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微火_现代耽美_BL 作者:木枞染

    六月微火 第8节

    六月微火_现代耽美_BL 作者:木枞染

    六月微火 第8节

    俞定适时地附和两声。

    老钱也懒得和他们太过计较,下巴一抬,对二人说:“行了,进去站吧。”

    “可是......沈老师让我们......”俞定做出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眉毛就差没挤一块了。

    “没考好就好好听课,出来罚站有什么用,就说是我说的。”钱主任一声喝令,命令道:“进去。”

    老师心情不好可以让人出来站着,但老钱的想法有那么一丁点不同,站要罚,课也要听。

    轮番被请了家长谈完话,一上午的时间过得仿佛比往常都快,到了中午程白和俞定少有的同桌吃饭。俞定觉得欠他人情,本来他觉得代写完检讨就当还清了,但俞定非拉着他要请他吃饭,不答应还不高兴了,程白被弄得没办法,抛出“随便”二字,敷衍了事。

    校内总共两个食堂,一个修建在高三那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基本属于高三专用,另一个则是高一高二和所有老师共用,面积大,但来的人也多,每个窗口永远都是一长排队伍,站不下了还会拐个弯往边上挤。

    俞定排在程白后面一点一点跟着队伍往前挪,看到别人餐盘里的几道菜,评价道:“今天的菜好像还行。”

    “不行你就不吃了吗?”程白回他。

    “吃啊。”他跟自己肚子没仇,“不过食堂大爷大妈做菜水平太不稳定了,难吃的时候也是真难吃。”俞定对食堂的饭菜有很大的不满,不仅是炒菜水准不一,更重要的是他吃饭比较挑,很多菜都不爱吃,有时难得有几个菜做的还不错,他却没法动筷子。

    前面的人动作还算快,程白没等多久就到了自己,随便点了几个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的菜,端起餐盘就离开长龙般的队伍,窗口里面阿姨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走远了,只能在后面喊:“还没付钱呢!”

    “我来我来我来,”俞定拿出餐卡让阿姨刷卡,忙道:“他的钱我来给。”

    周境站在俞定后边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要给他付钱,你俩什么关系了?”

    俞定正挑三拣四地选着菜,没空理他,耽误得大妈都不太耐烦才说:“就这个吧,还有这个、这个。”

    周境见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俞定眨眨眼睛,侧眼瞧他:“我乐意。”

    “你乐意?”周境跟在他后边追问,“你乐意为什么不帮我付钱啊?”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找到程白和吴方落座的位子时周境还在喋喋不休,见从俞定这里问不出什么答案,他改变方向,转而问程白。

    程白吃了口餐盘里的青菜,细嚼慢咽,都没看他:“他没跟你说?”

    “他要是说了我还能问你吗?”

    “哦,我也不知道。”

    周境:“......”

    两个人嘴都很严,周境直到吃完饭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刚站起准备收拾东西去放餐盘,一回头便迎面撞上一个女生,个子不高,柔柔弱弱的。

    周境生怕把人撞疼了,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女生也很善解人意,知道周境只是无意,摆摆手只说没事,可两声“没事”过后,尾调却逐渐低了下去,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后面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说完整,随即整个人干脆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和臂弯交接之处,不说话也不再理会周境。

    周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也跟着半蹲下来,手足无措:“同学你别哭啊,我我我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把你衣服弄脏了吗,还是撞疼了?”周围已经不断有人在朝两人这个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境简直无语,他也没怎么使劲,怎么就能哭了呢。

    女生稍微半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着零星泪花的眼,一小撮刘海有些不齐整的支在头顶,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啊?”周境还是没缓过劲,不太明白,“那要不要去趟医务室,或者......”

    “周境。”

    俞定放完餐盘没见周境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他正跟一个女生叽叽歪歪,那个女生看起来还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俞定往回走,光看背影都觉得那个女生莫名眼熟,一看果然是认识的,“陈乐?”

    “你认识?”

    “我同学,”见周境似是没理解,又补了一句,“现在班上的。你欺负人家了?”

    “不不不不,绝对没有。”周境看着陈乐近乎乞求的希望她能解释两句。

    遇到班上同学让陈乐有些没料到,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眼角残余的泪珠,偏头不看俞定:“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有事,不好意思了,再见。”

    陈乐人长得瘦弱,说话声也细细小小的,像蚊子嗡一样,要是不仔细听都难以分辨,她也不管二人什么想法,迈开腿便从旁边越过离开食堂。

    俞定有些怀疑,问周境:“你真没欺负她?”

    “天地良心,我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打女生。”周境觉得自己太冤了,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变成了俞定口中的这种人了?

    “那她怎么哭了?”

    “我哪......”

    “怎么了”程白迟迟没等到两人,也回头来找,只看见俞定和周境站在刚才吃饭的地方,脚步没挪动半分。

    “他欺负陈乐了,我们班那个陈乐。”见程白问,俞定也不作前因后果的说明,直接给周境下了定论。

    要不是公共场合,周境估计能把俞定一顿爆揍,他恶狠狠地说:“俞定我他妈要是有一天死了,就是被你冤死的。”

    “那她为什么看见你就哭了,”俞定左思右想,又得出一个结论,“前任相见?”

    □□妈!

    周境:“......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就不小心......”

    其实没什么能说的,但周境还是长篇大论的解释起来,为自己洗干净嫌疑。

    “是不是没考好啊?”一直站在程白边上旁听的吴方忽然说。

    “什么没考好?”周境问。

    “哪个没考好?”俞定望他。

    程白也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吴方清清嗓子,猜测道:“月考成绩不是出来了吗,她好像考得不怎么样吧,老沈都还说了她。”

    “老沈什么时候说的她?我怎么没听见。”老沈不是只骂了他和程白吗。

    “就你们俩出去罚站的时候,老沈说的时候好像是看着她的,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吴方用自己不算好的记忆力回顾起老沈在课上说的话,好在过去时间不长,“老沈说什么‘还有些同学不要以为在班上考得不错就沾沾自喜,比你分数高的全年级几百个,一次月考就检验出真实水平......’差不多就是这些话。”

    饭点时间,食堂陆续有人进进出出,几个人边往外走边聊。

    俞定说:“老沈又没指名道姓,她怎么就觉得是说的自己?”

    “自我代入了吧,”程白说,“她这种性格的人对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很敏感,总能找到一个吻合的点把自己强行代入。”

    “哟,你还知道她什么性格,挺了解的嘛。”俞定调侃道。

    程白斜睨了他一眼,没答。

    周境又问:“她是考得多差啊,说哭就能哭,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好像是85,听她同桌说的。”吴方说。

    周境:“......这也叫考得很差?那我们这种不及格的是不是没法活了。”

    吴方:“我及格了,61。”

    程白:“我也及格了。”

    俞定刚要回答,就被周境抬手打断:“我知道你肯定能及格。”合着就他一个人没及格,太残忍了吧。

    吴方又接着道:“可能跟她以前的成绩有点差距吧。她上学期此次都是班上前三,年级前三十,这次化学只有八十几,一科就少了十几分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化学要是能考八十五,做梦都能笑醒。”周境啧啧感叹,不太理解陈乐这些学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俞定扯扯嘴角,勾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这是转班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俞定对班上的情况也不怎么了解,他唯一清楚的就是程白和吴方的水平,不管考得怎么样,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不是自己的成绩一样。但对于陈乐这类尖子生的想法他能理解,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能考一百的试卷只考了九十五就是失败,更不用说这次化学确实不难,八十五分在陈乐心中应该有失自己以往的水准。

    周境挥挥手,不在意的说:“不懂不懂,我也不想懂,看到化学我就眼睛发晕。”

    “你也就看到钱不晕了。”俞定无情揭穿,声音在轰鸣的发动机声响中不太真切。

    一辆白色跑车吸引了这条路上绝大多数眼球,甚至是像炫耀一般,启动声越来越聒噪,见人群大部分都已往两边靠拢,随即毫无顾忌地从身后驶过来,程白也朝路边走了两步,慢吞吞地。

    俞定余光一瞥,在意识到那车和程白的距离越来越近后,地用力一扯,将程白利落地拽到自己身边,又伸手一拦,半搂着程白的腰以防他摔倒,声音里潜藏着隐忍不发的淡淡怒气,眉心紧蹙面色不悦的说:“走路没长眼睛吗。”

    第26章 26

    此情此景,莫名熟悉。

    程白想起来了,他和俞定看电影那天也出现了这个情况,只不过对象互换,此时他成了被骂的那个,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程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尴尬着说:“谢谢。”

    “你走路能不能长点心,那么大个车看不见?”

    俞定现在这状态和白荟有点像,正常处理方式应该全部收下,认真挨骂,但程白还是没忍住反驳了两句:“我有看见那辆车,我在这边,他往那边开,碰不到的。”

    “怎么就碰不到了,你没看见刚才距离多近吗。”

    如果相距两个成年人的宽度都叫近的话,程白也认了,他搪塞道:“嗯,是有点近,我的错。”

    “你这话......”

    “你俩还走不走?”周境站在前面看着两人搂在一块亲亲热热地,叉着腰喊道,“大马路上这么多人呢,要抱能回去抱吗?”

    “抱什么,谁抱了?”俞定浑然未觉,一只胳膊极其自然地继续搭在程白腰上,隔着校服半搂半抱的往自己怀里拉。

    “你啊,”程白垂眸扫了眼仍放在自己腰上揪着他衣服的手,嘴角往下一撇,半分玩笑半分无奈,“能松开了吗,这么多人呢。”

    十一点四十五开始犹如千军万马一般拉开教室铁门冲向食堂的人现在都成群结队地返回原地,经过他们这块时本来就掩饰不住好奇的心思多看了两眼,被周境这么一嗓子一喊,更是吸引了大半目光。

    俞定粗略环顾了下周遭的情景,以及被自己强行搂住的程白的腰,别的不说,手感还挺好的。俞定及时刹住脑子里的五颜六色,抽出手往回带了一把一脸尬笑。

    程白把被俞定扯得有些乱的外套往下拽了拽,又拉平衣领,看着俞定满脸不太自然的神色淡然道:“走啊。”

    回去路上,俞定始终闲不住嘴贱找骂的心思,落在周境吴方后面,不动声色地靠近程白,悄声道:“我发现你腰还挺细的啊。”

    程白:“......”

    俞定:“哎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夸你呢。”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就差没把俞定剥皮拆骨了,他冷笑两声,礼尚往来,“你的腰也不错。”

    “你又没摸过你怎么知道不错。”俞定直言不讳。

    程白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俞定这种不要脸的程度,他随口胡诌,只想跳过这个话题:“我又不是没眼睛。”

    “哦,也是,”俞定赞同道,嗯了两声,却突然回过味来,“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的腰看?”

    程白:“......”这种人就应该直接灭口得了。

    直到进了教室俞定还死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程白被弄得烦躁,脱口而出:“你好看行了吧,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想多看两眼。”

    俞定哆嗦了下,瘪瘪嘴低声嘀咕:“咦,怪r_ou_麻的。”

    考试后的几天总是放松而惬意的,前提是在成绩没出来之前,连着两天俞定都能听到有人呼喊“怎么就改完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诸如此类的话。

    俞定趴在桌上,额角一处压着桌面低头玩手机,感觉脑袋上又盖了个东西,他也没管,继续干自己的事,倒是吴方先忍不住了。

    “你玩什么这么起劲呢,卷子都不拿。”他随手一扔把试卷盖在了俞定脑袋上,谁知他理都不理,顶着一张白花花光溜溜的纸当什么都不知道。

    “干嘛,”俞定抬头,卷子从脑袋顶滑落,伸手一抓,一张只写了姓名和班级的零分试卷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他眼前,他轻声啧了一下,没什么想法的折好放回抽屉,“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早就知道多少分了吗。”

    “你多少?”吴方仿佛失忆一般还真问起他来。

    “你是不是忘了他没考英语,”程白从外面进来,经过吴方回自己座位,“还能多少分。不过你可以高兴一下,总算有一科分数比他高了。”

    “是哦,”吴方似乎找到了新思路,“这样我妈问起来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说有人英语还考了零分。”

    俞定没什么ji,ng神的半掀眼皮,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半真半假道:“那你还真是厉害啊。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英语就算考零分,总分也能比你高。”

    吴方不信:“定哥,话不能说得太满,容易翻车。”

    俞定微微扯动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打个赌?”

    “赌什么?”

    “没想好,先赌着吧,到时候再说。”俞定说。

    “行啊,”吴方显然很有自信,坦然应下,甚至还问程白,“一起吗?”

    “不,”程白不留情面的拒绝,对于这种弱智的赌约他没兴趣,“你们自己玩。”

    “程白,你可别后悔啊,”吴方一拍他的肩,遗憾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程白呵呵两声,难得关怀他:“还是你别后悔吧。”

    程白一语成谶。

    吴方看着那张贴在教室后墙上的成绩单半晌说不出话来,临近放学,章柳让班长冯斯滢提前从办公室拿了成绩单贴在教室内。

    吴方正常发挥,排名依旧在四十名左右打转,程白比他好一点,高了几名,但在俞定那里都不太够用,他盯着比自己高了十几位的排名,好半天才憋出一句:“c,ao,他英语挂零怎么还比我高这么多。”

    程白从旁经过勾勾嘴角:“他敢和你赌就做好了不会输的准备。”

    “他不会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吧。”吴方跟上,有些惴惴不安。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俞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吴方身后,冷不丁一句话差点没把吴方吓懵。

    “那个......定哥吧,”吴方摸了一把脖子,颇为紧张,“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拒绝,就......麻烦您老下手轻点。”

    俞定慈爱一笑,关怀道:“我还没想好呢,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吴方边说边自己座位走,没注意到身后一个瘦瘦小小的人,一声轻微的碰撞让吴方后背一紧,回过头下意识就是几声抱歉。可陈乐似是梦游一般,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感觉,也不做声,从他身侧穿过回了自己座位。

    吴方眨眨眼,还有点晕:“她,她这没事吧?真被考试刺激到了?”

    俞定耸肩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程白的目光尾随陈乐两秒才移开,神情有些复杂难辨。

    吴方把几科试卷往书包里一塞,准备带回去给他爸签字,却见程白和俞定都没有任何收拾东西要回家的打算,奇怪道:“你俩不回去吗?”

    俞定:“我申请了晚自习。”

    目前高一年级只有住校生需要晚自习,而走读生经过家长同意也可以进行申请,但俞定之前从没想过晚自习这事,不过在家也是闲着,学校的看书效果通常更好。

    “那你呢,你不会也要晚自习吧?”吴方看着程白,觉着这不太像程白的风格。

    “不行?”

    “卧槽,至于吗,一次月考能把你刺激成这样?”

    “你上晚自习那你家教怎么办?不上了?”俞定问。

    “今天不用补课,”程白在桌子里找出本书和习题集,一副真要好好学习的架势,“而且,什么时候补课我说了算。”

    真不愧是有钱人的气势,俞定真想当场给他叫好鼓掌。

    吴方不太理解一夜之间怎么几个人全都要发愤图强了,他拉上书包拉链,认为自己还是不能和这群人“同流合污”。

    程白见他一走,两本被随手翻开不知道第几页的书,立刻被合上,手臂蒙住脑袋开始闭目养神。

    俞定脚尖轻轻踹他凳子:“哎,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

    程白把椅子往前拖了几寸,回看他:“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我要好好学习了,还有,别踢我椅子。”

    还真没有,俞定思索了下,玩文字游戏呢。

    虽然没有好好看书的想法,但由于年级主任和巡查的老师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情况,程白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睡觉,只能摊开书假模假样地从第一页开始翻,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

    他揉了一把脸,回头看着正埋头做题的俞定的黑色脑袋,想了一下才道:“老师来了叫我一声。”

    俞定好似没听懂一样,愣住两秒后说:“你不是不让我踢你凳子吗?”

    程白:“......你嘴用来干什么的?”

    俞定瘪瘪嘴,还是答应了:“行,你睡吧。奇了怪了,你睡觉不是天为被地为席,随处是你家吗,居然也会看老师脸色了。”

    “我他妈又不是野人。”程白无语,懒得和他过多辩驳。

    “行行行,你睡吧睡吧,反正睡觉的也不止你一个。”

    说是自习,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供大家额外聊天,对于高一的学习,似乎都没什么紧张感,像陈乐这样有事没事就忧心忡忡的并不多。

    俞定做了快四页题目,抬眼随意看了眼教室的情况,聊天的还是在聊天,睡觉的也没什么反应,感觉还是有些吵,在书包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耳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俞定琢磨了下,刚想伸脚又及时收了回来,抬手温柔地在程白右肩上拍了两下:“程白,程白。”

    程白睡得挺沉,但反应却很快,俞定才喊了两声便立即坐起身,眯着眼看他:“老师来了?”

    “借下耳机。”俞定说。

    程白继续捂着眼让自己清醒一会,然后回过神来:“老师没来?”

    俞定也不回答,硬生生将话题转回去:“你带耳机了吗,借一下。”

    程白睡了快一个多小时,非但没好,反倒还越睡越困,他耐着性子从包里找出耳机,扔给俞定:“送你了,别再找我要。”

    俞定平白无故收了副耳机,觉得不太合适:“这个......不太好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程白语气不耐,不容拒绝,低头解锁连着震动了数十声的手机,在看清聊字后极淡的情绪忽而充斥整个大脑,但转瞬即逝。

    他连着吐出好几口气,没什么耐心的放回口袋不予理会。

    缠在手上的白色耳机线还很新,俞定来回绕了两圈,又解开,却忽然听见程白叫他。程白很少连名带姓的喊他,每次都是直接说事,也不多废话。

    俞定也没当回事,眼睛看着题,嘴上随口应道:“干嘛?”

    程白说:“出去逛逛吗?”

    第27章 27

    如果内心活动能用文字表现出来,那俞定头顶现在一定排满了一长串问号加感叹号。

    俞定试探着问:“你......心情不好?”不然约他出去逛逛是什么意思,两个男的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吗?今天没月亮,他也不喝酒。

    程白这时显得格外体贴知道关心人,他问:“你做题做了这么久不累吗,出去放松放松。”

    “......我怎么觉得没好事啊。”坐在椅子上明明很安全,俞定还是不禁往后退了半寸,脊背紧紧贴着椅背,凸起的肩胛骨硌在靠背上,有些硬,还有些凉。

    程白少有的垂眸嘴角一弯,看得俞定更是脖子发凉:“你不想出去抽根烟吗?”

    很好很好,俞定心服口服,但他还是嘴硬:“你不是不喜欢闻烟味吗?”

    “口罩。”程白简明扼要。

    俞定琢磨了下,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但原本放在桌上的左手早已在说话间一点一点探到书包内侧口袋,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俞定愉快地一笑,应允道:“天台。”

    “可以。”

    “哎,我说你真的有点奇怪啊,平时屁都不放一个,怎么这会儿主动邀我上天台了。”

    每个楼道转角都安装了声控灯,一说话灯就随之点亮,俞定一步一个台阶,沿着暖黄的灯光和程白并肩往上走,影子被滞留在后方,偶尔交叠。

    暗淡光影下,楼梯间悄然静谧,俞定说话时收着音量,以防被人听见,程白跟着他的步子朝顶楼走,否认道:“我可没说要来天台,是你说的。”

    “你这人......”

    俞定话说了一半又不说完,勾得程白好奇心渐起:“我这人怎样?”

    “没什么,”俞定说,“觉得你这人逻辑挺清晰的。”

    “谢了。”程白毫不扭捏地应了下来。

    “客气,”俞定越往上走越觉得不对,他放慢脚步落后程白,“天台能上去吗,现在不是都锁上了?”

    程白没回头,继续扩大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锁了,不过能进去。”

    “撬锁?”俞定小跑两步,很快跟上,一道铁栅栏拦在二人面前,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我是这种人吗。”程白摸着铁门上的金属挂锁,没动它,而是朝旁边走了两步,抬手松了两下,哗啦作响,空荡的楼梯间立刻变得聒噪起来,原本熄灭的声控灯也因此再度复燃。

    在俞定的注视中,程白弯下腰,侧着身子直接从两根栏杆中穿了过去,看得俞定目瞪口呆:“这这这......这也行?”

    上学期天台没上锁的时候他偶尔会来这边抽根烟,但之后年级老师发现有人偷溜到这里便加强了天台的管理,虽然人没抓到,但也出了年级通告。自此之后俞定便换地方了。

    但老师们显然低估了大家的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管理手段——铁门两边的宽度不一,上锁的这边较窄,但另一边宽了至少一半,稍微瘦一点的钻进去没什么问题。

    “你不行?”程白反问。他站在明暗交接之处,细微的光亮越过门栏零零散散地洒在脸上,衬得整个人似乎都在黑暗中发光发亮,熠熠生辉。

    俞定没试过,但程白能过去,两个人身形差不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他不肯服输:“开什么玩笑,你好好看着。”

    他深吸一口气,按着自己有些宽松的衣服,有样学样地将脑袋从两道铁栅栏之间钻过去,然后,一声呼救:“卧槽,怎么过不来了?”

    已经走到中途的程白被他这句喊话硬生生给拉了回来,俞定半个脑袋和一半肩膀都在铁门这边,而另外半边被卡在另一头不得动弹,看着他连忙求救:“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你头太大了?”程白弯着腰盯着俞定又气又恼的五官,有点想笑。

    “放屁,”俞定半个身体被局限在门栏之中,胳膊也像是被强行塞进去一样,却只塞了一半,另一半任其自生自灭,非常不舒服,“你快点看一下,我这一直出不来。”

    程白找了一圈,在俞定背后发现了那个“罪魁祸首”——俞定的卫衣帽兜被门上一块细小的贴片给勾住了,铁片经过长期变形之后变得很有造型感,如同一个天然挂钩,顺势让他整个人被门框硬生生卡住,进退两难。

    程白捏着他的帽子在手上来回搓了几下,只需要他手指轻轻一勾的事,却偏偏不动,他含笑道:“说了你头太大还不信。”

    “滚。”

    “你不是让我过来帮你吗,现在又让我滚,我到底要怎么做?”

    俞定被卡得心力交瘁,程白却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俞定憋出一个笑容,很勉强,但尽力了:“这位哥,麻烦您大人有大量,帮个忙。”

    真是少见。

    程白噙在唇间毫不遮掩的笑意让俞定很想动手揍他,但前提是他的手能出来,他还要指着程白呢。他催促道:“你快点,我胳膊酸死了。”

    程白收敛笑意,直起身指尖轻轻向上一挑,俞定的帽子便与铁片脱离亲密接触,他顺手拽住俞定胳膊,将他人强行从门栏间距之中扯了出来。

    “c,ao,你轻点。”俞定揉着被程白生拉硬拽后的胳膊,满脸不悦,朝着天台边缘走。

    程白cha着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你头太大了,我不用点力不行。”

    俞定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从中取出一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没点燃:“你一天到晚除了放屁还会干什么?”

    程白拿出口罩,在他点燃之前裹住自己的嗅觉。

    夜里还是有点冷,他只在外套里套了件长袖衫,风一吹让人想把脑袋脖子全缩进衣服里,但比起温度程白还是更在意风度这回事,两只手揣在口袋里站在黑暗之间身姿挺拔,只是衣服拉链被拉到了顶部,折起来的衣领处也已被他悄悄立起来,稍作遮挡。

    俞定见他站在一旁反应快速,好意提醒:“你还是站远点吧,味道冲。”他之前抽完了只剩一点味道都被嫌弃得要死,现在他还真有点怕程白给他表演一个当场晕倒。

    程白也没勉强自己,在俞定说完之后不做过多思考立即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彻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俞定站在下风口,见烟味应该不会全吹到程白那边,放心大胆地点燃在手指间停留许久的细长的烟卷。棕色的烟丝、白色的纸卷在打火机一压一弹碰撞出的轻微火光中缓缓燃烧,俞定咬着过滤嘴,深吸了两口,目视远方,扬起脖子从喉腔中朝半空吐出一阵浓而稠密的烟雾。

    远处是学校做得极好的绿化植被和层林之中的教学楼、学生公寓、食堂,一眼望去找不到尽头,仿佛天与地都在自己脚下,为自己所有。

    近处是无边的黑暗,烟雾缭绕的暗色之下,细而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与不断向上延伸至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仿佛一齐构成一幅绝佳的画卷,但隔着层距离和重重淡雾让这一切又显得不太真实。

    程白多看了两眼,及时打住,却没逃过俞定那在百米之外就能看见老师的好得出奇的视力。他右手夹着烟半抬在半空,另一只手cha在裤兜内,一小截夹着火星的烟灰掉落在地,转头望着程白:“看我干嘛,想试试?”

    黑夜加上黑色的口罩,是个非常好的遮盖物,程白把口罩网上提了提,完全盖住鼻子和嘴巴,只留下一双眼睛察言观色,他声音有些闷,听着好似感冒一般:“没,不过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俞定又抽了一口,转回去侧对着他。

    程白侧身盯着他唇齿之间仅剩一半的烟卷,微弱火星间能隐约看见嘴唇是淡淡泛红的,唇色很健康,程白移开视线,转向他眼睛:“这个味道很好吗?”

    “这个啊,”指尖的烟卷断断续续飘着白雾,长度也在有条不紊地变短,俞定说,“还行吧,就那样。”

    “那你怎么还抽?”

    “打发时间吧,”俞定望着夜色深沉的前方,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抽着,“其实我也不是经常抽,不过这东西可能有瘾吧。”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俞定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起了这些“前尘往事”:“其实我第一次抽的时候还在网上搜了一番教程。”

    “抽烟还有教程?”

    “没啊,”俞定否认,“我当时就是觉得抽烟不是个好事,所以上网找找有没有什么抽烟健康的言论。”

    “然后呢。”程白笑问,从嘴角溢出的一丝浅笑无声而温柔。

    “你说呢,”俞定从兜里拿出烟盒,将正面对着程白,“这盒子上都写明了‘吸烟有害健康’,你觉得能好到哪去。”

    顶楼天台自从上锁之后便格外冷清,寒风吹刮着程白脸颊,肆无忌惮,俞定边抽着烟,边诉说自己有些荒唐的经历。

    “当时翻了好几个帖子,说什么第一次抽烟的人要掌握技巧,不然很容易被呛到,不能光用嘴抽,应该要用鼻子呼吸,什么乱七八糟的。”俞定总结定论,“可能是我方法不对,第一次抽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被呛住,也算不上多喜欢,偶尔抽个两根解解闷。”

    一根烟在他手中燃烧殆尽,烟灰散落一地,一截烟头拿捏在指尖之上悄然结束属于自己的命运。

    程白将口罩往下扯了点,试图能更顺畅的呼吸新鲜空气,远处角落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细微啜泣,像猫叫一样,吱吱呜呜的,然后是东西倒地的声音,但只有一瞬,很轻,等再想仔细分辨时什么都没有了。

    程白刚要说什么,那阵声音再度死灰复燃,又轻又柔,顺着风向一路传到两人耳旁。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俞定手上还夹着烟,面色平常:“学校里没闹过鬼吧。”

    “没有,”程白答,但可能不是很确定,又说,“据我所知没有。”

    俞定看着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死一般的沉寂,抬眼望向程白,寻常道:“去看看?”

    “可以。”程白欣然同意。

    第28章 28

    建校八十多年来,明礼作为一所市重点中学无风无浪地走到了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怪力乱神的传说。俞定不信也不怕这些,更不觉得这么巧自己能遇上。

    他走在前面,程白跟在一旁,两人脚步声都放轻了些许,但速度不变。角落附近随意堆放着几张破烂的桌椅,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动的塑料布盖在上面,只露出不规矩的一角。俞定二话没说抬脚一踹,椅子瞬间倒了一大半,角落里也顺带着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是个女生。

    六月微火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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