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嘈杂的滴水声很快就淹没了所有笑谈,公人们渐渐沉默下来,暗自庆幸听从了雷头的命令,在这山崖上的凸翘大石下避雨,而不是在山沟里的那个山洞中。
    这样大的雨,地势低的地方十有八九是会被淹没的。
    洛溟盘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好似一座石像。
    忧伤过后,他开始思索生路问题了,如果真的这样被押送到铜山中的灵玉矿,估计一辈子都要在地下挖矿了,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但是逃走······看着手腕上的【锢元枷】,这玩意可是针对修行者专门开发出来的器物。
    专为禁锢修行者的内气而生,元气境之下,几乎没可能挣破这玩意。
    「该死的,没办法吗?」
    盯着拷住双手的漆黑木枷,上面篆刻着相当之多的繁杂道纹,隐隐间有灵光流转,虽然不是法器,却也在炼气境近乎无解。
    「咦?这是······禁绝······干扰?」
    看着那些繁杂的道纹,不知为何,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看懂了这些【云篆】,领悟了其所代表的真意。
    是的,云篆,这些道纹真正的名字是云篆。
    云篆者,乃天地灵精真道之形也。
    通俗点说,这玩意就是‘道’的形体,天地间千万般大道尽皆隐藏于着小小的纹路之中,一如岩石的花纹,草木的轮脉经络,人体手掌的掌纹,这些都是云篆,也都是‘道’的形体。
    曾经就有天纵之才观掌纹二十载,然后悟透了其中之奥妙,从此开创了人族力道之法,能与真龙神凰之流肉搏而不落下风。
    也有人观五金,观草木,观日月,然后悟出了绝世之剑,纵横九天十地,打遍同阶无有敌手。
    不过这都是千百万年才出的特例,一般人看上几千几百年也屁都没悟出来,所以,就有了云篆,这是玄门诸多大能观万般道之后,强行拘束那零散混乱、难以捉摸的‘道’而后缔造出来有规可循的道之形体。
    譬如,他身体中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那枚金符上面的文字就是‘云篆’,当然,那个玩意自然不是木枷上的这些能相提并论的。
    云篆只是一种统称,其中也是有着好几个层次。
    木枷上篆刻的云篆便是最为简陋的【虫鸟墨书文】,这种云篆一般都是玄门弟子的必修功课,概因真正高深的功法道书都以云篆所书,这也是散修难成气候的缘故之一,就算给你了高深道法,你也学会不会啊······
    “他娘的······”
    洛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清楚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多出来这么多古怪的知识,什么云篆,什么虫鸟墨书文,他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这种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令人万分不自在,强压住心头的恐慌感,思索一番之后,大约想到了两种可能,其一便是那枚藏在他身体里的金符搞的鬼,其二,便是那团黑红光芒,也就是那什么元辰圣祖,他可是记得最后光芒消退,却留下来一枚珠子,只不过当时情况变化太快,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枚珠子的下落。
    暂时只琢磨出来这两种可能。
    洛溟心中更希望是第一种,起码那枚金符看上去不是什么妖邪诡异的东西,而且似乎在他的身体里藏了很多年的样子,就算有点什么变化,应当也不至于害他才是。
    然而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要更大,毕竟那金符这么多年都没变化,没道理突然给他强行灌输一波知识,当然话也不能说死了,总之两种可能性,以他的见识,还不足以判断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不管来路如何,他从中确实看见了逃生的希望。
    木枷上刻绘的虫鸟墨书文很僵硬死板,大概是有人照葫芦画瓢的缘故,很可能刻绘者自己也不懂这些玩意,只是照样子挪到了这百年枣木上,借助于枣木的灵力从而起到了禁锢修行者内气的作用。
    估计是因为刻绘者不懂这虫鸟墨书文真意的缘故,木枷上的篆文刻画的并不完美,存在着相当大的缺漏。
    随着他心念微微转动,不费什么力气就洞悉了锢元枷的奥妙,并且琢磨出来破除其力量的手段。
    ‘捕气’的篆文与‘锁气’的篆文之间有冲突,并不是无暇连接,只要按照特定的方式和周次运转内气,不难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只要破开了这关键的一环,锢元枷就等于废掉了,这枷锁本身只不过是百年枣木,并不是多么的坚固。
    「啧!当初听私塾的那老穷酸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也觉得那老头吹牛居多,现在看来······还真没错······」
    「不过,还是不太对啊!看的懂和看的破可不是一回事······为什么我会这么理所当然的推演出解决的手段······有点发毛啊·····」
    看穿锢元枷的问题,并没有让他太过高兴,相反,心头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他听过许多廉价的志异怪谈,其中多有那夺舍重生之说,他极为担心自己也是这种情况,毕竟,之前才接触过那劳什子元辰圣祖,而且那家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鸟。
    万一,他这是被那元辰圣祖慢慢夺舍了该怎么办?
    这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脸上的愁容更盛。
    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这个古怪的问题让他脑门上汗都下来了,整个人烦闷到了极点。
    “哟,小白脸,胆子也太怂了吧?那个小鹰爪孙吓了你两句,就缩卵子了?”
    熊山这家伙就坐在洛溟的旁边不远处,看着愁眉苦脸的洛溟,大约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嘴巴。
    “小子,胆子大着点,这狗屎的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不了人死鸟朝天,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好怕的?”
    没好气的看了眼这个大个子,洛溟直接道:“你怎么确定二十年后你不会是个女子呢?”
    “诶?”
    “噗!”
    熊山呆住了。
    不远处小六子笑喷了。
    熊山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似乎在考虑二十年后变成女子了怎么办?洛溟也落得清静,不过有了熊山这家伙的这么一出,之前那过分紧张的心绪确实放松了几分,无论如何,他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就不得不利用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知识。
    至于后果,没有了现在,又哪来的后果?
    「锢元枷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雷九还在,而且那个叫刘柱和田穹的罡气境也都不是好惹的,没法逃啊!」
    洛溟皱着眉头,不说雷九,只是那田穹,就差点将他毙杀在那酒店之中,要不是有王弛借他的甲胄护身,他当场就死翘翘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连带着他的甲胄和短剑都成了这些公人们的战利品······
    甲胄就穿在田穹的身上,短剑也别在腰间。
    嘛,比起这些东西,还是活着逃出去更重要。
    可惜绝对的实力差距不是随便就能抹平的,他这次复活之后修为并没有明显的涨落,一身气血倒是莫名其妙的强壮了数倍,可惜他不是体修,而且转修力道不光是气血强大就足够的,还需要外物培炼身体。
    因而,短时间能增强自身的实力来打破困局是不可能的。
    「外力,还是只能指望外力吗?」
    望着天空中落下来的瓢泼大雨,洛溟沉默无言。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身下的大地微微颤了一下,当他疑惑的低头去看的时候,大地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是地龙翻身,快逃,快逃。”
    喊声在暴雨中并没有传递多远,不少人被突然震动起来的大地甩翻在地,手忙脚乱之下愣是没有爬起来,听着雷九的喊声,脑袋晕晕的没有反应过来。
    群山此刻都在震动,不远处的山峰像是个醉汉似的左摇右晃,山上有飞禽走兽传来的凄惨嚎叫。
    洛溟反应很快,然而锢元枷封禁了他的内气修为,影响了他的行动,他想要站起来,结果地面晃动太过剧烈,脚下一个趔趄,立刻又做了滚地葫芦,还撞翻了旁边的熊山,两个人滚作一团。
    “你个小白脸,给老子滚开啊!”
    熊山拼了命的想要将洛溟给踹开,奈何剧变之下,连踢了五六脚,全数蹬空了。
    公人们也看见了洛溟和熊山的狼狈样子,并没有去管,地龙翻身之下,管好自己已经殊为不易,谁有空去管罪囚的死活,反正死在天灾之下,怪罪也怪罪不到他们的头上,都急着从头顶上的大石笼罩范围逃离。
    之前为了躲雨,躲在了山崖上凸起的大石下面,但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地龙翻身,要是头顶那块上百万斤重的大石砸落下来,就算是雷九这样的内息境也扛不住。
    “······小心头顶,注意上面!!”
    小六子站在雨中嘶声大喊。
    这小子腿脚灵活,甚至比雷九都要提前冲出去,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石,急得跳脚。
    “卧槽!妈了个巴子,这次真要完蛋了。”
    捂着被一块拳头大小的落石砸破的脑袋,熊山几乎没了挣扎的心气,因为那块大石已经开始下滑了,而他和洛溟还缠在一块,站都没站起来。
    已经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
    死定了!
    “往山崖根滚,你个蠢货,不想死就往里面滚。”
    在洛溟的怒喝声中,熊山下意识的选择了听从,两个人合力往山崖根滚了过去,下一瞬间,百万斤重的巨石轰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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