰家具。书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那对年轻的夫妇,就是他的父母吧?照片上那个瘦小黝黑的男孩,应该是郝晨本人,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让人只要看着,心情就会好起来。季滟放下那个相框,手臂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一本书。桌面实在太小,而且堆了太多的东西。她弯腰拾起那本书,是一本《中国广告》,信手一翻,就看见了一张水彩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艳丽的红色,明媚的桃花朵朵盛开,桃树下是一个侧面的女孩和一个低头的男孩。男孩背着帆布书包,穿着略显宽大的棉布衬衣。女孩穿普通的白上衣,及膝的白长裤,清秀的侧脸,眼帘睫毛纤长,单薄的肩上斜挎着一个沉重的书包。很熟悉的画面和意境,季滟好象在哪里看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往后翻,书里面夹着一沓水彩画,几乎每个画面都有明艳的桃花和表情疏离的少女。她数了数,一共有8张。按着画上标注的数字,她一路看下去:第一个画面,是少女独立在树下,脸上挂着淡淡的恬静笑容;第二个画面,是少女仰头看着树隙间的蓝天,逆光,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第三个画面,是少男少女默然相对,满树的桃花明艳似霞;第四个画面,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少女在回旋的落花中蓦然回首,流光溢彩、飘逸出尘;第五个画面,是一身素衣的少女,爬上窄小的楼梯,清丽的眉眼和冷淡的表情;第六个画面,是少男与少女站在长长延伸的小巷两头彼此相望,脸上是淡淡的无以言状的哀伤;第七个画面,是少男背着少女,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走,他们身后彩霞满天、落叶满径;第八个画面,是少男与少女相互拥抱,紧紧地,仿佛耗尽一生气力一般地拥抱。

    季滟久久地盯着那些画,有一种很震撼的感觉。画面中的人物,从容貌上看是青春岁月中的少男少女,可是在眼神和身形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一种凝重而沧桑的气息。

    如果是以前,季滟绝不会喜欢这些弥漫着悲伤情调的画,但现在,在她经历了一些伤痛之后,她深深地被它们所打动。它们勾起了她遥远的记忆和类似的情愫,只是不知道,画中那个英俊少年和纯白少女,是否就是郝晨和他最初喜欢的女孩?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论它们是否被时光归于尘埃。纯情的初恋不再,仅有的一次用心的爱不再,也许一切都不再,但怀念却永远沉淀在记忆深处,留在我们青春的雕版上。~~~~~~~~~~~~~~~~~~~~~~~~~~~~~~~~~~~~~~~~~~~~~~~~~~~~~~~~~~~~~~~~~~~~~~~

    不好意思,因为工作太忙,很久没有更新。不过,大家对心雯的支持仍是一如既往,这让我非常感动。估计看过这一章后,很多人会倒向支持男二吧?呵呵~~~~

    温暖

    郝晨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满满一袋菜,有鱼、有肉,还有蔬菜。“你在沙发上坐,看看电视,晚饭马上就好!”郝晨说,一头钻进了厨房。

    “我来帮忙吧。”季滟可不想白吃,虽然她什么家务也不会做。“那好,你把白菜洗一下。”郝晨一边切茄子,一边说。洗菜?这可是季滟头一次做这种活。家里有保姆,她从小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她努力回忆过去看宋嫂和千寻洗菜的情景,把白菜放进菜盆里,端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水一下子冲了出来,溅到水池外的地上,衣服也弄得湿漉漉的。她赶紧关上水龙头,拿来拖把,把地拖干净。郝晨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没做过家务?”季滟点头,很是尴尬。“没关系!不会做可以学嘛。”郝晨说,“那边有围裙,你穿上它,衣服就不会弄湿了。”

    季滟找到一条浅蓝色的围裙,替自己围上,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穿着围裙做饭。她重新拧开水龙头,这次不敢开得太大,把几棵白菜洗干净,放进箩筐里,再用水冲了冲。洗完后,她有点得意地对郝晨说:“我洗好了!”“这么快就洗好了?”郝晨走过来,仔细检查她洗过的白菜。“这白菜洗得不干净,洗菜不光要洗外面,还要掰开来一片一片地洗。”他把白菜掰开来给她看,果然里面都是泥土。季滟再次脸红,同时升起一股挫败感。她发现自己真是一无是处。“没有人天生会做家务。”郝晨安慰她,“你照我说的方法再洗一遍。”

    等季滟洗好菜,郝晨的油淋茄子已经上桌了。“你去摆碗筷吧。”他熟练地将白菜倒进锅里。

    季滟走进客厅,摆好碗筷,然后坐着发呆。平常看到千寻在厨房做家务,帮宋嫂摘菜、切菜,她总是一脸不屑,其实做饭也不是那么容易。作为女孩子,千寻确实比她“贤淑”很多。

    晚饭是五菜一汤,相当丰盛,郝晨手艺很好,季滟虽然吃得有点拘束,还是不忘夸赞郝晨的厨艺:“你烧的菜,比我家保姆做的还好吃!”保姆?郝晨愣了一下,重新打量她。看她的穿着和言谈举止,家境应该不错。

    “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吧?”他试探着问。季滟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没有回答。她和郝晨素昧平生,不愿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家世。而且,她很想知道,如果完全抛开季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她是否可以结交到朋友?是否受人欢迎?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郝晨脸色一窘,讷讷地说,“只是单纯地问一下。”

    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季滟却觉得很有趣,真是一个单纯可爱的人!尤其是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毫无城府,没有一丝阴郁。这么多年,她还没有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裴予陌的眼睛总是很深很深,深不见底。心突然动了一下,扬起眼帘,直视着对方:“我刚才看到你画的水彩画,很有艺术水准。你是画家?”他的脸刷地红了:“我不是画家,只是从小对美术感兴趣。大学里学的是广告设计,去年毕业,在优林广告公司工作。”优林广告?这是俞氏下属的企业。“你知道你们总公司的老板姓什么?”

    “不太清楚。”郝晨挠了挠头,“听说隶属于大名鼎鼎的俞氏集团,应该是姓俞吧?”

    季滟注视着他,眼眸晶亮:“那你可以教我画画吗?”呃?郝晨又是一愣,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没有人生理想,没有奋斗目标,也不爱读书。唯一的心愿就是……”季滟叹口气,幽幽地说,心里的忧伤慢慢地荡开来,“算了,那个心愿永远不会实现了。所以,我现在必须找到一件事情来做,必须培养出一种兴趣,支撑着我忘记过去,重拾信心。”

    她这番话听在郝晨耳里很是酸楚。这个女孩,外表前卫不羁,其实有着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你真的想跟我学画画?”郝晨问。“嗯。”她关切地问,“可以吗?”“只要你不是太笨。”郝晨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我愿意收你这个学生,不过,你必须交学费。”“多少钱?”金钱对季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不要钱,只要你吃完饭后帮我洗碗!”郝晨微笑着,将碗筷交到她的手里。

    季滟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郝晨已经窝在沙发上,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他把自己的卧房和床让给了她。他像婴儿般纯真的睡容,和着空气里微微的鼾声,让季滟突然觉得很温暖。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温馨舒适,不需要多大,不需要多豪华,只要有凡俗的烟火气息,只要有真诚善良的一颗心。锁上房门,季滟在那张木架床上躺下,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就这样住下来了,和一个街上偶遇的陌生男人,一起做饭,在一张桌上吃饭,这样亲密,就像一对熟识已久的朋友!

    “……季滟真的没事了?”“嗯。你不用担心。”电话那头,季安澜嗓音宽厚温和,“前一阵子她在朋友家住了几天,回来后心情平复了很多,还嚷着要学画画。”是吗?季滟终于走出来了?她不再恨裴予陌?“千寻,你要注意身体。w城冬天天气冷,你要多添点衣服,不要受凉。”

    “知道了。”她轻声说,“您……您也要保重。”挂上电话,千寻用毯子裹紧自己,蜷缩在电脑前。父亲没有说错,w城的冬天真的很冷,气温虽然没有零下几十度的骇人,但那种冷带着阴湿的寒意,冷到蚀骨透心,让人无处藏身。在这座城市呆了四年,千寻还是很难适应。尤其这个冬天日日寒雨,有半个多月未见到阳光。

    大四了,学校差不多都没有课。千寻在阅览室呆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只剩她一人的寝室。室友们都出去租房子住了,为了考研或者为了爱情。连乐嘉嘉也搬出去和文凯同居了。

    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千寻难以入梦,便守着电脑,用上网来打发孤单寂寞的时光。今晚父亲的来电,对她是个意外,却也没什么话好说。其实,她很想像季滟一样,开心时在父亲怀里撒娇,不开心时掀眉瞪眼、撅嘴抗议,而她和父亲相处的方式,却是疏远的、相对无言的。

    纵然,她能从父亲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爱,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一条无论怎样忽视也依然存在的河流,横亘在他们之间奔腾不息。电话挂断以后,四周重归死寂。她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映照的脸,呵出一口冷气。

    11点寝室准时断电。千寻正要摸黑去洗漱,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黑暗中,她没有看来电显示,以为是季安澜,说:“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电话另一端,却没有声音。千寻诧异地“喂”了一声,彼端依然沉默。她连忙去看来电显示,却是w城本地的号码。是骚扰电话吧?她正想挂断,对方却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千寻,你就没想到是我吗?我一直在等你叫出我的名字。”她死死地握住手机,盯着那个号码,眨眼,再眨眼,良久方才出声:“裴予陌,你真是阴魂不散!”电话那头的男声透出笑意:“很好,你还没有把我的名字忘掉。”“你在w城?”千寻极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又是出差顺便来看我?”

    “不,我已经在w城工作了。在一家电脑公司任业务主管。”“为什么?”她蓦地提高嗓音。这人八成是疯了,竟然离开经济最发达的沿海大都市,跑到这个不够繁华的内陆城市。“俞氏在n城的势力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留在n城,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

    “只有这一个原因?”千寻不相信。“当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离你太远。”他低低地叹息,“千寻,我很想你!”

    隔着话筒,他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像响在耳边。千寻的睫毛眨了眨,努力调匀呼吸。几度欲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千寻,你为什么不说话?”裴予陌觉察到了她的沉默,“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咖啡馆,你能不能出来见我?”千寻缓缓摇头,然后,才想到他根本看不见。“我已经上床了。”她只能撒谎,“是你的电话把我吵醒。”“那么,明天吧?”他不肯放弃,“明天是星期六,你一定有空!”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难缠。“好吧。”她犹豫片刻,“明天上午9点你在学校门口等我。”裴予陌松了口气,跟着促狭地说:“这次你该不会又找个男同学假扮你的男朋友吧?”

    “你放心,我不会的!”千寻有点不甘心,又加上一句,“我会找个女同学假扮同性恋。”

    “没想到,孟千寻也会开玩笑!”片刻以后,他说:“你早点睡吧,明天上午不见不散。”接着,他的声音消失,话筒中响起嘟嘟的断线声。接了这通电话,哪里还睡得着?千寻洗漱后躺在床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将灰白染成透明的蓝。她的目光游移至窗外,满天的星光灿烂,明天应该会有太阳吧?这漫长而阴寒的冬雨,是不是从此就会结束呢?冬日晨曦微现,细碎的光线闪闪烁烁,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勾勒出棱角。裴予陌穿着风衣,在校门对面漫着薄雾的人行道上等待徘徊。9点,千寻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大步朝她走过去,笑意盈盈:“今天天气很好。”

    千寻仰头望着裴予陌,他真的很高,长长的风衣,领口竖起来,更加显得身形颀长,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左右。乐嘉嘉曾经说过,男生跟女生相差一个头的高度,是情侣之间最完美的身高距离。

    “至于原因嘛,”乐嘉嘉抿着嘴偷笑,“女生的头顶正好抵住男生的下巴,平时显得小鸟依人。接吻的时候,男生只要稍稍一低头……是非常适合情侣的身高哦!”为着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千寻偷偷红了脸,甚至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今天想去哪里玩?”他发觉了她的异样和腼腆,趁势抓握住她的手。

    千寻轻轻地挣不脱,脸越来越红。“随便。”她说,“我又不是和你约会。”“对我来说,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他微笑着看她,“我们去游乐园吧?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去过。”是的,她没有去过游乐园,从出生到现在,一次也没有。那一刻,千寻脸上的表情迷茫而又伤感。这个裴予陌,总会被他看到她不为人知的落寞和孤寂。

    他拉着她上了公交车。冬日难得的晴好天气,出行的人特别多。车厢里十分拥挤。一路上人满为患。千寻没有座位,挤在过道上,裴予陌始终牵着她的手,手心传来的是从未有过的稳妥。

    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对甜蜜的恋人了。千寻想着,扬睫看裴予陌一眼,他周身都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细细的金边勾勒出完美的脸部轮廓。他向她微笑,眼底阴郁桀骜的光已退去不少。他的眉目俊朗依旧,一如初见时那般深刻而分明。但却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觉。今天一切都不正常,好象从一场多年不遇的好梦中醒来,人完全变得不一样了。裴予陌的一个牵手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她脸泛红心跳加速。乐嘉嘉说这是爱上某个人的征兆。难道她爱上裴予陌了吗?不,一定不是的。她只是出于同情。自从知晓裴予陌的悲惨遭遇后,她就再也无法对他强硬、绝决。她怜悯他,但那不是爱情!她就这样愣愣地瞪着裴予陌,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耳边传来清晰的报站声:“游乐园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到站了。”裴予陌低声说,淡淡地含笑看着她,“如果你想看的话,等下到了游乐园随便你看多久!”千寻怔了一下,脸迅速胀红。她甩开他的手,率先下了车。裴予陌看着她的背影,纤细而干净的弧线,隐在阳光中,光影斑驳。“千寻,总有一天,我们会相爱。”他轻轻地说,在心底描画出温暖的线条。

    约会

    周末的游乐园,人山人海。这是一个充满欢笑的世界。男女老少个个都喜气洋洋,当然最开心的是孩子。

    千寻站在人群中,艳羡地盯着那些孩子,看他们牵着父母的手,大声尖叫,兴奋得小脸通红。

    “想玩什么?”裴予陌问。千寻目光游移,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坐旋转木马。”他不由笑了起来:“你不会这么幼稚吧?”“因为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坐过,所以很想坐。”裴予陌不再说什么,拉了她的手,走向旋转木马。确实幼稚,身旁排队等候的都是小孩子。夹在他们中间,千寻并不觉得别扭,反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童真和快乐。当她从木马上面下来时,长发微乱,脸颊泛红,双眸却盈盈发光。“真是个大小孩。”裴予陌说,心里却怦然一动,想起初见时的第一眼,她从楼梯扶手上滑下,也是长发飞扬,星眸闪亮。“千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千寻摇头。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的母亲。”裴予陌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她皮肤白皙,长发垂肩,美丽而又纤弱,很温柔,也很孩子气,完全不像个作母亲的人。我父亲很爱她,在上海老家的房子里,有个小花园,种满了花,还有一个漆成绿漆的秋千架。那是父亲特意为母亲做的。每天放学后,我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坐在花园里,看父亲轻轻地摇着坐在秋千上的母亲,把她荡到半空中,再一次次荡回来。母亲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裙子,飘摇起来,纯美如天使……而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我不是天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使。”千寻轻轻地说,“而且,最终你会发现,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有抱歉……”“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爱你,即使是一厢情愿,也是我自己甘心。”他的眼神里透着宠溺与执著,“所以,你不必觉得抱歉,你的躲避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她退后半步,离开他的手。裴予陌不得不转移话题:“接下来,你还想玩什么?”“海盗船、摩天轮、云霄飞车……”那天,他们玩了很多东西,海盗船、摩天轮、激流勇进……最后两人坐在那儿,等云霄飞车下来。云霄飞车又叫过山车,是一种非常刺激的游乐项目,那种风驰电掣、有惊无险的快感令很多人着迷。千寻仰着头,湛蓝的苍穹下,云霄飞车像一条巨龙,穿梭在半空中,人们的尖叫声阵阵传来,却一直不肯停止,旋转,飞速旋转……多绚丽的世界,多晕眩的世界,多疯狂的世界!

    “你真的要坐云霄飞车?”像她这般沉静柔弱的女孩,大多不敢玩这种冒险刺激的游戏。

    “嗯。我想体会一下飞翔的感觉。那种飞上高空,从最高点往下坠落,彻底地放松,会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放松?”裴予陌望着高空中的人们,缓缓说道,“我倒觉得云霄飞车是一种救赎。”

    “怎么说?”千寻回头看他。“如果你对物理学感兴趣,你会发现云霄飞车的运动中包含了许多物理学原理,人们在设计云霄飞车时巧妙地运用了这些原理,将能量守恒、加速度和力交织在一起,表面上看是把人抛离出去,其实铁轨和过山车相互作用产生了一种向心力,尾部车厢牢固地扣在轨道上,不会脱轨甩出去。”

    “这很像爱情给人的感觉,心里惶恐不安却又享受投入,既兴奋激动,体验到冒险的快感,又担心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停下来。它有时候让你升入天堂,有时候又让你如坠地狱。”

    “看来,你不但对物理学精通,对爱情也有一套高深的理论呢。”千寻暗讽。

    “我缺少的是实践,你能不能帮我?”她站起身,因为云霄飞车已经下来了。这回轮到他们。准备就绪后,千寻看身边的人,有兴奋的,有紧张的,还有害怕的,她则显得过于冷静了。她不是来寻求刺激,或者冒险,只为释放压力。就像14岁的她玩溜滑梯一样,在一升一降的过程中,将所有的东西抛开,体会一种毫无负担的轻松。游戏开始了,她紧紧闭上眼睛,只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整个身子都被抛了出去。云霄飞车从最顶点往下冲。她睁开眼,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窒息,心脏剧烈地狂跳,全身都在冒冷汗……

    回到陆地上,千寻双腿棉软,像踩在棉花堆里。裴予陌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惨白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千寻,你怎么了?”“胸口突然很不舒服,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她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眼前金星乱舞。他扶着她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下,握住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你是不是……心脏不好?”裴予陌担忧地问。心脏?应该不是吧?她只是有点贫血。休息了一会儿,心脏的不适缓解了,全身更加疲乏无力。“看来,云霄飞车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她勉强现出笑容,“除了勇气之外,还要有一个强壮结实的身体。”裴予陌蹙眉凝注苍白的千寻,想起她7年前的那次昏厥,心里的担忧在扩大。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见他的表情不对劲,不由追问。他不说话,紧紧地拥她入怀,死命地抱着,不肯留一丝罅隙。她轻推他的手臂,这家伙就是喜欢搞突然袭击:“别人都在看着呢!”“不要离开我,千寻!”他用力揽紧她,颤栗地说。怀中这个单薄瘦削的女子,令他如此不舍,如此疼惜。千寻先是愣住,接着,心头涌起一股酸楚。这样依依痴恋着自己的男子,即使没有爱情,他们也能彼此温暖,不是吗?她一声不吭,把头偎在他的怀里。周围嘈杂的人声忽然之间安静下来。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震动着她的耳膜。头顶上,白白灿灿的阳光从树缝泻下,洒在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上。从游乐园出来,已过了下午一点。他们走进一家饭馆。坐下后,裴予陌体贴而细心地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她淡淡地说。“这里可没有随便这道菜。”他翻开桌上的菜谱,点了几个菜。菜上来时,千寻吃了一惊,三菜一汤,全都是她爱吃的,其中那道剁椒鱼头是她的最爱。

    “没什么奇怪。”裴予陌笑着扬了扬眉,“每回饭桌上有剁椒鱼头,你的饭量就会大增。宋嫂说过,你最爱吃鱼,各式各样的鱼,但最喜欢的是剁椒鱼头,怎么吃都吃不腻。”

    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千寻的心猛然一缩,突如其来的莫名感动。他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里,说:“玩了一个上午,肚子一定饿了,快点吃吧。”

    这餐饭吃得很长,裴予陌随兴所至地说一些过去的事情,包括他在美国的生活。

    “在美国的6年,我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我才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一定是爱上你了。”他从热汤腾起的雾气中凝视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有和季滟同居,她仍是清白的……”千寻被动地听他说,一直没插话,听到这儿,不禁缓缓摇头:“但她的心已经交给你了。这比……比……”她迟疑着,措辞有些困难。裴予陌望着她,目光若有所思地闪烁着,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这比和我上床更严重!”他立刻如愿以偿地看到对面的女孩满面潮红,露出窘迫的神情。“你……你……为什么说得这样直接?”她讷讷地问。裴予陌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其实,他非常喜欢看她尴尬的样子,那样纯情,那样羞涩,一扫平日的漠然矜持,像个稚气的孩子。“撞到别人接吻都会脸红的女孩,你的脸皮还真是薄呢!”千寻凝神看他,突然问道:“那天早晨,你是故意的吧?”“什么?”他挑眉。“故意当着我的面吻季滟。”裴予陌眼睑半垂下来,注视着碗里的饭,脸部线条僵硬。“唔。”沉默许久后,他回应,“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结果让你失望了吧?”她说,有种揶揄的意味。他终于抬眼,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幽幽深深。“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为我吃醋。”千寻不发一言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走吧。”裴予陌站起身,掏钱付账。送她返校的路上,裴予陌变得很沉默。千寻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头,鞋跟“咔嗒”一声折断,她的身子朝右边倾斜。裴予陌没来得及扶她,千寻一下子摔倒在地。右脚的袜子被蹭破了,细细的脚踝渗出几滴血。他立刻蹲下身,着急地问:“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是高跟鞋的鞋跟断了。”她沮丧地说,“上次修过一回,又断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垫在她的右脚下。“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这是一条林荫小道,午后的行人很少。千寻立在原地,右手扶着树干,仰起头,看着被树枝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花白的阳光纷纷扬扬地泼洒在眼眸中,刺得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过了很久,裴予陌才回来,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双平跟的皮鞋,几张创可贴。他让她换上皮鞋,然后,掀起她的裤腿,要替她贴创可贴。“不用了,我自己来。”她想要阻止。“你好像总是在我面前受伤。”他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一个疤痕摞着一个疤痕,狰狞而又丑陋。“这是怎么回事?”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男子,抬起头问她。“没什么。”千寻自嘲地笑,勉强在唇角牵出一点弧度,“小时候我平衡能力发育不完全,经常摔跤。”“这不是摔跤留下的疤痕,而是鞭子或者藤条之类的东西。”裴予陌沉着脸说,继而眉头皱了起来,“有人虐待你!是谁?你的母亲?”千寻苦笑了下,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妈妈也不是虐待我,只是教训我一下。不用这样大惊小怪吧,谁小时候没有挨过打呢?”裴予陌不说话。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浓重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贴在她的伤口上,慢慢站起身。“千寻,”他脸上的神色渐渐转为温柔,“我发誓不会让你再受伤。”千寻出神地凝视裴予陌的脸,扶着树干的右手忍不住滑落。残破的阳光下,他的面孔如同泅了水的水彩画,慢慢滋长蔓延开来,成了模糊隐约的轮廓。

    自此,千寻发现,她再也无法将裴予陌从自己身边推开,再也无法。~~~~~~~~~~~~~~~~~~~~~~~~~~~~~~~~~~~~~~~~~~~~~~~~~~~~~~~~~~~~~~~~~~~~~~~~~~~~~~

    很多读者问到我锁文的问题,其实,我锁文也是迫于无奈。有些是因为即将出版,有些却是为了防盗版。我的文文是盗版比较严重的,据一些读者反映,几乎每篇文都被盗过。想到这儿,心情就有些沮丧。希望此文不要被盗了。最近也有开心的事,就是在jj原创评论区,看到一张帖子,题目是《超经典小说推荐——不看真的会后悔(精心挑选杰作带简介)》,其中就有我的小说,一共有三篇——34。《六月天微蓝》(完结)by心雯。。。。 。。。。。完美到无语的男主角。。。。 35。《红酥手》(完结)by心雯 。。。。。同上。。。。。 36。《对不起,我爱你》(完结)by心雯 。。。。。再同上。。。。。 只是简介太短了,呵呵,好像心雯只会写完美到无语的男主角。这个裴予陌好像也是哦……

    不过,前面那三篇,因为读者的关系,加上自己心软,全部都是中间很虐,但喜剧收尾。昨日中午没事,自己重看了一遍,认为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是《对不起,我爱你》,最喜欢的男主是苏磊(他是以我的梦中情人为原型)。秦天朗也不错,林惟凯很适合作老公。裴予陌应该是最悲的一个吧?

    稻草

    失恋最有效的疗伤方式,便是展开一段新恋情。季滟不知道她和郝晨是怎么开始的,最初只是觉得他很善良,很阳光。高大而干净,给人一种英俊帅气的感觉。世间漂亮的男子很多,心地善良的男子也不少,但漂亮又心地善良的男子实在是太少了。那些个晚上,她借住在郝晨家里,夜夜睡在松软的床上,而他却蜷在沙发上裹着一条薄被熟睡。

    白天,郝晨去上班,把钥匙交给季滟,告诉她可以自由出入。她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他对她笑笑说:“凭我的感觉。因为你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季滟接过了他的钥匙,并跟着郝晨学画画。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她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了。她热闹惯了,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的感觉,而郝晨就是那根稻草。郝晨在优林广告公司作美术设计,有着不大的野心和小小的浪漫。每逢双休日,他都会背上画夹,骑着摩托车去郊外写生。和郝晨在一起,季滟心境清澈明朗,不似以前,总是为裴予陌的若即若离、阴晴不定而患得患失。季滟在郝晨家住了三个星期。临走前的晚上,郝晨买回几只大闸蟹加餐,两人美美地大吃了一顿,喝了很多啤酒。到半夜两点,季滟吃坏肚子,闹起了腹泻,郝晨二话没说背起她下楼。小诊所关了门,出租车一时打不着,他又背着她直奔医院。午夜的n城,街道上依然有行人。她一路上看到很多女人艳羡的目光,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背着女孩在街头狂奔,多么温暖的浪漫!到医院挂急诊,医生说是得了急性肠炎,得立即住院。郝晨又跑上跑下地替她办住院手续。等一切办妥,已是第二天早晨。输完液从昏睡中醒来,季滟看着守在床边的郝晨,眼里泛起泪光。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笼罩着他沉睡的脸。她再次仔细看郝晨,他有端正的五官,气质洁净。虽然不如裴予陌英俊耀眼,但充满阳光。这,也许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平凡中的美好。

    一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份,却真心地为你做着所有事情,何况,他又有着那样让你心动的可爱。就在这个初冬的早晨,季滟决定将自己的爱情转移到郝晨身上。虽然搬回了季宅,季滟仍然和郝晨保持着来往。两人都有空闲的时候,常常一起去郊外写生,或者去看画展。听郝晨聊画画聊工作聊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季滟心里的痛慢慢减缓。她发现,自己已经对稻草产生了依赖,而这种依赖又渐渐凝固成了感情。然而,这个周末的上午,两人本来约好去看画展,临时却接到郝晨的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得回一趟老家。季滟正想问出了什么事,郝晨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郝晨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了,也不和季滟联系。她忐忑不安,一连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郝晨全都没有回应。到底出什么事了?季滟满心疑惑和不安,晚上回到家中,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到郝晨最近更新的博客,立即目瞪口呆:“回到老家才知道,母亲患了尿毒症,肾功能严重衰竭,医生说,如果要彻底治愈,必须立即换肾,否则就要每星期做一次透析,才能延续母亲的生命。我回到n城一打听,换肾手术至少需要20万元,还不包括手术后抗排异的药物费用。我倾囊而出,将工作两年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也只够做半年的透析,只好向同事和老乡借。其实他们也大多家境平寒,收入微薄,实在开不了口。但为了母亲,我只能厚着脸皮央求。另外就是多兼几份职……”季滟曾听郝晨说起过,他出生在湘西一个偏僻的小镇,17岁那年因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到了省城,父母不久就离婚了。弟弟跟了父亲,母亲是下岗工人,供他大学学费已是不易,生活费全都是他自己解决。他心疼正上高中的弟弟,偶尔挣了钱还要寄给他。郝晨上大学时就到处做家教,周日还举着广告牌满街跑。郝晨贫困的家境和拼命打工挣钱的生活,是季滟根本无法想象的。她自幼锦衣玉食,社会经验缺乏,接触面狭窄,一直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从不耐烦去关心别人的事情。直到郝晨,这个和她过去所经验的完全不同的男子出现。20万元,季滟从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但对郝晨来说,却是他母亲的救命钱。

    傻瓜,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季滟很是心疼,第二天直奔优林广告公司,郝晨的同事却告诉他,郝晨受伤住院了!季滟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为了给母亲挣手术费,郝晨到处接活,通宵达旦地做设计。昨晚郝晨上完班回家,又连夜赶自己接的活,今天一大早骑车把设计样稿送给客户,由于睡眠严重不足,郝晨骑摩托车下坡时,迎头撞上了路旁的木棉树。季滟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见到满头缠着纱布的郝晨,她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说:“郝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家出事了?”郝晨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她,惨白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光彩。季滟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他裹着纱布的额头,问:“疼吗?”“嗨!”他努力做出轻松的笑脸,“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家有的是钱!”她冲口而出。郝晨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季滟决心不再隐瞒——“我叫季滟,我父亲是俞氏集团的总经理季安澜。你母亲手术费的事,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不能,”郝晨轻轻摇头,困难地说:“我不能用你的钱。”“算我借给你,好不好?”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你母亲等着这笔钱动手术,你先用它救急,以后再慢慢地还给我。”看着那双琥珀般纯净的眼眸,郝晨无法拒绝。认识季滟以来,她的美丽,她的热情,时时牵动着他的心神,令他忍不住又舍不下。“郝晨……”她叹息地靠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听他沉稳而均匀的心跳,觉得异常温暖平静,“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吗?”郝晨什么也没说,用手温柔地圈住她,代替了回答。季滟以购买新跑车为名,央求父亲,开出了一张30万元的支票,交到郝晨手中。郝晨攥着那张支票,像是握着一颗少女的心。郝晨把母亲接到n城,季滟调动社会关系,让她住进了最好的病房,并请了权威的肾病专家为她会诊。换肾手术非常成功,郝晨母亲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感激之余,她真心喜欢上了季滟,认为她虽是豪门出身,却无半点骄纵气,对儿子又是一往情深。回老家的前夜,郝晨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一个好女孩,你不要辜负了人家!”郝晨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让他进退两难的地步。他承认,自己是喜欢季滟,和她在一起也很开心,但这就是爱情吗?他无法确定。深夜,郝晨走进卧房,翻开《中国广告》,看着那些水彩画,一共8张,每一张代表一年。整整八年,她仿佛人间蒸发了,踪影全无。在n城的两年,郝晨除了上班,就是关在房间里,画一些自己才懂的画。所有的画面,都无一例外地画了同一个女孩。只有郝晨自己知道她是谁。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扎越深,深深地嵌进肉里。他看着最后一幅画,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恍惚看见那个女孩对着自己,安静地笑。

    呢喃的声音似来自天际:“林熙阳,我不会忘记你。”

    命运

    她置身在一座桃树林中。仰头,天空是黯然而单调的灰色,沉寂地压在头顶。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没有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在林中奔跑,似在寻找着什么,又像被人追赶,一颗心凄凄惶惶的,孤独无依。

    绵延不断的雾气里,出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上下摇曳。伴随着一声缓慢而深沉的叹息,一个身影从雾境中凸显出来,渐渐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白衣少年。浓黑的头发,英俊的眉眼。白衣少年站在阳光底下,勾起唇角朝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林熙阳!她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朝他伸出右手。近了,近了,再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了……“千寻,快醒醒,你该下车了。”乐嘉嘉拼命摇醒她。千寻睁开双眼,第一眼望见的是从车窗玻璃外涌进来的光线,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眼睛有些微的疼痛。“两个小时的车程,你居然睡得这么熟!昨晚又没有睡好吗?”乐嘉嘉关切地问。她知道千寻有失眠的毛病。近段时间,她明明睡得很好,为什么又会做那个梦?一而再,再而三,儿时的记忆化作梦境重复出现,梦里的她永远停留在14岁,也永远只能见到16岁的他。“你的准姐夫在等你呢。”乐嘉嘉贴靠在她身上,笑嘻嘻地说,“如果误了站,他会急疯的。”

    知道千寻和裴予陌交往的事,乐嘉嘉像是抓住了把柄,少不了打趣。每回千寻都显得很尴尬。她愈是尴尬,乐嘉嘉就愈是得寸进尺。谁要她是第一个预言他们之间有暧昧的人呢?

    车子到站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挤向车门。千寻从座位上站起来,望向窗外。那样多的男男女女,她一眼就看见了裴予陌。无论何时,无论什么场合,他都是最耀眼闪亮的那一个。他立在站牌下,穿着米色的风衣,目光热切盼望地盯着车门。乐嘉嘉将车窗推开,探头冲他叫唤:“哎,裴帅哥,我将你的心上人安全送到哦!”

    于是,她看见裴予陌笑了,以一种明亮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向车门,将刚刚跳下车的千寻拥进怀中。多么般配的一对佳人!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幕!乐嘉嘉满心艳羡,又满心祝福。千寻,你一定要幸福!千寻和几个同学被老师派到郊县中学支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裴予陌没有见面。

    “还好,你没有瘦。”他下巴抵着她雪白的头顶心,温存地呢喃。“你好像瘦了。”千寻推开他,缓缓抬起头。干净的白色衬衫敞着领口,下巴的线条清晰而流畅,薄而性感的嘴唇勾勒出淡淡的笑意,深邃的双眸流转着温柔的光。“那是因为太想你。”分离一个月,那些寂寞的昼夜,使他的意念更加澄明,更加清楚地知道,他要她,用一生一世去呵护,去守候。唯一的问题是,她要他吗?离开人潮拥挤的站台,他们在梧桐大道上牵手而行。这条梧桐大道长而静谧,最适合情侣温馨漫步。到w城四年了,千寻还是第一次和男生这样肩并肩走梧桐大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温情丝丝点点从心头蔓延,宛如梧桐枝叶间闪烁跳跃的阳光。

    路旁蹲着一个老头,是摆算命摊的。千寻突发奇想,停在他面前:“老人家,给我看看手相如何?”“怎么你也信这个?”裴予陌很意外,扬了扬眉。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受命运的摆布。总觉得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自己的人生。更因为那个纠缠自己的梦境,它到底暗示着什么?千寻期待解开谜团。老头执起千寻的手,仔细观看,暗暗吃惊。一个女孩子竟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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