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策 作者:慕时因

    分节阅读_74

    离策 作者:慕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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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后来的他也总会寻思,假使当时的自己不是处在这个位置,是否最后的结局就不会这般?可惜人生总不能重新来过,人总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实在不是成功,便是成仁。

    从来从来,不是谁都有被命运选中做主角的机会,从来从来,也不是谁生来都需背负这刀锋剑戟间的对局,纵使战至最后一刻,众叛亲离。

    所以,只一程的距离便足够温馨,所以,谁和谁都别先应允那句期许,就当此生若不言别离,此世便永可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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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沧历八月十五,中秋,这日的暮里街一如往常的熙攘,墨蓝的天幕上一轮明月亮的晃眼,抬眼望才发现那其实是种极为皎洁的光,通透温柔的洒向大地,将规整铺就着青条石的街道延伸成一条碧色悠长的河流,夜风徐徐曳起路旁的橘色街灯,流苏般在身旁人的瞳内跳了跳。

    其实也是双好看的眼,温柔坚定,不必再做点缀,自是千里挑一的形貌。细了瞧,虽不似他亲大哥那双桃花眼来的招人,不过这眉目间拿捏恰好的噙笑也实难不让人觉出某种不言说的亲近,苏少衍且看他,刻意又不刻意的,看那瞳中的光苗又一跳,像一逝穹苍的飞星,或一瞬滞笔的绮思,一时让人再难挪眼。

    不知何,他的唇便渐勾了起来,想少时曾在书中读过这样一句,说的是朝暮并骑,流光静默。彼年的他还尚不明白,只以为那不过书文里字斟句酌的精致,而后看了太多人,经过了太多事,方才清楚这句里的含义。

    人生实在只有停下来,才能发现沿途的风景。一直一直的找寻,却总忽略的身边的安宁,那些让人觉得心头踏实、胸口温暖的身影,那些说只要你开口,我一直都在的话语,难道不也似这人眼中的光苗么?

    人间烟火,安定不过,是有人这么说过的罢?实际上,谁和谁在找寻的又难道不是这一簇明灭眸内的烟火呢?寂夜阑珊,有一点的温暖,便足以驱散夜的严寒,有一丝的光热,便足以驱散前途的昏暗。

    “怎么,瞧了十来年,小衍才募然惊觉其实沈某生的也不赖?”山水扇似模似样在胸前摇了摇,一勾唇,倏地合起故作轻佻的点上苏少衍的下颚啧道:“只是可惜了。”

    “自然可惜,”被打断了思绪也不恼,只是将沉淀的湖色瞳抬起对上,苏少衍回的一字一从容,顺便还替他将话顺了下去,道:“这样合适谈情说爱的气氛。”

    谁料反被讨了个没趣。沈殊白瞧着他,那样深极的目光,似乎想将人望的落荒而逃,他问:“小衍,是我已经让你感到困扰了么?不然何故对着我,你每每连编个谎话都习惯说的这样有诚意?”

    顿一顿,他又道:“小衍你老实说,这番前去,你心头是不是真心舍不得我?”

    大抵总有些话是如此,问或者不问,都非是为了问或者不问本身,而是为了一再的确认,一如那难以言及的心意,纵开口,也无非是一再的提醒,提醒这关于谎言的真实,抑或者关于真实的难理智。人总要靠着某些信念继续下去,哪怕前路永不可及。

    没回答,像故作的尴尬,苏少衍看着他,忽一笑,将他袖下握扇的手牵起,他的手虽微凉,指节却有力,他的动作并不慢,可这一瞬间的握紧,却让沈殊白突然觉得,似乎周遭的喧嚣都一并匿去,掠影浮光在这片刻的心意里此消彼长,往事前尘皆作了大梦一场。

    原来纵过了可以矫情的年纪,岁月仍会因这瞬刹的吉光片羽而停留而唏嘘。

    “殊白,走吧。”

    些微抿了抿唇,手却并未松开他,苏少衍将目光慢慢移向长街的尽头,在那里,在那一片伪善夜色的妆点下,回廊花木扶疏,庭院深深若许,正一派衣香鬓影,酒绿灯红,一切暧昧不清的色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它轻易的困住世情,更轻易的将所有的贪婪披上了一层名为诗情画意的外衣。

    在这之后多少年,苏少衍回忆起这一夜,总会觉得,这一夜,似乎也像一生那么长。那些曾经鲜活的脸究竟成了沉眠墓底的白骨,那些曾经的明争暗斗究竟成了史记中寥寥数笔的虚无,命运正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姿态向前疾驰,而在此时,新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对苏少衍而言,相见沈殊白的兄长沈襄实在是件很没奈何的事,文雅了讲说相见争如不见,实际上道句能免则免才更准确。世人皆知,就断袖一事而言,比之北烨大燮岂止开明的多的多,可以说,几乎在大燮的达官的贵府邸皆会豢养些貌美男宠以为风尚,更以此为争相竞逐的风雅之事。

    但偏偏总有那么几个固守传统的例子,而不巧的沈襄恰是其中典型里的典型。故有了这一层的关系,从来从来都被人视为香饽饽的苏少衍便不止一次的被这位公子襄给穿了小鞋。

    以色事人,惑淫亲弟,滋扰纲纪……诸如此类种种,且不说清者自清,原本以苏少衍冷淡性子便是听罢也懒计较,可惜蜚语流言总如想赶又赶不走的蝇营,到后来竟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成公沈复的耳朵里,往后的事,怕任何一位上位者心里都清楚的很,那就不必多言那向来审时度势的公子殊白。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日,沈殊白是甚至连自己的听筠轩都未曾回去过的,苏少衍不提,而他亦不语,双方一再的缄口,是明明清楚的讳莫如深,更是这个时局下对彼此未有退路的保护。

    说来也是,连李祁毓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他沈殊白就能做到呢?归根结底,为他这样一个男人,赌上全部的身家地位以及前途,怕任是谁都要掂量再掂量,在这个乱世里,这个现实前,再深的情感又能值多少斤两?

    爱么?怎么不爱?若不爱,那么十数年的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可若说爱?那又为何为了一点所谓的曲折举步维艰的停在这里?

    不论何种情感的维系,都从来不是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的。所以在太多的时候,人们总会设法去平衡自己内心的天平,因为往往有时一点微妙的变动,便是整个结局的颠覆。而或者在更多的时候,与人而言,难的非是骗人,而是欺己。

    一如现而今正要面对的,一场进退两难的骗局。

    曾听人说大燮的公子襄是比大燮的公子殊白更一掷千金的主。长房嫡子,待遇从来就非是如沈殊白这样的侧室出身可之比拟,纵你能力再如何出类拔萃,在世俗面前,怕终也难得句名正言顺。

    是以有了这条缘故,更让苏少衍从心底对其人不甚看起,实际上,不论是他也好,沈殊白也好,李祁毓也好,虽从明面上讲似乎大家的出身都还不错,但毕竟处在这个子凭母贵的时代,很多东西,其实是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好了的,纵使在这样一个惯了自高处俯低的特权阶层,内中细分出来的三六九等,实不比寻常百姓好太多。

    所以,才有更多的东西,是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因为命运摆在那里,你自幼耳濡目染被这个特权阶层培养出的潜意识摆在那里,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你无法不努力用心,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感觉和你心之希翼又近了一点,也只有那样,才能让你觉得,那些被过度美化了的东西是你有生之年可以企及的。

    这种东西,被人们称之理想,或者更现实一点……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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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门一室兰芷香。

    未进门,先被这清曼绵远的味道晃上一晃,苏少衍略抬了抬眼皮,纷乱的思绪一时收敛,这沈襄素来以好奢华为出名,若不是之前那档子破事的影响,只怕现在这拙知斋也必不会清寡成如斯这样,从前的云锦帐早换了素罗纱,从前的包种茶皆换了新普洱,从前的案雕花早替了寻常榻……各中变动之大,好比舞蹈娘卸了粉妆,再如何丽质天成,也比不得初见时华颜映月的模样。

    到是此时大厅已聚了不少人,平日里认得不认得,熟悉不熟悉的,均作了一副作揖含笑,不消片刻,更有几名沈氏亲族子弟陆续前来,整间的拙知斋会客厅愈发更显出热闹。

    对着外人,苏少衍向来言语不多,只是自打进门之后,他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瞄向着偏厢内的一处身影,那里掩着门,尤垂了挂五色珠帘,隐约泻出内中的橘色光影,除了背对着自己身形略显肥硕的沈襄,从他的角度,亦看见与之附耳交谈的名锦衣女子的侧颜。

    当是张瓜子脸,面容虽非足够年轻,但颦笑间却有着比古画更贞静的风情。

    不染风尘么?倒是个难得的极品。

    他想勾唇,但不知何,就在那个女子似乎发现了他的那道视线刹那,他心内一瞬的念头蹭地若同电光火石,将一段被岁月几近掩埋的往昔倏忽放大。

    那张脸,其实也……很熟悉,就仿佛……在哪里见过。

    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他低头,随手拿过小厮给他递过的茶盏,皱着眉详装出口渴要喝茶。“跟倾桑很像是不是?”一个分明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低道,那个声音干干涩涩的,突兀呈现在这样的气氛里,险些没能让人分辨出。

    一双手随即覆盖上他的,苏少衍抬眼,且见对面人眼内一层波光闪过,只是很快的,又回归初始的模样,“罢了,不好的事,小衍也没必要知道。”

    “南华容的头牌,殊白,当年你可真舍得。”虽没抽出手,但也仅仅让他这么不咸不淡握着,心思在脑过粗略过上一过,苏少衍忍不住还是喟叹了声,面前这个人,似乎就如他说的那样,永远只希望让自己看到他一若湖水会反光那面,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美好么?他在心底叹了声,可是,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苏少衍,话退回一万步讲,便是当年的那个苏少衍,当年那个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的自己,怕也未必就不如自己所想的心善罢。

    只是……

    “小衍,我若能对得起所有人,就没有办法能只对得起你。”

    的确,不纳妾向来都是他的底线。

    “我也从没否认我不是好人,有些事,你是可以明白的对不对。”

    不是问句,不是祈使句,只是在陈述而已,也对,也的确是明白,就正是因为明白的太久,所以才忘了糊涂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去写。如果说李祁毓对他的三皇兄李祁祀且能用句无动于衷来形容,那么对他沈殊白呢?骨子底都归都是一样的,对爱自己的冷血,对自己爱的宁愿被冷血,人,果然是世间最可笑是动物。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说他呢?他摇了摇头,表情像是累了:“殊白,戏快要开始了,我听说新来的这位番邦的舞姬姿色舞技都是极出众的。”

    虽还想说什么,但瞧这架势,沈殊白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顿了顿,还是一把牵起这人在袖下的手,即使再难藏小心翼翼的温柔,动作里依旧带出强势。

    这个人,终于已经是他的了,不可以,绝不能再有一点纰漏,让自己十数年的心思付之一炬,包括那以前的,也包括那些……以后的。

    这个人的身,还有心,都要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他挑了挑眉,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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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昏昧。

    月下的远木厅似能闻见厅南清池边木叶扶疏的广玉兰的香味,月华淡的如一痕清水,覆在远木厅内一色清雅花砖上,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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