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苦涩地道:“我的处境您很清楚,这有意义吗?”
    张苍本来就是儒家弟子,李斯还没迈进四境,两人完全可以拜荀子为师。至于韩非,虽然是法家弟子,好歹还能悟道,指不定触类旁通,有所启发。
    而杨峥,连道心都粉碎,这辈子注定与道无缘,即使参与这场考验,也纯粹是瞎折腾而已。
    荀子闻言,叹息一声,挥动袍袖,释放出精纯的乳白色真气,在床榻前方上空凝集,结成一道竖垂的屏幕。
    屏幕上显现出一座澄净的湖泊,岸边相隔不远处,有两名中年男子席地而坐,手中捏着鱼杆,都在静静垂钓。
    这两人分着青白两色长袍,正是温青和萧白。
    杨峥目光微凝,“这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青白二人水火不容,平时极少见面,一见面就会吵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享受垂钓的乐趣,这副景象实在太诡异。
    莫非只是幻象?
    荀子捋着胡须,注视着两名爱徒的身影,说道:“你们看见的,是此刻正在发生的情景。这座湖就在后山不远处,刚才我吩咐他俩,去湖里钓几条鱼来。”
    难怪青白二人肯坐在一起,原来是遵照老师的命令。
    韩非疑惑地道:“凭两位先生的道行,要想抓几条鱼,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用得着枯坐在那里,等鱼上钩么?”
    荀子呵呵一笑,“湖里养着一种灵鱼,叫火鳞鲤,它浑身都是宝,血和肉是上乘补品,鳞和骨可以用来炼器。我跟他们说,不得用武力硬抓,以免鳞片脱落到湖底。”
    张苍闻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道:“前辈,您是不是想拿灵鱼招待我们?”
    杨峥眉头微蹙,情知此事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荀子又说道:“这俩师兄弟,一见面就争嘴斗气,我早就习惯了。我怕他们耽误事,顺便加了一条规则,谁先钓出三条火鳞鲤,我就给谁一份奖励。”
    青白二人针锋相对,即使荀子没开口,以他俩的关系,也肯定会不甘示弱,要在钓鱼上胜过对方。这下倒好,荀子抛出奖励,无异于煽风点火,俩人较劲是板上钉钉的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将难以预料。
    李斯若有所思,说道:“听起来,这更像是对两位先生的考验,不知需要我们做什么?”
    荀子答道:“什么都不用做,你们只需要坐在这里,静静看着他们。等钓完鱼后,每个人都得发表感想,谁的感想符合我的心意,我就收谁为徒。”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杨峥更是无语,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师带学生们看电影,然后布置作业写观后感,这不是一模一样么!如果只是看别人钓鱼,这能有个锤子的感想!
    他忽然意识到,怪不得荀子成心挑拨青白二人,让他们斗起来,原来是暗藏深意,想让大家从两人身上得到启发。
    于是,屋里这老少五人,坐在一起,静静注视着青白二人。他俩纹丝不动,画面彷如静止,五人也跟着沉默,像入定一般。
    时间一长,大家都感到疲倦,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大半天功夫已经过去,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白二人脸上,他们眯起眼眸,眉眼间流露出强烈的焦急情绪。
    荀子交代得清楚,他们务必把鱼钓到,何时完成任务,何时回来。两人都尊师重道,对荀子极为爱戴,唯命是从。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惹老师生气,他们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敢回去。
    然而,现实很残酷。到现在为止,他们钓出不少鱼,可惜,没有一条是他们要找的火鳞鲤,全都是杂鱼。老师布置的任务,远比他们想象中更艰巨。
    再过一时半刻,夜色就要降临,看来,他们得进行夜钓了。
    茅屋里,杨峥把画面上的情景看得真切,苦笑道:“前辈,您能不能告诉我,湖里究竟有多少条火鳞鲤?”
    偌大湖泊,栖居着众多其它鱼类,钓出火鳞鲤本就困难,如果它的数量稀少,那更是难上加难。这跟钓鱼技巧无关,纯粹是概率问题。
    荀子神态淡定,伸出一只手。
    也就是说,湖里总共只有五条火鳞鲤。
    杨峥愕然。
    数以千万计的鱼群里,只有五条火鳞鲤,荀子居然命令温青和萧白钓出三条,他们是多倒霉,摊上了这么变态的老师!
    就算是为了给韩李等人设置考验,也用不着这么猥琐,故意刁难两位先生吧!
    韩非也于心不忍,开口说道:“两位先生枯坐一天,风吹日晒,很是辛苦。为了考验我们,让他俩接受这么艰难的任务,晚辈实在过意不去。”
    荀子无动于衷,端起茶盏,悠闲自得地抿一口,说道:“陷入困境时,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心。对他们来说,这也是磨炼,能让道心坚韧,并不是坏事。”
    见他这么说,韩非不好再说什么,偷偷伸了个懒腰,继续盯着画面。
    很快,夕阳坠落西山,天色渐渐黑暗下来。
    素来刚烈急躁的萧白,耐着性子坐了一天,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将头顶的斗笠丢掉,豁然站起身来。
    不远处,温青转头,微微一笑,“师弟不必气馁,老师如此安排,未尝不是在磨炼咱们的心性。怎么,你要弃权认输?”
    君子不争,这位温文儒雅的大先生,平时温和谦让,从不跟人争强斗胜。但对待师弟萧白,他的态度则决然不同,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并非出于利益,而是纯粹的理念之争。
    事涉大道,关乎道心,他绝不可能让步。
    萧白冷哼一声,凝望着夜色下深沉如墨的湖水,反驳道:“什么磨炼心性,你总是改不了思虑太重的毛病。老师让咱们钓火鳞鲤,无非是想拿它帮年轻人恢复元气而已!”
    说着,他把手伸进袖里,摸索出一只纳戒,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玉瓶。
    温青看得真切,勃然而起,惊怒地瞪着萧白,厉喝道:“老二,你别做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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